039 太後
許姑姑話落,二人更為驚奇。蘇絮怔怔詢問道:“太後也宣召我了嗎?”許姑姑點頭回道:“傳召小主了,隻是不知道小主現下在英芳儀處。去的人恐怕已經到了小主的宮所。”
蘇絮低低哦了一聲,便聽齊相宜道:“姑姑先行回去吧,我們即刻就去頤寧宮。”許姑姑喏喏的退了出去。
齊相宜瞧著蘇絮,疑道:“好好的不知太後宣召我們是為著什麽事!”
蘇絮麵上一苦,懨懨道:“自打出了胭脂那樣的事兒後,再有太後、皇後、皇上那邊的人喚我,我便總忍不住忐忑。”
齊相宜聽見蘇絮這抱怨聲,不禁莞爾,“瞅你這膽子!竟這樣小!”
蘇絮將那裝團扇的盒子推到齊相宜的懷裏道:“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語頓,努了努嘴道:“謝謝你的薔薇,這是我的回禮。”
齊相宜低低一笑,無奈搖首,“瞧瞧你這副促狹的樣子,誰是為了你這點子回禮才巴巴的送你那兩株花呢!”
蘇絮低低笑起,“是皇上賞的團扇,姐姐若不喜歡,我可要拿回去了。”
齊相宜拿了那盒子轉首遞給香櫞,笑嘻嘻道:“誰不知道皇上疼你呢,倒是送我這裏叫我眼饞。罷了,才不讓你反悔要走呢!”
蘇絮聽了這話,麵上一紅,急促道:“姐姐得的賞還不少嗎?巴巴的來眼饞我!”
齊相宜抿唇一笑,“算了算了,不與你打嘴仗了。咱們快些去頤寧宮。”
蘇絮低首應了,便忍不住對齊相宜道:“來尋你的路上遇見惠婕妤。”齊相宜心知她是有旁的話說,也不出聲,隻等她接下去的話。“惠婕妤跟我解釋那日是緣何攔我的寵,還讓我不要往心裏去呢!”
齊相宜微一思索,道:“怡昭媛有心拉攏咱們。惠婕妤向來與她同氣連枝,對咱們必定也會另眼相待了。”
蘇絮含笑,“我當真不習慣惠婕妤待我這樣客氣。”齊相宜聞言輕輕一笑也不言語旁的。
當朝皇太後並非皇上的生母,也不是先皇的皇後。先帝穆宗在位時,這位皇太後既不受寵,也無所出。能至如今這般,全仰仗著家世。她父兄受穆宗器重,親自賞了族譜。
在大齊,皇上賞族譜便是從庶族抬成士族的意思。雖說這樣起來的家族,未免有名不正言不順的嫌疑。但到底是天賜的臉麵,隻是大齊正統的士族門閥卻很少承認這種被皇上抬成士族的寒門。累代公卿瞧不上這樣忽然爆發富貴的寒門,而被抬成士族的,又再不想與寒門為伍,來自漲身價。便總弄得個不上不下的樣子。
皇太後出身的秦家便處在如此尷尬的境地。聽聞秦家的女兒,皇太後的親外甥女便是一心要嫁入士族門閥的嫡子,卻無人提親。她已過了選秀的年紀,又不願意委身嫁入寒門。如今落得個年過十七還待字閨中的下場。隻是這些都是蘇絮道聽途說的,可信與否便無法查證了。
進了頤寧宮,便早有宮人候在外麵。見蘇絮與齊相宜進來,便齊齊福身道:“小主安康。太後娘娘吩咐,兩位小主若是到了不必通傳,直接隨奴婢進去便是。”
蘇絮與齊相宜應了便往壽康殿去,剛進了正殿,便聽見暖閣裏傳來嫣然笑語,好不俏皮耐聽,“嬪妾的外祖時長提起皇太後呢,隻歎如今腿腳不靈便,不能進京給皇太後請安了。”
“算來臨汾縣主比哀家還要高一倍,是先帝的表姑母。怎好再勞動縣主進京給哀家請安。”太後語中帶笑。
蘇絮與齊相宜聞聽此言,便知道與太後說話的是榮嬪無疑。她們二人隨著宮人進門,那宮人行至太後麵前低低道:“太後,英芳儀與敏美人到了。”
蘇絮與齊相宜跪地道:“願太後鳳體康健,萬福金安。”
太後心情大好,免了她二人的禮,又賜了座。蘇絮與齊相宜舉止恭謹,十分嫻靜的坐在了榮嬪下手邊。太後慈眉善目,笑容和煦的打量著她二人,滿意道:“都是生的眉目端正,清秀耐看的姑娘。”
許姑姑亦附和著太後道:“隨皇上出宮行圍的幾位小主,都是很得體的。”
太後眉心一彎,眼角的細紋便亦發清晰起來,“皇帝的眼光一向是很好的。”
聽著太後與許姑姑的幾句話,蘇絮與齊相宜心裏才有了數,恐怕太後此番是召見了隨駕的幾位嬪妃說話。一是看看各自品性如何,二也可好好叮囑一番。
“恐怕你們這是頭一回隨駕出宮圍獵。”太後此話一出,眾人皆低低道了句“是”。太後便興致盎然道:“雖說是陪王伴駕的好事兒,可女子行圍,卻到底也是個苦差事。你們此番既是要照顧好皇帝,也要照顧好自身。否則,恐怕掃了皇帝的興致,你們自己也有苦吃!”
