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推恩2
蘇絮微微搖頭,可惜著笑道:“母親怕哥哥太點眼,搶了嫡子的風頭,便讓哥哥打消了這樣的念頭。自然也沒有爹爹用不用一說了。”
霍景嵩若有所思,眉目倏地冷峻下來。蘇絮的一雙柔夷被他的雙手緊緊地攥著,此時便覺著十分的溫暖安心。皇帝不開口,蘇絮也隻是靜默的陪在一邊。霍景嵩似深思了半晌才回味,讚道:“將祖上的恩賜一代一代的推下去,無論長幼嫡庶。這般幼子與庶出皆有封賜,一點一點蠶食士族門閥的勢力。”蘇絮低眉不言語,隻靜靜的聽著。霍景嵩扶著蘇絮的肩,朗聲笑道:“絮兒,你給朕出了一個好法子。”
蘇絮見霍景嵩這般得意高興的模樣,不禁抿唇,淡淡笑道:“皇上可實在抬舉嬪妾了,這法子是清平宗的道長想出來的。可不是嬪妾的功勞了。”
霍景嵩極為興奮,輕快道:“早就聽聞清平宗最多能人異士,如今一看,當真所傳非虛。”
蘇絮頷首,輕笑起來,“嬪妾也聽兄長時常提起,清平宗由來已久,往遠了追溯,可至武帝一朝。”
霍景嵩越發興致盎然問道:“你兄長是清平宗的弟子?”
蘇絮搖首,“嬪妾的兄長哪有那樣的福氣與資質,不過是因為嬪妾的母親族中與那道士頗有些淵源,才得其點播一二。隻是父親難免覺著清平宗有些怪力亂神,一向不喜兄長與那些道士親近接觸。”
霍景嵩微微一笑,不以為然,“你父親未免太過刻板。”他笑如春風一般,和暖道:“此番去木蘭行圍,必定路過河間。待回京時,咱們取道鄔山,也去清平宗住個一兩日。”
蘇絮眸光盡是切切的期盼,十分驚喜道:“皇上不哄嬪妾?”
霍景嵩笑嗬嗬道,“君無戲言。”
蘇絮十分歡喜道:“嬪妾聽聞,清平宗山腳下有綿延數裏的梨花,每年一到花季。從半山腰上看下去,便如一片雪海,香氣四溢,蔚為壯觀。”
霍景嵩可惜道:“恐怕已錯過梨花花期,好景不得見。”
蘇絮恍然,低哦一聲,“嬪妾竟忘了這個。”神色間難免露出抑鬱神色,霍景嵩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今年看不成,不是還有明年。下一次春蒐①必定讓你一見鄔山的數裏梨花林可好?”霍景嵩這番話似乎在哄著蘇絮。蘇絮低眉,微微頷首。心裏便是一陣綿綿不絕的蜜意,甜甜的沁著心頭。直從眉眼間甜笑著,十分溫柔依依道:“皇上應了嬪妾,可是君無戲言!不可反悔了。”
霍景嵩哈哈笑起,“朕豈能賴你不成!”蘇絮滿心滿懷的喜悅,又陪著霍景嵩用了晚膳。天已墨黑,霍景嵩連夜裏便要把崔氏的折子處置好,便起身與蘇絮道:“你方才與朕說的法子,叫推恩令②可好?”
蘇絮略略思索,含笑道:“推恩、推恩。皇上取的很得當,嬪妾聽著極好。”
霍景嵩道:“朕今日要好好想著如何施行下去,你也好好歇著。明日出宮,恐怕免不得要一路顛簸。”
蘇絮臻首低眉,肅一肅道:“恭送皇上。”
待霍景嵩走遠了,蘇絮不覺十分歡愉,心裏也無比愜意。白檀與紅萼陪著她說了一會子話,便也準備伺候著蘇絮早早的歇下,“皇上與小主說了什麽,小主竟這樣歡喜。”
蘇絮麵上帶著粉嫩的柔光,淡淡道:“皇上說,下一次春蒐還會帶著我去。”
紅萼麵上也是喜滋滋道:“皇上對小主越發的上心了。”
蘇絮臉上微微一紅,揚起小巧的唇角,“從前總覺著離皇上太近,難免要遭後宮諸妃的不快。也想著凡事都避著些風頭,謹小慎微……”蘇絮這樣說著,不禁眉間發了怔,眼前便是霍景嵩的一朝一暮、一舉一動。透著弄弄的蜜意,甜絲絲的在心頭蕩開。
紅萼低低一笑,“可如今呢?小主怎麽不說了?”
