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提議

  蘇絮微微一怔,愣愣道:“這會兒皇上怎麽在這?不是柔然與烏恒的使節來了麽?”她這樣說著,才想起了要行禮,立時福了福身。霍景嵩瞧著她,不禁笑起來,還未開口,元慈與延泓兩個人聽見聲音,立時撒歡兒似的撲了上了,“父皇。”


  霍景嵩帶著慈父的溫潤笑容,應了兩個孩子,俯身將延泓抱起來,放在手裏掂了掂道:“泓兒又重了許多。”


  蘇絮清清淡淡的含笑,曼聲道:“也不過是五日沒瞧見,皇上說的好像是好久沒見了似的!”


  霍景嵩笑意盎然的將延泓放下,扶著元慈的頭道:“父皇與母妃說說話,慈兒帶著皇弟玩兒去吧。”


  元慈瞧著霍景嵩和顏悅色的表情,當即吃吃一笑,極是歡喜的應了。剛欲轉身下去,蘇絮立時叫住了她,拿著絹子替她擦了擦額上的汗水道:“天要黑了,就在一邊兒玩也別往遠處跑,要是喜歡那魚,就讓小康子叫人撈幾條回宮。”


  元慈不住的點頭,小手拍了拍蘇絮的手臂,好像極是心急道:“兒臣知道。”蘇絮笑吟吟的收了絹子,擺首讓她走了。這才回身道:“這個時間了,皇上可用過哺食?”


  霍景嵩上前握住蘇絮的手,屏退了兩邊的隨從,帶著她在湖邊散步,閑閑開口,“用了,讓人陪著柔然與烏恒的使節去走馬觀散散。聽見這邊有聲音,朕便猜著必定是你帶著慈兒與泓兒在這。特意來瞧瞧。”


  蘇絮聞聽這樣的話,既是欣慰又是感動道:“皇上這會兒不陪著,可好嗎?”


  霍景嵩混不在意的開口,“有什麽好不好的,左右也不過是觀賞遊玩兒罷了。朕叫定襄王去陪著了,沒有朕也是一樣的。”他說著,越發緊了緊蘇絮的手,耐聲道:“總覺著好些日子沒瞧見你了似的,那日巴巴讓人送了點心過來,可是心裏不舒服?”


  蘇絮眉心微微一動,心裏有些莫名的猶疑,在心裏飛快的盤算著,臻首一低,軟糯道:“自是不舒服的,可到底也是皇嗣為重。熹姐姐一向剛強,極少請皇上過去。”她話至此處,便有意將樟木床的事兒引出來,當即含著酸澀笑意道:“到底是臣妾促狹,不該送那些東西過去。想著這邊已經準備下了,皇上吃不著可怎麽辦?”當即便抬手,凝著霍景嵩的眼眸情真意切道:“到底是臣妾存了私心,生怕皇上忘了臣妾可怎麽好?倒是把元慈都教的促狹了……”


  霍景嵩當即送了眉目,停了腳步,立在岸邊,抬手心緒大好的點了點蘇絮的鼻尖兒道:“妮子委實該罰,可這點子私心倒是存的好。不過如今元慈也是大姑娘了,從前便是有性格的孩子,你也別太寵著她,由著她恣意妄為。”


  蘇絮心裏暗自慶幸,麵上便是軟綿綿的笑意,如此刻在昆明池吹起漣漪的和風一般,柔柔的入了霍景嵩的眼中。她帶著歉疚的神情,道:“皇上都這樣想,想必熹姐姐心裏可要誤會我了!”


  霍景嵩眉目一挑,睨著蘇絮,仿佛心裏早將蘇絮看的清楚透徹一般,笑意盎然道:“你們幾人倒是也有趣的很,姚淑媛日日惦記著英妃與你會不會吃心,你們倒是也惦記著她會不會多想。若是怕想多了,平日裏多見一見,說說話不就完了?倒好像朕是傳話的一樣。”


  皇帝這樣說,蘇絮自是曉得姚木槿必定在禦前說了什麽話。不必多猜,也能想到,左不過都是那些故作姐妹情深的委屈戲碼。蘇絮當即順著霍景嵩的話,連連點首道:“可不是該多見一見,多說說話。隻是熹姐姐在孕期,難免敏感多思一些。便是上回賀禮的事兒……”蘇絮話落,便恰到好處的停了下來。


  霍景嵩仿似被蘇絮忽然這樣一提,才想起來一般。道:“你們也曉得她敏感多思,怎的英妃送了樟木床過去,你們也不勸一勸?”他聲音很是溫和,並沒有埋怨的意思,倒是在閑話一件毫不相幹的事情。可蘇絮隱隱覺著霍景嵩就是心裏疑惑,才向她提起的。她這樣想著,方才心裏蓄滿的溫馨感動便都隨著煙消雲散了。


  盡管蘇絮有些失落,卻仍舊將自己麵上的神色整理的安安穩穩。她柔柔的向著霍景嵩一笑,婉然道:“姚姐姐可因為那樟木床的事兒吃心了?”她語頓,也不給霍景嵩說下去的機會,極快的開了口,“起先臣妾與寧姐姐確實也覺著不妥,不過因為英妃的一句話,倒是覺著極在理。”


  霍景嵩瞧著蘇絮沒說下去,偏頭玩味的看著她問道:“是什麽話說的極在理?”


