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消息

  齊相宜領著春如與香櫞出了殿門也不急著離去,而是讓轎輦隱在了挨著宣曲宮旁邊的園子裏。那裏正有矮矮的樹叢,將眾人遮擋的嚴嚴實實。齊相宜一邊盯著樹叢對麵的動靜,一邊悠悠閑閑的與春如道:“是你們娘娘故意讓你過來一趟的吧?就是為了說給姚淑媛聽?”


  春如不置可否的笑起,“我家娘娘與英妃娘娘有各自的心思,奴婢是傳話的,自不敢隨意猜測主子的意思。開戲的時間定在了黃昏,娘娘看著點兒時辰,別晚了。奴婢先回去儲元宮給昭儀娘娘複命去。”


  齊相宜牽起唇角,緩聲道:“先回去吧,估摸著也不過兩三刻的功夫,我這邊也算結了。寧貴嬪可在儲元宮呢?”


  春如恭恭敬敬的回道:“是,寧貴嬪帶著皇長子都在呢,預備與昭儀娘娘一塊兒過去。”


  齊相宜清淡一笑道:“去回稟你們娘娘,本宮一會兒便也過去,與她們同行。”


  春如喏喏的應了便轉身離去,獨留齊相宜帶著自己的宮人還在原地細細的看著。香櫞盯著半分動靜也沒有的宮巷,有些糊塗道:“娘娘打量什麽呢?”


  齊相宜抬手指了指從宣曲宮出來的惶急人影,與香櫞道:“你在這瞧著吧,看看是不是一會兒周大人過來,若是周大人出來了,便立刻跟著去禦醫院,看看是不是有姚淑媛的信兒。”齊相宜這樣一說,香櫞便立時曉得了她的用意,當即應承下。


  齊相宜盯著宣曲宮儀門那朱紅的貼金柱子,緩緩叮囑她道:“小心些,別讓旁人瞧見!”香櫞頷首應下,齊相宜這才放心的離去。


  蘇絮與江沁瀾閑閑敘說了好久,便都有些倦了。她才打發了春如出去,便各自萎在羅漢榻上閉目假寐。春如回來瞧著二人神情疲憊,也沒打擾。不一會兒,齊相宜便也跟著到了。她腳步匆匆的進了屋子,蘇絮聞聽惶急的腳步聲,遽然驚醒,立時睜了眼。見是齊相宜春風滿麵的踏進來,這才安心許多,忙推了推江沁瀾的肩膀道:“寧姐姐快醒醒,是齊姐姐過來了。”


  江沁瀾已然睡過去了,半晌才幽幽睜眼,頭仍舊歪歪的枕在手臂上,自下而上的看著齊相宜,慵懶的抿嘴含笑道:“英妃仿佛有好消息似的!”


  齊相宜先為自己倒了一盞涼涼的香片,入口便覺著香膩膩的在齒間流走。她揮手打發身邊跟著的人出去,揮著扇子一邊為自己扇著風,一邊慢悠悠與蘇絮道:“你方才打發春如去的時間剛好,可是掐指算了的?”


  蘇絮噗嗤一聲朗笑起來,道:“我隻怕姐姐不落忍讓她知道搭台子唱戲的事兒,又或是渾忘了。便特意派個人去說給她聽,到底也是我促狹了!姐姐笑意盎然的,想是必定有好信兒。”


  齊相宜微挑唇角,手下慢悠悠的搖著紈扇,涼風一下一下的撲在她瑩白的麵上,帶著額邊的碎發微微拂起。她麵上此刻是怨恨發泄出來的暢快笑意,與她現下的恬靜模樣多少有些不相稱,“還不曉得是不是,不過我出了宣曲宮沒一會兒的功夫,紫芙便也跟著出來往東麵兒去了,我猜著是去請周禦醫無疑了,到底是不是高興地事兒,咱們馬上便曉得了。”


  蘇絮垂眸,沉吟著緩聲道:“宋清荷的事兒,紫蘇的事兒,再加上沒有她咱們仍舊該唱戲唱戲,該看戲看戲。照著她以往的脾氣,如何能受得住。必定是氣血翻湧了。”


  齊相宜吃吃一笑,不住的頷首道:“你們是沒瞧見她方才被氣得發瘋,卻不能不忍下來的模樣。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皇上做得主。全都已經成了定局,她敢埋怨誰。一句話說不好,便是對萬歲爺有怨懟。她如今尚不敢與咱們撕破臉,又摸不準咱們是不是曉得她背地裏做的那些勾當。自然也不敢多說,不敢露出什麽來。”


  江沁瀾眼神落在微微有些碧綠的香片茶湯裏,幽幽道:“方才在殿上竟也沒有幾個人是樂意幫她言語一句的。不過大勢所趨,倒也難得慎貴人敢與眾人背道而馳去幫她。”


  蘇絮軟軟一笑,漫不經心的開口,“梁氏也不曉得是真傻的,還是裝模作樣,不曉得避忌些。不過她也隻是個貴人位份,總掀不起什麽大風浪。咱們抬舉著宋清荷,便能順手防著她了。”


  齊相宜說了半天的話早就口幹舌燥,這會兒喝了大半盞的香片,才開口道:“有沒有法子讓皇上晉封宋氏嬪位?”