蘇絮隻笑:“可如今,竟覺著再沒心思顧得上旁的人。隻要他時時順遂,事事舒心便好。”紅萼吃吃笑起,蘇絮不覺臊的滿麵通紅,沉聲嗔道:“你越來越多嘴。”說罷,岔道:“不是去昭禦醫那裏取九香玉露膠了嗎?可做得了?”
紅萼吐了吐舌頭,取了兩個精致的琺琅彩描金蓮花小盒子送到蘇絮麵前,笑道:“做出來了,味道好聞得緊呢。隻是費了那麽大的功夫,也不過得了這兩個而已。”
蘇絮打開那盒子蓋兒,捧在鼻端嗅了嗅。便是一絲丁香的味道,夾雜著甜甜的薄荷清涼氣息,從鼻尖兒一瞬間滲透了全身,隻覺著精神頭都醒了好些。讚道:“好香。”話罷,不禁抬頭奇道:“白檀說的那方子實在刁鑽,倒也難為你還能置出來。”
紅萼道:“旁的倒是沒什麽好難的,隻是這二月二的天水實在難得。”
蘇絮抿嘴兒一笑,問道:“怎麽得來的?”
“是昭禦醫求了許禦醫才得著的那麽一點兒,便全都製了這膏子了。”
蘇絮詫異,“許禦醫似乎與昭禦醫一向鮮有交情,也肯給他?”
紅萼笑吟吟回道:“許禦醫原本是要隨駕去木蘭圍場的,不過聽說嫡夫人生子,便向皇上引薦了昭禦醫替他隨駕。”
蘇絮眉間一動,亦發疑惑道:“可怎麽會讓昭禦醫隨駕呢,便是左院判不去,還有右院判呢!”
紅萼低低一笑,輕聲回道:“奴婢聽禦藥房的小於子說,是上一回許禦醫吃壞了東西,還是一同當值的昭禦醫醫治好的,一劑藥下了肚,便立刻好了。”蘇絮不覺一笑,恐怕那次是昭雲歸為自己向皇後辯白那日。藥是他下的,自然也知道如何診治。
“奴婢還聽小於子說,也是許大人不放心皇後娘娘身子的緣故,才想法子讓人頂替。隻是皇上聖意已定,旁的禦醫,恐怕因為這個緣故惹皇上不快。也唯獨昭禦醫敢應。”說罷,紅萼細細囁喏著:“皇上這幾日仿似心緒不好。”
蘇絮不由驚疑不定,怔怔問道:“不過是一點子二月二的天水而已,昭雲歸何必……”蘇絮不知如何開口,紅萼見狀,不覺道:“恐怕昭禦醫也想著早日出人頭地,此番隨駕,能讓皇上多多留心注意呢,昭禦醫何樂而不為!”
紅萼話落,蘇絮眉心一舒。半晌柔笑道:“也是,他總不能一直這般鬱鬱不得誌的。隻是他這番隨駕,棠清可要誰去照顧呢?”
紅萼聽了蘇絮的話,眉間一蹙,嗔道:“那起子壞了心的人,小主怎麽還惦記著她?若不是她,小主也不會受那個委屈,險些被毒死!”
蘇絮懶懶的躺在床榻上,神色有些倦怠,也開始遊離起來,“劉美人這樣待她,我私心想著她未必會沒有二心。若是能此時稍加利用,必定能讓劉海若時時忌憚著咱們,亦萬不敢輕舉妄動了。”
蘇絮這般解釋,讓紅萼恍然,含了笑意道:“小主讓昭禦醫托給別人便是了,再讓春如時長去關照著。”紅萼一低眉,忽然想起什麽,道:“奴婢聽綠楊說起過,仿佛從前與棠清同在尚食局當差。”
蘇絮聞言,忽然醒了神,眼神晶亮道:“那必定與棠清是相熟的了?”
