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 禍端2
蘇絮腦中電光火石一閃,似乎被一隻手忽然攥住一樣,生生的喘不上氣來。原來,原來,這其中的不對勁兒全在這一處,蔣才人的一把絕非臨時起意。蘇絮怒及反笑,昂著頭冷眼看她問道:“預謀?若非君大人挺身相救,那日我必定橫死箭下。難道這樣的事兒也是我能預謀的了的嗎?”蘇絮正色,望了一眼霍景嵩,冷笑著對靖妃道:“那娘娘實在太看得起嬪妾,也太小瞧皇上了!”
靖妃悠然笑起,“本宮便知道,蘇嬪必定不會輕易認下。卻也不要緊!”
宣夫人不由對靖妃道:“靖妃所言的數件事,皆非宮中發生的事兒。靖妃如何仿似親眼瞧見一般?”
靖妃十分有把握的樣子,與眾人道:“皇上木蘭行圍,本宮確實沒有跟在皇上身邊。可還有旁的人跟在皇上身邊。或許蘇嬪心思縝密,絲毫未露馬腳。可百密終有一疏,天網恢恢自然疏而不漏。”
霍景嵩看著蘇絮委屈懵懂的神色,也是心裏懷疑。便掃看了靖妃身邊的劉蔣二人,沉聲道:“旁人的一麵之詞恐怕做不得數。”
靖妃點頭一笑,恭謹回道:“皇上所言甚是,臣妾也並不是隻聽見了一麵之詞。”她睨著蘇絮,與霍景嵩道:“前幾日夜裏,臣妾的宮女不小心瞧見了蘇嬪的宮人因為分贓不均而起了爭執。嬪妾心下疑惑,讓人細細查問,才驚覺這其中種種陰謀,更感歎蘇嬪心思深沉,令人發指。”
蘇絮聞言亦發驚疑不定,自己宮中的宮人分贓不均而起了爭執?她細細的想,卻到底也想不出自己的宮裏人究竟是哪個不對。
靖妃轉頭與她的宮女翡翠道:“人可帶來了?”
翡翠垂首道:“已在殿外候著了。”
靖妃回眸望向霍景嵩問道:“皇上,可要將人證宣上來嗎?”
霍景嵩容色冷硬如鐵一般道:“宣。”皇帝話音輔一落地,便有內監下去帶人證上來。蘇絮回身細細去看進殿之人,卻是倒抽一口冷氣,險些失了魂。進門的正是紅藥,她身邊跟著一個內監。蘇絮心裏慌了神,她不知道紅藥為何會出現在殿上,成為靖妃口中所說的證人。她心裏暗暗期望著,不過是誤會而已。紅藥是她從行宮帶回來的人,是自己救了她免於跟太監對食的不幸境遇中,在鬼門關前把她就回來的,紅藥怎麽會出差錯。
幾人走到殿中跪地與皇帝及諸位妃嬪行禮道:“皇上萬福,皇後萬福,諸位娘娘小主安康。”
靖妃立即開口問道:“本宮問你,那日夜裏,你與你身後的太監因何起了爭執?”
紅藥怯怯的回道:“是……是小主給了奴婢賞,讓奴婢給小魏子送過來。”
蘇絮回身去瞅那太監,竟是十分眼生,蘇絮隻覺著不好,“我什麽時候給了你賞?”
紅藥垂著頭不敢看蘇絮,從袖子裏拿出幾樣珠寶首飾與霍景嵩道:“這些是小主賞給奴婢與小魏子的。”
宣夫人不解的問道:“既是蘇嬪讓你給小魏子送賞,你們怎麽還起了爭執?”
紅藥望了一眼小魏子,咬唇緩緩回道:“是因為小魏子嫌小主給的賞少了。”
蘇絮見她說的似模似樣,心知不祥,立刻出聲道:“我從來就不認得小魏子,也沒給過你這些賞賜!”
小魏子聽了蘇絮的話,立時急了起來。膝行兩步跪在蘇絮麵前,叩頭道:“奴才為小主做了那麽多殺頭的事兒,小主可不能過河拆橋!”
蘇絮還沒開口,倒是紅萼先著了急,怒道:“渾說,小主連你是誰都不認得,怎麽會讓你做殺頭的事兒!”
小魏子看著紅萼,麵上委屈道:“紅萼姑娘從前也給奴才送過賞,怎麽說小主不認得奴才呢!”
紅萼氣急正要開口,靖妃便怒聲嗬斥道:“主子問話,哪有奴才爭辯的道理!”紅萼知道不好,雙眼泛紅。蘇絮忙拽住她,自己對著霍景嵩叩頭道:“嬪妾當真不認識他。”
霍景嵩抬了手,讓眾人住嘴。自己則冷聲開口問小魏子道:“蘇嬪都讓你做了什麽事兒?”
小魏子叩頭道:“蘇嬪讓奴才在烏恒使臣進宮的那日,尋人假作柔然刺客向皇上射亂箭。蘇嬪說,這樣她便能擋在皇上麵前,讓皇上以為小主願意為皇上而死,那小主必定能得到皇上的青眼與長久恩寵。”
霍景嵩眉頭緊鎖,閉唇不語。皇後不由冷笑著問道:“亂箭無眼,蘇嬪又不是傻子。她若為皇上擋箭,自己橫死箭下豈不是得不償失?”
