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不問世事
接待幾人的,是一位年輕女子,身形玲瓏嬌小,穿著一身青紫色的夾衫,一臉謙虛的說道。
“這些,都是家父在世時,從山村裏收集的貨色,也不知什麽來處。”幾人一起打量著那些畫。
突然,一副花鳥圖,映入了流奕辰的眼簾。“筆鋒深厚蒼勁,色彩十分得當,似乎下麵缺著角。”
他往著前麵去,借著光線,望得更清晰。“真沒有想到,這是荀遜山人的圖,隻是印鑒缺失了一塊。
流奕辰抑製住自己的興奮,問那姑娘。“把這些圖都包下來,多少銀子?”那姑娘想了想,伸出手指。
“便是無論如何,也要三十兩紋銀,這些東西,盡管不值錢,隻是家父的一片念想,奴家也不急賣。”
流奕辰手裏,揣出一小包紋銀,用手指關節撚著,緩緩說道。“姑娘,便是隻有這麽多了,行個方便。”
姑娘伸著纖細的小手,接過小包。她用手一掂量,似乎最少,也有五十兩的紋銀的重量,沉甸甸的。
流奕辰目光,胡亂的瞟著一邊。竭力的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姑娘長歎一聲道。“就賣給你罷。”
說著,姑娘細心的收起畫,說道。“便是讓你占個便宜,奴家把這畫擦拭一下,弄得幹淨再給你。”
宋芷瑤自然,亦是悄然走向前,對那姑娘說道。“不必,我家相公,便是偏愛這古樸的味道呢。”
她一邊對流奕辰使了個眼色,把那疊畫,抱在懷裏。幾人走了出去,街市已然一片漆黑,幾人坐上馬車。
宋芷瑤把那古畫,吹了吹上麵的灰塵,遞給流奕辰。“相公,真是火眼金睛,這寶貝,難尋呢。”
流奕辰望著那畫,花鳥人物,栩栩如生。“便是送給廖王爺,也好生和他商量,事情也好辦些。”
聽著他的話,宋芷瑤笑道。“相公,那廖王爺,是個仁義的人,又有何事與他商量?”流奕辰默然不語。
她回過頭,凝望著流奕辰。他那表情,甚是深沉,好似一潭不見底的潭水,心中似乎有煩惱的事。
過了許久,流奕辰一聲歎息。“此事難全,縱然如此,亦可為之。”馬車骨碌碌往著客邸走去。
看著流奕辰如此,候曲笑道。“大人,正是花好月圓的時候,心情當舒暢,奈何如此愁眉不展。”
馬車停到了客邸門口,幾人走下了馬車。“二位,不必替我擔憂,隻是回京城,莫要亂說話。”
熊力憨厚地說道。“皇兄大人,混江湖的規矩,便是要管住嘴,俺們啥都不知道,不會亂講話的。”
流奕辰把他們送回房間,拉著宋芷瑤。“瑤兒,我已經想好,讓你做沐公的義女,就了結此事。”
她知道沐公,是清正廉潔的人。唯有廖王爺,早年在戰場上,從敵人箭矢中,把他救了下來。
想到這裏,宋芷瑤歎息道。“奴家倒無所謂,隻是這事,若是傳出去,大家的麵子須不好看。”
流奕辰一把攬住她,貼著她的臉,和藹的小聲說道。“隻得如此,若換成別人,我也怕走漏風聲。”
她轉過頭去,紅唇貼著流奕辰強壯的胸脯。“好啦,相公,奴家是明事理的人,怎可讓相公煩憂。”
隻是說著,眼淚從臉頰上,不爭氣的流淌下來。她百感交集,回想著先前的一切,心裏難受。
流奕辰手心裏抓著手帕,溫婉的擦拭著她的臉頰。“瑤兒,莫要哭了,弄得相公,亦是心裏痛。”
她並不怨任何人,每一個人,都有理所當然的原因,最後卻壓在她身上,弄得她在這世間,難以容身。
過了許久,她緩緩的褪下衣衫。“相公,莫想多了,你我在一日,就快活一日,不管甚麽閑話。”
兩人甜蜜的睡在一起,過了許久,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的臉頰上。窗外青翠枝頭,鳥兒在婉轉鳴叫。
她穿上肚兜,望著遠處的天空。“便是這小鳥兒,亦是天生地養,也不哭,本姑娘還有相公在。”
想到這裏,她噗嗤一聲笑了。“古人有句老話,庸人多自擾,換個名字又如何?便是重投胎一次。”
她伺候著流奕辰起床,收拾好東西,一起下去用早餐。“相公,京城路遙,一路上,還有些顛簸。”
流奕辰一邊喝著稀粥,一邊笑道。“瑤兒,我自然會看好,這次,你我名聲大振,百姓們也愛戴。”
她望著門外,百姓們歡欣的笑容,心中感慨。“為政需以仁,民心至重,戒慎戒獨,不得不察。”
自己身為皇兄大人的夫人,近著天恩,就更該幫助百姓,行善積德。“太多不平事,我亦行仁。”
流奕辰望著她,欣慰的笑了。“瑤兒,如此文縐縐的話,便是朝堂舉人,江湖文豪,亦難說出口。”
宋芷瑤瞪大了水靈靈的眼睛,轉著瞳孔。“相公,奴家前世,興許是進京趕考的酸秀才,隻會吊書袋。”
兩個人一起笑了,他們吃過早飯,候曲,熊力兩人,收拾好了行李,引著兩人,上了馬車。
他們幾輛馬車,一路向城門去。宋芷瑤挑開布簾,曬著明媚的太陽,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路邊的百姓,也認出她。“哎呦,這不是抓私鹽的女菩薩嗎?真是好看,不愧是天家降下的人兒。”
說著,他們紛紛湧上前,往著馬車上,送著禮物。“女菩薩,到了京城天家,為俺們百姓多美言兩句。”
宋芷瑤望著那些百姓,真真的敬愛她。“不必。”馬車穿過人群,到了門口,一個老婆婆拉住了車。
她穿著一身白淨的衣衫,滿麵蒼老皺紋。手裏捧著碩大的絲綢彩繡,跳起來,塞進宋芷瑤懷裏。
宋芷瑤低頭望去,這彩繡,一針一線縫的細密,自己成了女菩薩,端坐在那彩繡的中間,這一下把她逗樂了。
她望著老婆婆,笑道。“阿媽,本姑娘便收下了。”那老婆婆,和一旁的人跪下,高聲念叨著。
“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馬車駕出城門許久,身影漸漸模糊,那聲音,卻仍舊非常清晰響亮。
流奕辰看著這一幕,回過身去逗趣。“瑤兒,都說你是菩薩,那夫君我,究竟又是何等神仙呢?”