蘇絮等人低低一笑,連忙回道:“是。”太後正說話間,熹婉儀才與劉美人、蔣良媛姍姍來遲。太後免了三人的禮,仍是賜了座。又免不得一番囑咐,讓她們幾人好好照顧著皇帝。
眾人一一應了,太後才又閑話起家常道:“哀家的頤寧宮好久沒這樣熱鬧了。”
榮嬪嬌俏一笑道:“嬪妾們都想著能日日陪伴在太後身側,隻是恐怕太後嫌我們聒噪!”
太後忍不住笑起,“你倒是嘴甜,若是當真讓你日日陪在哀家身邊,恐怕又要嫌棄哀家老太婆。十分無趣了。”
榮嬪笑容明媚,清淩淩道:“嬪妾怎敢嫌棄太後,若得太後厚愛,嬪妾喜不自勝呢。”
眾人聽著榮嬪笑語盈盈也多半插不上話,是以默聲不語。劉美人見狀為討太後歡喜,忙隨著榮嬪道:“嬪妾們若是日日陪在太後身邊,時時聆聽太後教誨。必定受益良多。”
太後凝著她,微微一笑:“你是哪個宮的,叫什麽名字?”
劉海若聽太後問起,心裏一喜,立時回道:“嬪妾延禧宮劉美人,閨名海若。”
太後微微眯目,笑問:“當真覺著日日跟著哀家,必定受益良多?”劉海若頷首,喏喏應著。太後含笑極為隨心道:“哀家過幾日便要去大慈恩寺吃齋禮佛,你若是覺著有裨益,哀家準你同去。”
劉海若聽著太後的這番話,麵上一垮。笑容便將在嘴邊,回也不是,推拒也不是。蘇絮心下一哂,麵上卻是半點神色未露。她拿眼梢打量過去,卻見熹婉儀與榮嬪皆是嘴角微牽,十分不屑的樣子。而與劉美人同座一邊的蔣良媛,卻也是麵色一僵。蘇絮雖也盼著,太後這一句是當真的。便帶著劉美人去大慈恩寺吃齋,自己也可以眼不見為淨。卻聽齊相宜低低一笑道:“太後風趣,又和藹慈善。嬪妾們有心親近還不得機會呢,若是能時常伴著太後,聽聽佛音,也是極好的。劉姐姐說是也不是?”
太後見齊相宜出言替劉海若解圍,當下悠閑一笑,“哀家聽皇帝提起,你的出征舞跳的很好?”
齊相宜垂首,微笑道:“是皇上謬讚了,宮中比嬪妾跳的好的姐妹大有人在!”
太後淡然一笑,“跳得好的大有人在,隻是能自告奮勇的卻寥寥可數。”太後雖是無心誇讚齊相宜一句,卻是言中熹婉儀心裏的不快。蘇絮看過去,便瞧見熹婉儀訕訕的不自在。
蘇絮淡淡的飲著茶,聽著太後與齊相宜說著話。半晌太後才開口喚道,“敏美人怎麽不說話?哀家聽皇後與皇上時常提起,讚你懂事守禮,善解人意。常常妙語連珠,十分風趣可人。”
聽太後叫她,蘇絮不覺起身對太後福了一福道:“是皇上與皇後抬愛嬪妾。見了太後,嬪妾隻剩下懂事守禮,洗耳恭聽了。實在比不得太後風趣,睿智,令人敬慕。”
太後笑嗬嗬道:“確實是個嘴甜的。”
蘇絮柔柔一笑,“太後不嫌嬪妾年輕浮躁便好!”
太後打量著兩手邊的明麗容顏,一張張如滿月般豐潤白皙的臉。不禁歎道:“年輕浮躁可有什麽不好呢?如花一般嬌嫩的年紀,一喜一嗔都流著華光異彩。”
蘇絮聽著太後這樣的感歎,心裏打鼓,生怕是說錯了話。忙道:“嬪妾輕佻了。”她微抬眼眉,低低道:“隻是嬪妾私心想著,我們這些未見過世麵的,初初看著新鮮,到底也經不起琢磨。”
太後含笑:“難怪皇後也要特別誇你伶俐,哀家也喜歡你這一張嘴!”
蘇絮隨著一笑,出言道:“恐怕時長說著,便討人嫌了。”
太後哈哈笑起,又轉頭與熹婉儀說了幾句,便也就讓她們散了。
剛出壽康殿,劉海若因著才說了一句話便碰了一鼻子的灰,便掩不住麵上的不悅神色。斜睨了滿麵笑意的蘇絮一眼直接拉著蔣良媛走了。
許姑姑送了眾位後妃回到太後身邊,躬身道:“太後娘娘喜歡哪位小主?”
太後正閉目養神,聽見許姑姑回來問了這句,也不睜眼。懶懶道:“哀家瞧著,除了劉美人與她邊兒上的那個。剩下的都是能費心栽培著的。”
許姑姑點頭,讚道:“齊小主與蘇小主都是千伶百俐的。榮嬪與熹婉儀難免有些世家嫡女的氣性。”
太後低低嗯了一聲道:“若是論及哪個更好駕馭,恐怕非榮嬪莫屬了。不過哀家更想要兩個有些本事的,來日也能派上用處。”
許姑姑微微一笑,“太後的眼光,必不能錯。”
太後懶懶道:“吩咐跟在禦前的人,此番隨駕出宮,別鬧的太過火。仔細留意著蘇、齊二人。”
許姑姑點頭,低聲道:“奴婢會交代下去。隻是這幾位新晉宮妃,看著都不是頂老實的主兒。”
“那便最好,能剩下來的,才是有用的。皇上身邊,需得有個時時幫著哀家說話的人。”
許姑姑垂手,喏喏應了道:“皇上雖不是太後親生的,可也是個孝順孩子。”
太後眼眸深沉,目光十分黯淡,“別人的骨肉,到底不如自己的貼心貼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