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裂心
一口血自陸小鳳的嘴角溢出,他緩了緩,才繼續說道:“你答應我,我……我若是不在了,你……你不可以想別人。”
烏七一愣,隨即點頭。
陸小鳳又說道:“你要永遠記得我……記得有個叫陸小鳳的人喜……喜歡過你,好不好?”
烏七的淚水像堤壩崩倒,她哭得很傷心。這些年從沒有人能待她至此,即便她總是對他凶,回過頭來,他都會對她扭捏地笑,那個害羞的男子呐,那個總是說“小七七,人家好喜歡你哦”的男子,那個總是為自己的容貌而無比自戀的男子,那個貌美如花的男子……他生性膽小,唯一的一次無所畏懼隻為了她安好……
陸小鳳艱難地抬起頭,看向藤芷煙:“小柔柔……”
藤芷煙蹲下身子叫他:“陸小鳳……”
陸小鳳說:“你要……要替我作證哦,不要……不要讓小七七……忘了我……”
藤芷煙不停地點頭,陸小鳳笑了:“真好……”說著,他緩緩地闔上了眼。
烏七嚇著了,哭著叫他,將他緊緊攬在懷裏:“陸小鳳,你娘的,你不可以死啊……”
“陸小鳳,你娘的要是死了,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陸小鳳,你死了我怎麽辦啊?娘的!你這個不負責任的臭男人!”
“陸小鳳,你烏大爺要你好好活著啊!”
“陸小鳳,為了我,活著好不好?”
烏七的哭喊讓藤芷煙都哭了,上一次見烏七哭得這麽傷心,是在食樓,為了她師父。烏七是個不幸的姑娘,是行走在這塵世的孤兒,與她一樣。所以烏七哭得眼睛紅腫,她也心疼。因為這種難過她懂,那是噬骨之痛;且因為楚白歌就在不遠處……
陸小鳳突地睜開眼:“小七七……人家好痛哦,你還這樣吵……害人家都……都不能睡……睡覺……討厭哩……”
烏七愣愣地看了半晌,突然朝他吼道:“你娘的!你竟然騙我!”
陸小鳳笑了笑,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眼底的光彩一點點消散:“這次真的……沒……騙……你……好……累……”
烏七怔住了,當陸小鳳的手從她胳膊上滑落,她才意識到什麽,她瘋狂地搖晃陸小鳳的身子,可漸漸冰冷的身子終是不會再給她半點回應。
“陸小鳳,陸小鳳,陸小鳳……”烏七隻會叫他的名字,再也說不出其他。
藤芷煙的腿一下子軟了,險些癱軟在地上:“陸、陸小鳳?”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身邊的人離開,陸小鳳那麽愛美的人,怎會如此狼狽地死去,怎會容忍自己滿嘴鮮血?
她還記得前幾日陸小鳳一臉扭捏地對她說:“小柔柔,人家問你個問題好啵?”
他說:“小七七她師父是怎樣的人呀?”
她回道:“冷血無情的人。”
當時他特別氣憤地跺腳:“哎呀!怎麽可以這樣啊?小七七怎麽會喜歡這樣的人呢?”
他問:“那、小七七是喜歡冷酷的男子麽?”
她沒去細猜他的心思,隻說:“反正她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啦,你還是認命吧,跟我做姐妹才是王道!”
現在想來,她才記起她說完那句話後,陸小鳳垂下了眸子,一臉落寞。她想起那時陸小鳳還嘀咕了一句:“她那麽好,我就舍不得欺負她。”
她一直當他是姐妹,是娘炮,可她怎麽就忘了他再娘炮,終歸是男子沒錯,他的心是男兒心,自然是懂愛的啊。
乍得聽見身後傳來楚白歌的聲音,她一回頭就見蘇凝若暈倒在他懷裏。下一刻,她竟然看見蘇凝若朝著她得逞地笑。那樣的笑容讓她很是煩躁,讓她很想撕碎那張背著楚白歌而露出來的笑臉!
藤芷煙拿著匕首指向蘇凝若:“蘇凝若!是你使的暗器!”
楚白歌皺起眉頭:“若兒已經暈倒了,你胡亂什麽。丫頭,之前我隻覺得你變了,如今才深知你如此可怕!”
藤芷煙說道:“我是很可怕,所以我要殺了她!有種你就護她到底好了!”