宋芷瑤高興地開著玩笑。“夫君,您是羅漢,菩薩保佑百姓,羅漢法相莊嚴,護著菩薩的身子。”
聽著她的話,眾人被逗的捧腹大笑。馬車走過長長的一道,一路上楊柳青翠,鳥語花香,風景十分秀美。
她望著風景,心中也舒緩了許多。“便是心思純正,不愧於己,不論經曆多少風浪,也無所懼。”
過了兩日,他們望見一處高聳的山,上麵建成了一幢宏偉的道觀。“上次來時,還沒有這道觀。”
她望著那道觀,飛簷鬥頂,四麵牆壁潔白似雪。“甚是有趣,也不知內有何人,真想進去看看。”
聽著她的話,流奕辰也笑道。“瑤兒,這道觀,建在這顯眼之處,真是和你我有緣,我們去看看。”
他們把那馬車,栓到一旁的樹林裏。望著山岩上,有一道青白色的台階。幾人一起往上去。
候曲拿著那根柔木,頂在台階上,幾人抓著它,好似抓著一根柔韌的繩子,每往上一步,都走的穩健。
幾人走到山頂,望著那黑檀木大門。上麵雕刻著精美的版畫。過了許久,大門緩緩地敞開了。
宋芷瑤望著那人,竟是老淩王。他穿著一襲白道袍,潔白如雪。手心裏,攥著白花花的拂塵。
老淩王輕聲笑道。“老朽已在此處修道,不問世俗之事,也想到你們幾位,和我還有些緣分。”
說著,他伸著手,把幾人迎進來。“你們幾位,能安撫百姓,鏟除禍亂,老朽,著實的欣慰。”
老淩王給一人倒上一碗清茶,又盛上一木碗米飯。“各位,便是喝了茶,吃了齋飯,再回去。”
說著他,走到院落的中間,手裏拿著拂塵,另一手抓著符文,念念有詞。又點著火,燒著熏香。
流奕辰望著他那樣子,心裏歎息。“這樣也好,老前輩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也不再有更多煩憂。”
他聽著那咒語聲,抬起身來。“前輩,這咒法乃是驅蛇咒,若是有蛇,便去山下的寶地修行罷。”
老淩王做了一通法事,緩步走下祭壇。“孩兒,不瞞你說,周圍四處,唯有此山中無蛇出沒。”
接著,老淩王解釋道。“隻是周圍百姓,經常受蛇苦,我不忍心,才在此處求法,祛除那些毒物。”
宋芷瑤品著清茶,吃著飯。一粒粒米,香而不膩,入口即溶。“這山裏的味道,甚是不錯呢。”
她聽著老淩王的話,也接著說道。“前輩宅心仁厚,隻是這毒物,乃是天然而存,難以對付。”
老淩王望著她,歎了一口氣。“老朽也知道,所以每日熬藥,若是有了靈藥,百姓亦能少受些苦。”
熊力拿著手上的蛇藥,對老淩王道。“大人,此藥據說有效,小的也不知道,隻是拿來看看。”
老淩王接過蛇藥,抓了一塊,用鼻子嗅著。“想必有用,老朽若能熬成靈藥,當真要謝謝你。”
他們又和老淩王談了會兒天,小心的不觸及他心中的苦處。到了傍晚,幾人方從山上下來。
宋芷瑤歎息道。“老前輩精神不錯,能從那傷悲中出來,亦是好事。”他們趕著馬車,繼續向前。
又過了幾日,他們到了一處驛站。“行百裏路半九十,真是累死我們,還好離京城,亦不遠了。”
宋芷瑤他們,剛去了客棧安歇,便有一人求見。“皇兄大人,小的,就是當年您提攜的嶽翰林。”
流奕辰望著他,穿著一身紅色官袍,隻是上麵,打了幾個不太顯眼的補丁。頭上的皺紋又多了。
“也是好久不見,聽說聖上派你來此處,整頓吏治,改革稅賦,教化萬民,保護山林,興修水利。”
聽著這話,嶽翰林咧開嘴,笑了。“皇兄大人,小縣愚拙,不過盡其心勉其行,望大人賞光。”
於是,他們就騎著馬,進了縣城。望見那些百姓,一改先前粗俗的樣子,衣衫整潔,舉止有禮。
街道四周,也種著鮮花,草木。兩旁矗立著高聳的楊柳,暖風飄拂,細小的枝條,隨風而過。
幾人又到了農田,發現每一道田埂旁,都挖著細小的水渠,那清澈的水流,灌滌著茁壯的莊稼。
一旁的老農們,伸出粗糙的大手,修剪著秧苗。流奕辰一臉關切地過去,幫著他們一起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