  江沁瀾蹙眉疑惑道:“何必要晉宋氏嬪位,如今婉儀的位份不是足夠壓著梁氏了?”


  齊相宜含笑向二人解釋道:“方才當著姚木槿的麵兒,我說皇上要晉宋氏的位份。”


  蘇絮略想了一想,猶猶豫豫的開口,“若是當真要晉位份,宋氏便要與文嬪平起平坐了,隻怕皇上那邊允了,太後這邊也過不去。皇上念在老人的身份上,特意讓呂氏、墨氏與孫氏晉了位份。如今宋氏入宮還不到三個月呢!”


  齊相宜閑閑開口,“我不過想著若宋氏晉了位份,必定要把姚木槿氣個半死了。成日瞧著她在自己眼前晃,姚木槿的那胎也安穩不了!”


  蘇絮極是認同的頷首,沉吟著道:“若是有功夫,我便與皇上提一提。如何都是宋氏救護皇嗣有功,自己又受了驚嚇,自然該安撫的。”齊相宜聞言,連連頷首。蘇絮看著外麵天色不早,便起身道:“咱們早些過去吧,平樂館離著這邊遠一些,路上總要費些時間。”


  江、齊二人應下,立時隨著蘇絮起身。各自整理了衣裙發髻,瞧著一切無虞,才帶了元慈、延淅、延泓三人往平樂館去。一路穿花過柳,三人也難得有些愜意開懷。


  到了平樂館時,後宮的諸位妃嬪已經到了大半,皇子帝姬的乳娘這會兒各自領著幾人在園子裏玩兒。太後與幾位太妃這會兒尚未到達,來了的諸位妃嬪便都在戲台邊兒的空地上賞花賞景,也不大敢各自上去看席安坐。


  戲班子的人在後麵籌備著,此番請戲班入宮是小康子與張保兩個負責籌備。二人瞧見蘇絮過來,便將戲單子拿了來,率先給蘇絮過了一眼,瞧瞧有沒有不合適的戲目,好及時的剔除。蘇絮站在戲台子邊兒上,一個一個的對著戲目,自己瞧過了,又讓江沁瀾齊相宜二人細細的瞧了一遍。


  江沁瀾見她如此小心的樣子,抿唇笑道:“都是喜慶吉祥的戲目,倒是沒什麽可改得。”蘇絮聞言,這才放心將戲單子重新遞過去。


  不一會兒,各宮後妃皆已到齊。眾人又等了一會兒,太後才領著幾位太妃到達。


  諸位妃嬪在院子內福身恭迎,滿院子的鶯聲燕語,極是耐聽的道了句:“皇太後萬福金安,諸位太妃千歲安康。”


  太後心緒大好,撫掌和顏悅色的笑道:“都起來吧,早早兒的來了,怎麽不去安坐。大熱天的站在院子裏,也不怕中了暑氣。”太後這番話不過是象征性的關懷,眾人聞言,便都極是規矩的含笑道:“謝太後娘娘關心。”太後清淡含笑,旋即挪步向蘇絮走去,看著齊相宜與蘇絮二人,緩聲道:“姚淑媛還好?”


  齊相宜恭恭敬敬的回道:“用過安胎藥就睡下了,瞧著沒什麽不妥的。”


  太後聞言這才安心的點頭,領著幾位太妃上了正對著戲台的看席。齊相宜與蘇絮等四位品級高的妃嬪自然也要陪著在正麵的看席上安坐。其餘的後妃,按照位份的高低,便都各自上了側麵的看席上就坐。


  從太後開始到太妃,由高至低挑了戲目,戲台上才鳴鑼開場。


  連著三出戲下來,太後便越發興致高漲,不住的讚道:“這戲班子請的好,功夫、身段都是一等一的。”她說著看向蘇絮那邊,慢悠悠的問道:“從哪兒尋出來的?”


  蘇絮抿嘴含笑回道:“從前姚淑媛倒是請過兩回進宮,臣妾想著既是為姚淑媛解悶,自是要請她喜歡的。何況這戲班子又進過宮,對規矩也是慣熟的。”太後笑著頷首,攜了茶盞,仍舊回身去看台上新開的戲目。


  仁順太妃笑眯眯開口,“咱們這些老婆子倒是借了姚淑媛的便宜。”


  蘇絮隨著她一笑,莞爾道:“太後與太妃都是極愛清淨的,平日裏臣妾等人實在不敢造次。今日難得太後與幾位太妃肯賞臉。”


  榮修媛搖著扇子賠笑道:“可不是,今天原本是看不成了的。倒是臣妾等人借了太後與太妃的便宜呢。皇上一番孝心,也是怕來了上林苑,太後與太妃們常日無趣。”


  眾人正說話間,蘇絮回首,不經意間便瞧見香櫞回來了。她腳步極快的上了看席,蘇絮與齊相宜坐在一邊兒,這會兒香櫞從後麵繞過蘇絮,走到齊相宜的身邊,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話。蘇絮在一旁側眼看著齊相宜的神色,見她方才閑適的笑容漸漸凝固,隨著香櫞的聲音,神色變了又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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