說著,她向蘇凝若的方向跑去,烏七放下陸小鳳,騰空而起,先她一步刺向蘇凝若。但楚白歌迎上了她的招式,藤芷煙隨後摻和進去。
且不說楚白歌是男兒,就說他的武功底子也自是藤芷煙和烏七兩個弱女子搞不定的,眼看著她們兩人要敗下陣來。藤芷煙氣惱極了,因為幾個回合下來都沒能碰到蘇凝若分毫。甚至它手中的匕首被楚白歌打落,插在了不遠處的草叢中。
突然烏七使了個詐,才致使楚白歌一時失手,就在烏七和楚白歌兩人一招一式交手的時候,一直倒在地上的蘇凝若悶哼了一聲,隨後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楚白歌一急,招式步步逼近,一掌將烏七擊出。
藤芷煙看著蘇凝若突然吐血身亡,眼睛瞪著她,她卻遲遲回不過神來。當她看到蘇凝若心髒地方插著自己先前握著的匕首時,她第一反應就是去看楚白歌的反應。
果然楚白歌一看到那把匕首,他整張臉都變了,抬臂一揮,就將她推出去老遠。
楚白歌的力道很大,藤芷煙被迫後退幾步也穩不住身子,身子退到崖邊的時候,腳下的碎石致使她腳底打滑,身子向絕命崖底墜落。她心裏一陣恐懼,同時也一陣心寒。因為墜崖的那一刻,楚白歌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他隻是抱起蘇凝若上了馬,往來時的方向奔去。
他是不是忘了她,是不是沒打算救她,是不是他原本就是希望她死?可蘇凝若的死與她無關啊,該怎麽跟他解釋?再也沒有機會跟他解釋了吧!
“阿煙!!!!”
烏七的聲音在上麵回蕩,她伸手想抓住什麽,可什麽也抓不住。這一刻,她是無助的,她想楚白歌能在抱蘇凝若上馬的那一刻想起她,可她終究是癡心妄想了……
一行淚水自眼角飛灑出去,而她的身子不停地往下墜,耳邊的風呼呼作響,刮在耳畔很疼,以至於她無法欺騙自己這是一場夢,欺騙自己,楚白歌不會傷她半分;欺騙自己,隻要醒來,春暖花開,一切如舊。
可她不想死,他淡漠的神情,他怒視的眼神,就像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剜了一刀,痛得鮮血淋漓。是她太傻,是她太過自以為是。
迷蒙的淚眼中,她竟然看到了一個身影向她衝來,她本以為是楚白歌,可隨著那個人影的飛近,那人冷漠的眉眼、寡情的麵容、涼薄的嘴唇,都不屬於楚白歌該有的,她的心已然墜入穀底……
“你……”還沒等她說完話,那個人就伸手攬住她的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住了她肩背兩處穴位,下一刻她便暈倒在那人的懷裏……
夏末的天氣雨水充足,整整下了一夜的雨,泥土都被翻新了,空氣中隱隱伴著泥土的氣味。打落一地的花瓣似碎了一生的夢,苟延殘喘地躺在地上做最後的掙紮。
積在瓦上的隔夜雨順著瓦溝自屋簷滴下,一聲一聲,滴答滴答地作響,在地上四濺成花。
藤芷煙醒來的時候,最先落入眼簾的是屋頂房梁上的蜘蛛網,密織成網。蜘蛛網本就沾有灰塵,而屋子漏雨,雨水自瓦縫裏滴進來,落在灰塵塵的蜘蛛網上,凝結成珠,捅破了那層薄薄的蜘蛛網,致使蜘蛛網裹著雨珠搖搖欲墜。
藤芷煙之所以會觀察地這麽仔細,完全是因為她現在的腦子一片混亂,無法辯清自己處在哪個地方,又或者是否穿越了。畢竟有穿越經驗的人,昏迷後蘇醒的那瞬間,不會想到自己是不是還活著,而是想著上帝老兒又把她這夾在苦逼時空隧道的人給安排到了哪?
所以她的大腦需要一個緩衝過程,以至於眼珠子死瞅著那蜘蛛網。伍爾夫瞅著牆上的蝸牛都能整出一篇幾千字的文章,那麽她如今的這種舉動,雖說不至於寫一篇文章叫做《屋頂的灰網》,但她也算半個意識流了,沒準再瞅會,她整個人都給意識化了。從此她不再是她自己,而是自己的意識裏的自己。就像歌詞裏寫的:我就是我,是不一樣的煙火。
但最終她還是沒能被整體意識化,更沒被上帝老兒發神經地玩弄。能一下子毀掉她兩個意識的,目前隻有離曜了。因為在破舊的門被推開而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的時候,她就順著聲音看向了門口,然後借著門口的光看見了離曜。
離曜依舊是一襲黑到極點的長衫,那種顏色的著裝讓人有種死沉沉的壓抑感。還記得烏七說過,她師父是最能將極黑的特質表現到淋漓盡致的人。
烏七說話很少帶成語,僅有的幾個成語就用在了她師父身上。
但烏七真沒說錯,離曜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死亡的氣息,仿若他存在的地方,必將血腥糜亂。
好在他今天身上披了件鬥笠,帽沿又壓得極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想起上次在溫柔鄉,離曜掐住她的脖子,眸子冰冷至極。那副模樣,她至今還心有餘悸,但雖如此說,可這次她卻不畏懼他,因為她堅信沒人會吃飽了撐的,救下那人再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