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查問

  蘇絮立時回身去瞧,便見宋清荷與姚木槿兩人都跌在了水裏。一院子的宮人內監被嚇得大驚失色,連連跳進了水裏,七手八腳的衝過去扶姚木槿起來。相較之下,宋清荷便無人問津,極是狼狽。她站穩了身子,瞧著沒人理會,隻有跟著的那個宮女急的在池塘邊兒上喊道:“也去扶扶如小主,小主。”


  宋清荷拖著濕噠噠的披帛,抬手拉住了宮人的手。蘇絮與一眾的後妃這刻都憂心忡忡的圍了上去,瞧見宋清荷如此,蘇絮便極自然的吩咐宮人道:“快幫著去拉宋小主一把,那麽多人顧著姚淑媛呢,倒也不差你們幾個了。”聽見蘇絮的吩咐,旁人才去拉了宋清荷一把。


  姚木槿突然被宋清荷壓著撲到了水裏,嗆灌了好幾口水。被人七手八腳的救上來,已經昏迷過去。一邊的嬪妃、王妃都是嚇得大驚失色。淮安王妃也顧不得什麽儀態,急慌慌的撲到姚木槿的身上,險些掉出淚來,“娘娘,淑媛娘娘,快醒醒,快醒醒!”


  方才姚木槿剛落水,蘇絮便已經打發人去請了禦醫往宣曲宮去。這會兒女眷皆是被嚇得花容失色,全圍在姚木槿的身邊看著。蘇絮麵色一沉,極是難看,“都圍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姚淑媛送回去。本宮已經傳了禦醫往宣曲宮去了。”


  紫蘇才拿了魚食過來,瞧見這樣子立時被嚇得六神無主,瓷盤子落在地上,魚食都撒了出去。蘇絮虎著臉,低聲斥道:“方才都做什麽去了,這會兒才記得趕回來?”蘇絮說著,掃看一下身邊的眾人,當即回首垂目向齊相宜請示道:“娘娘拿個主意,咱們如今倒是該怎麽辦?”


  齊相宜也是麵容沉肅,深吸一口氣看著兩邊被唬的屏息靜氣的宮妃,鎮聲道:“先請人去稟報皇上,今日的事兒出的突然,本宮方才是沒瞧清楚。諸位妹妹都在,便跟著回宣曲宮吧。方才在的宮人也跟著一道回去。幾位王妃先各自回外苑去吧。若是皇上有什麽話要問,咱們這些人也就夠了。”


  蘇絮隨著她的話連連點頭,“姐姐說的是,咱們這就過去吧。”得了兩位協理六宮後妃的話,自然沒有人不敢去的。倒是淮安王妃滿麵的欲言又止,卻也沒法子不聽英妃的安排,當即憂心忡忡的離去。


  蘇絮與齊相宜攜手走在最前麵,眼角瞧見樹蔭底下靠坐在宮婢身上的宋清荷。她臉色慘白,嘴唇有些發紫,整個人都瑟瑟發抖的。她忍不住在心裏讚宋清荷伶俐聰慧,更覺著這一次該好好的留住她。蘇絮一邊想著如何將這悠悠眾口引著去幫宋清荷,一邊頓了腳步,刻意回首與宋清荷身邊的宮人道:“你家小主也受了驚,小心扶著回去吧。讓禦醫好好給瞧瞧。”宮婢聞言,立時應了,扶著宋清荷起身。


  一眾人或是上了肩輿,或是步行過去。一會兒的功夫,便都到了宣曲宮。


  姚木槿被送去內殿給禦醫診看,蘇絮則與齊相宜帶著各宮後妃坐在正殿明間兒裏。殿內靜靜的沒個聲響,蘇絮緩緩飲了口涼飲,將透著琥珀色的琉璃杯盞握在手裏。轉首看著齊相宜道:“方才我背對著姚淑媛倒是也沒瞧清楚,英妃娘娘可看見了嗎?”


  齊相宜搖一搖頭,撂了杯盞。靜謐的殿中便是“叮”的一聲,讓殿內的眾人都立時停下了手下的動作,不自覺的去看蘇絮與齊相宜二人。


  榮修媛似笑非笑的往內殿睨了一眼,手指在杯沿兒上來回的磨蹭,“是啊,好好的怎麽兩個人都跌進水裏了?”


  江沁瀾清淡道:“那魚池子邊兒都是青苔,又潮的很,兩人許是滑了腳。”


  慎貴人梁玉漱一向不喜歡宋清荷,此刻聽見江沁瀾的話,當即歪著身子,嗤笑一聲,“嬪妾看著姚淑媛站的那一處還算平坦,何至於好好的就滑了腳呢。若不是……”她故作玄虛的往偏房瞧了一眼,撇撇嘴,刻意收了話頭兒。


  溫汐怯怯的看了梁玉漱一眼,小心翼翼道:“梁姐姐可不好這樣說吧,宋姐姐方才也落了水的。都是不小心的緣故。”


  梁玉漱斜了一眼溫汐,陰陽怪氣道:“我說什麽了?話是溫才人先說出來的,我可沒說什麽。”


  溫汐被她說的麵紅耳赤,當即便把話梗在了嗓子眼兒裏,委委屈屈的低了頭。麗貴人衛縈一向與溫汐親近,立時替溫汐擋了梁玉漱的話,道:“梁姐姐是沒說什麽,可這話誰聽不出來是個什麽意思?”她語頓,當即轉首恭恭敬敬的向著英妃垂首,“還有英妃與敏昭儀娘娘做主呢,姚淑媛究竟是怎麽跌進池塘裏的,自然不必梁姐姐操心。”