  蘇絮神色清明,極是認真的回道:“英妃說將心比心,當初熹姐姐沒有那個心思,自己如何能動呢。後來臣妾細細一想,英妃姐姐送了那樟木床,可不是預備解開二人的心結嗎?熹姐姐一直以為齊姐姐耿耿於懷四皇子的事兒,平日裏總是謹小慎微。皇上最是曉得英姐姐的性子,如何能受得住。”


  霍景嵩略一頷首,表情有些微的變化,蘇絮抓不住,也不曉得皇帝如今心思如何。便有些惴惴不安,可心裏再如何七上八下,蘇絮也不得不將露出恬淡嫻靜的表情。她似是無意一般,允自猶疑的嘀咕道:“隻是該說的話都說盡了,可熹姐姐仿似沒懂齊姐姐的用心一般。也罷,若是熹姐姐當真疑心齊姐姐,便叫人將那檀木床劈開吧。可若裏麵沒有什麽,豈不是要冤枉了齊姐姐的一片好心了?臣妾單單想著,便讓人怪心寒的。”


  霍景嵩當即撫掌一笑,忽然擺了擺手道:“什麽大不了的事兒,要將那好好的東西劈開呢。你們幾人之間,將心比心,朕也覺著綰兒方才的話說的在理。”他說著,再不提這樣的事兒,攏了蘇絮的肩膀,往回散步。“她既是孕中多思,你們幾個便陪著去說說話。”霍景嵩話罷,仿似忽然想起什麽道:“對了,前兩日東洋進貢了好些貢品進京,說是有許多珍稀的觀賞海魚。朕叫人送去魚鳥觀放著了。聽說還有好些天青藍、絳紫色的珊瑚。”


  蘇絮立時在心裏有了主意,當即便附和著道:“朱紅色的珊瑚倒是常見,可這天青色與絳紫色是什麽樣子的?”


  霍景嵩笑道:“去瞧瞧不就知道了,東西明日就搬進魚鳥觀了。你若是好奇,便帶著元慈與泓兒去瞧個新鮮。”


  蘇絮抿嘴含笑,“既是皇上方才說起讓咱們多陪著姚姐姐說話,倒是不若過兩日臣妾邀了英妃姐姐、齊姐姐還有旁的姐妹陪著姚姐姐一同去瞧個新鮮可好。一道吃茶、說話,也能讓姚姐姐寬寬心!”


  霍景嵩不置可否的頷首,讚道:“你一向與姚淑媛親厚,又在一個宮裏住了兩年,自然沒什麽不好的。便著手去張羅吧。”


  蘇絮莞爾,想了一想向霍景嵩問道:“皇上來不來?”


  霍景嵩沉吟道:“朕若空閑,便過去,若不得空便算了吧。”


  蘇絮自是也不再多說,霍景嵩這會兒忙裏偷閑,又要抽身返回乾清宮。至於霍景嵩到底來不來,她全然沒有放在心裏。這賞會,是蘇絮預備給如婉儀宋清荷搭得台子,全由著她登台唱戲呢。


  第二日蘇絮便立即叫人著手準備起賞會的事兒,打著霍景嵩的名義,自是沒有不去列席的妃嬪。因是借了給姚木槿姐們兒,也全然為著能將情狀鬧得混亂起來。蘇絮特意讓人在魚鳥觀的空地上搭了戲台子,請戲班來上林苑來唱戲。


  蘇絮特意在一應的飲食上用了心,親自去宣曲宮約請。縱然姚木槿在心裏存著疑慮,可蘇絮鬧得如此聲勢浩大,她到底不得不列席。


  眼瞧著蘇絮邀請六宮妃嬪的賞會日子漸近,天兒也跟著燥熱起來。這些日子姚木槿縱然撒癡撒嬌,可因著外國使節在上林苑做客的緣故,皇帝到底也不大理睬她了。姚淑媛這邊難得安靜下來,可蘇絮估摸著,另外一個人的隨著賞會到來,必定越發坐立難安了。


  這日午後,蘇絮在儲元宮的園子裏乘涼,便見有人回稟,說是如婉儀宋清荷求見。這幾日的流言鋪墊,蘇絮便早就算出來如婉儀必定會上門。隻是這離著賞會還有兩日的功夫,倒是比蘇絮猜測的早了許多。


  蘇絮坐在樹蔭涼裏的藤椅上,手裏一下一下的打著扇子。如婉儀進門瞧見蘇絮,跪地問安道:“昭儀娘娘萬福金安。”


  蘇絮神色和緩的揚了揚扇子道:“起來吧,這會兒日頭最毒,如婉儀怎麽挑了這個時候來儲元宮了?”


  如婉儀微微咬唇,臉被憋得微微有些發紅。蘇絮叫起她也不起身,想了又想,終於叩頭開口向蘇絮道:“臣妾無能,請娘娘提拔指點。”


  蘇絮在心裏忍不住一陣好笑,卻是故作糊塗道:“提拔指點?如婉儀一向是聰明人,有什麽可讓本宮提拔指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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