小魏子道:“奴才也是這樣覺著。可蘇嬪與奴才說‘富貴險中求’。又讓奴才尋了騎射一流的人來,再瞅準時機將皇上推開,隻讓箭輕擦而過。且,射的人手下有分寸,即便是中箭,也定不會太深,不能傷及性命。”
霍景嵩冷聲道:“接著說。”
小魏子便又道:“小主還讓奴才在采買之時,偷偷將萵筍換成萵苣放在船娘的食材裏。又讓奴才在外麵買了藜蘆粉給紅藥姑娘。”
霍景嵩看向紅藥,靖妃便連忙道:“紅藥,老實說來,李容華落胎究竟是什麽緣故。”
紅藥眼圈兒發紅,幾乎要哭出來,對霍景嵩及諸人道:“奴婢並不是有心要害李容華,是蘇嬪小主拿奴婢家人的性命要挾,若是奴婢不乖乖聽話,恐怕一家老小便是性命不保。”
靖妃剜了蘇絮一眼,正音對紅藥道:“皇上在這,必定保你與你家人性命無虞,你但說無妨。”
紅藥低低啜泣著回道:“蘇嬪小主說,李容華背地裏常詬病她,又嫉妒她在皇上那裏得寵。李容華是士族出身,如今有了孩子。恐怕往後要大大的越過小主,必定要跟蘇嬪小主爭寵。是以……”
劉海若忙接了紅藥的話道:“是以才動了這麽狠的手,將藜蘆粉摻在錯放了萵苣的吃食裏,即便李容華當真小產,旁人也必定看不出這其中究竟!”
蘇絮怒及,反唇相譏道:“劉才人這樣機巧的心思,我斷斷是想不出來的。藜蘆根末是什麽東西,我也是前幾日才知道的!”
蔣才人聞言輕輕一笑,與蘇絮道:“是蘇嬪前幾日才想起來的,還是蘇嬪用慣了手呢?”
靖妃冷眼瞧著蘇絮,斥道:“如今人證俱在,難道蘇嬪還不承認嗎?”
蘇絮亦揚聲,堅毅道:“沒有的事兒靖妃叫嬪妾如何承認。”蘇絮回眸掃視著跪下的兩人,冷聲質問道:“我不曾得罪你們,你們究竟是受何人指使,竟來這樣誣陷我。”
靖妃輕輕一笑,冷哼道:“紅藥是你親自從木蘭行宮帶出來的人,從前她沒進過京城,也從沒與旁的後妃過從甚密。聖駕至木蘭行宮後,紅藥便一直跟在你身邊。能有何人指使的了她?”
蘇絮心裏哀戚,強忍著淚意與紅藥道:“當日你在木蘭行宮要自盡,被我當場撞破救下。你說周仁逼著你對食,請我救一救你。我一心憐憫可憐你,你竟然這樣報答我?”
紅藥哭道:“周公公並沒有逼奴婢對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事兒。”說罷,她對著霍景嵩連連叩頭道:“皇上若是不信,可問問與奴婢一同跟在蘇小主身邊的海月。奴婢二人被蘇小主帶回來,是因為蘇小主瞧著奴婢二人身家清白,才讓奴婢們跟進宮的!”
蘇絮心裏震驚不已,哪裏肯信。怒喝道:“你怎麽能說這樣的謊話。那日……”正說著,蘇絮遽然想起那日君陌白同她一道回宮。紅藥在門邊的聲音,君陌白必定是聽見了的。可那晚孤男寡女,同行一段路,免不得瓜田李下。蘇絮反複思量著不知該不該說出口,靖妃那邊便轉頭對紅藥道:“著人去宣海月。紅藥,你且把你清楚知道的都說出來。”
紅藥依依開了口道:“蘇嬪小主在木蘭行宮之時,不小心毀了柔然至寶《法界源流圖》。蘇嬪小主有心推到劉才人身上,便與素鳶姑娘計劃了一場戲要做給皇上看。為使皇上相信,蘇嬪小主更催逼素鳶姑娘自盡,而讓劉才人被皇上誤解。”
紅萼頓時氣怒喝道:“你含血噴人!”
靖妃動了氣,與琉璃道:“把紅萼拉下去。”她話罷便覺不妥,轉頭與霍景嵩道:“皇上,恐怕紅萼在這裏,必定不會讓紅藥把話說下去。”霍景嵩冷冷的頷首,蘇絮頹然跪坐在地,心已經冷了大半。
見紅萼被拖出昭陽殿,紅藥才開口道:“奴婢無意間撞見此事,蘇嬪小主便對奴婢威逼利誘,讓奴婢效忠。”她十分委屈,害怕道:“奴婢是貪生怕死的人,也害怕一家子人的性命沒了!但是奴婢卻還有良心,蘇小主三番兩次逼著奴婢做這樣的事兒,奴婢實在害怕。”她話音一頓,又道:“之後,蘇小主心知紅萼姑娘實在眼熟,有許多事情都不方便去做,便也把事情交給了奴婢去辦。奴婢起先想著,等蘇嬪小主回了宮,便也就好了。可蘇嬪小主回宮的時候,說是已經升了嬪位,屋裏必定要再添人手。她不放心旁的人,覺著奴婢與海月伶俐,便讓奴婢與海月跟著她回宮。”
紅藥這一番話說完,海月也被帶了上來。蘇絮心裏對海月仍抱著希望,一心隻覺著海月平日裏一向溫吞善良,必定不會與紅藥沆瀣一氣。
海月跪地請了安,霍景嵩便忙開口問道:“周仁可有逼過紅藥與她對食?”
海月十分恭謹的垂著頭,沉穩道:“沒有。”
蘇絮聞聽這兩個字兒,隻覺著發了蒙一樣,腦中炸開了似的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