  梁玉漱麵上一黑,卻礙於衛縈抬出了蘇絮與齊相宜不得不暫忍下去。


  蘇絮坐在殿上,冷眼瞧著幾人的爭執,就仿佛是從前在鳳寰宮晨昏定省一樣。那些人的那些個心思,全然落在了她的眼中。她心下覺著啼笑皆非,隻木然隨意的看著兩邊各懷心思的眾人。


  不多時,為宋清荷診看的禦醫從廂房出來,向著齊相宜、蘇絮等人行過禮。恭恭敬敬的開口稟報道:“如婉儀落水受了驚嚇,這會兒還回不過神,微臣開了安神定驚的方子。服下好好睡一覺,也就無礙了。”


  齊相宜含笑揮了揮手道:“再送些驅寒的吧,雖說是夏天,可魚池子裏的水到底涼的很。”禦醫應著退下,齊相宜側首看了蘇絮一眼,道:“既是受了驚嚇,許是也問不出什麽來了。讓她先歇歇吧,必定有人瞧見了。”


  蘇絮略一頷首,便聽外麵遞聲進門道:“皇上駕到——”聽見通報,眾位妃嬪立即起身,以齊相宜蘇絮為首,全都跟著出去向霍景嵩行禮問安。


  皇帝麵色極是肅穆,草草免了眾人的禮,垂首看著蘇絮道:“好好的怎麽跌倒水裏了,淑媛現下如何?”


  蘇絮跟著起身,一壁陪著霍景嵩往內室去,一壁向齊相宜遞了個眼色,見齊相宜微微頷首,她才與霍景嵩道:“院使、院判都在裏麵呢,皇上不如在外麵等著消息。”


  江沁瀾也溫言寬慰皇帝道:“那池子裏的水也不深,臣妾瞧著如婉儀還在下麵護住了姚淑媛,想是不礙的。”


  霍景嵩聞言,當即挑眉問道:“如婉儀也跌下水了?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蘇絮忙側身讓皇帝安坐,“事發突然,臣妾等都瞧著水裏的魚,也沒看仔細。聽見聲音的時候,便瞧見如婉儀與姚淑媛一塊兒跌進了水裏。方才也正問著呢。禦醫才給如婉儀瞧過,說是受了驚嚇。左右都問不出什麽,臣妾與齊姐姐便先做主讓人送回去了。”


  霍景嵩略略頷首,也沒再詢問宋清荷如何。“這麽些人在,總不會沒有一個人瞧見吧?都說說,當時是怎麽一回事兒。”


  蘇絮眼神淩厲的掃看向諸位妃嬪,心裏細細的盤算著。她與齊相宜、江沁瀾必定是口徑一致的。剩下榮修媛一向與姚木槿不睦,若當真瞧見了,必然會替宋清荷遮掩。至於瑾婕妤,更不必擔憂太多。剩下文嬪,那會兒文嬪在自己身邊兒,仿佛也是背對著姚木槿的樣子。其餘的那些新入宮的後妃,想是她們這些高位的妃子沒說什麽,旁人便自不敢多言語。蘇絮這樣想著,便越發胸有成竹,率先打破了沉默,“當時臣妾背對著姚淑媛,正與英妃、寧貴嬪、文嬪說笑的時候,就聽見仿似有人提醒了姚淑媛一句,小心些。話音還沒落,臣妾便聽見了落水的聲音。”蘇絮說著,落目在文嬪的臉上,笑盈盈道:“不曉得文嬪姐姐可瞧見沒有?”


  文嬪極是幹脆的搖頭,“嬪妾隻顧著說話了,也沒瞧見什麽。倒是英妃娘娘與寧貴嬪麵向著姚淑媛呢。”


  蘇絮心裏微微一愣,她想著若是文嬪沒瞧見,以她一向在眾人麵前表現得以自己馬首是瞻的樣子來說,該順著自己的話往下說。可不想竟這樣不鹹不淡的推給了齊相宜與江沁瀾。


  皇帝隨著文嬪的話又看向江、齊二人,齊相宜與蘇絮的話別無二致,隻道是聽見了有人出言,卻沒瞧清楚是怎麽一回事兒。江沁瀾這會兒極是模糊的開了口道:“臣妾聽見聲音,便瞧著仿佛姚淑媛身子一顫,如婉儀便上前去拉了一把。但是也沒瞧得太清楚。”


  縱然江沁瀾說的模棱兩可,到底也給了其它後妃一個方向。


  榮修媛一邊搖著扇子,一邊幽幽道:“臣妾瞧著,也仿佛是如婉儀沒拉住姚淑媛。兩人重心不穩掉下去了呢,”她這樣說著,微微眯目,笑吟吟道:“兩個人都跌進了水裏,如婉儀還拉了姚淑媛一把。”榮修媛這樣說,葉箏也跟著開了口。意思也是自己沒打看清,不過仿佛是如婉儀拉了姚木槿一把。


  旁的後妃自也不敢說旁的什麽,便都順著幾個主位妃嬪的話開了口。正在皇帝疑慮漸消的關竅,蘇絮眼神不自覺的落在了慎貴人麵上,便見她淡淡哂笑,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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