紅萼微微搖頭,“奴婢也不十分清楚,不過綠楊既這樣說,那必定是相識的。”
蘇絮微笑,“明日晨起,記得去好好囑咐綠楊,我不在宮中這些時日,多多照應著棠清。”紅萼點頭應了,蘇絮便又吩咐道:“躲避著些旁人。”她語頓,“今夜昭禦醫可當值?”
紅萼點頭回道:“是,昭禦醫臨時替了許禦醫,也有好多事要許禦醫交代。”
“讓小福子去一趟禦醫院,就說:‘請昭禦醫務必要留人照顧著棠清的臉,劉美人一走。恐怕更沒人上心注意著了。’原話傳過去。”蘇絮話落,也見一切吩咐妥當,便不再言語,合了眼。心裏盤算著,若能將棠清拉過來,那麽劉美人勾結袖桃陷害自己,又在膳食下毒的事便有了證據。便也能製衡著劉海若,她這樣想著,便亦發安下心。不覺便沉沉睡去。
霍景嵩的聖駕在第二日辰時三刻出了啟曌城的宮門,隨行的六位嬪妃,兩人一輛馬車,緊隨在霍景嵩聖駕之後。一行浩浩蕩蕩的便往長安不遠的京兆去。
蘇絮挑著車窗的紗幔子往外打量,齊相宜一隻手懶懶的搖著扇子,不覺抱怨道:“才出了宮便這樣的熱。”蘇絮放下簾子,扭身一笑,“皇上臨行時說了,若是咱們覺著熱,就把備著的冰哪些過來。也不必儉省,那東西又重又沉的,也恐怕再等等要化沒了呢。”
齊相宜擺了擺手,“罷了,也就帶了那點子出來。方才我聽外麵劉美人那邊吵吵嚷嚷的,許是早讓她用了。一共就那麽些個,若是咱們都用了,皇上又要熱了。”
蘇絮抿嘴兒一笑,忍不住揶揄她道:“姐姐當真賢德!”
齊相宜懶得與她還嘴,隻半倚在車裏,連連打著哈欠道:“才出了京劉美人便好一頓折騰。”蘇絮敘敘的撲著扇子,十分悠閑道:“一兩日的皇上也還新鮮著,恐怕再過幾日便越發不耐了。”
齊相宜含笑,低低與蘇絮道:“也就這一來一回,咱們必要讓劉海若失了皇上的眷顧。讓她悔青了腸子,當日真不該巴巴兒的隨著聖駕!”
蘇絮不覺笑起,“姐姐那日在太後麵前幫她一句,我以為是不預備與她一般見識了。”
齊相宜含笑,“總歸是得罪了她,她那樣小氣的人,必定不會與我過得去。等著她來害咱們,倒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了。”齊相宜一頓,沉聲道:“這起子人,你不先懲治懲治她,她們便憋了一肚子的壞水兒來害你!”
注解:①.春蒐:指古代天子或王侯在春季圍獵。
②.推恩令:漢武帝劉徹為削弱諸侯王勢力而頒行的一項重要法令。西漢自文﹑景兩代起﹐如何限製和削弱日益膨脹的諸侯王勢力﹐一直是封建皇帝麵臨的嚴重問題。元朔二年(前127),主父偃上書武帝,建議令諸侯推私恩分封子弟為列侯。這樣,名義是上施德惠,實際上是剖分其國以削弱諸侯王的勢力。這一建議既迎合了武帝鞏固專製主義中央集權的需要,又避免激起諸侯王武裝反抗的可能,因此立即為武帝所采納。
(本文架空的設置是沒有漢朝的,所以才借用了漢武帝的推恩令。TAT阿秋實在不擅長寫官場政治這方麵的,所以隻能借鑒前人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