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鸞鳳篇』小鳳鴛(1)
『一卿劫,鳳鴛。』
(簫笛聲聲又一夏,鸞鳳纏綿作他嫁。一字錯,一生錯。)
困束著鳳鴛的情劫還得從裕昌十二年說起,那時裕國四家中的鸞家家主還是鸞又夏的父親鸞軒。
鸞家四處行醫,他們的祖訓便是醫者父母心,父母者,即心懷仁愛,雨澤大地。鸞家世代信奉著祖訓而行善天下,為裕國國君拉攏了不少民心。
裕昌十二年,鸞軒從外地行醫歸來,路過他經常采藥的瑤山,便想著去采一些藥草回來。
他背著背簍上了瑤山,爬到瑤山山頂,那裏的藥草最為豐富,而且所采的藥草藥性最高。他采了滿滿一背簍,抬頭時,才驚覺已經是暮色時分,流霞已經順著天際隱隱退去。他又按著原路返回,頭頂的月光傾灑在山林中,孤影斑駁。
山裏隱約還能聽見遠處的哀嚎聲在回蕩,鸞軒緊緊握住背簍的肩帶,一步步小心地往山下走,才行至半山腰,麵前的一個龐然大物就佇立在不遠處。他呆愣在原處,那個龐然大物閃著兩個幽綠的光芒,低沉的嚎聲讓他心裏一驚。
夜晚正是餓狼出來尋食物的時候,他不過是一個徒有一身醫術的凡夫俗子,自然是無力同一匹餓到殘忍的狼去搏鬥的。他緩緩後退一步,麵前的餓狼快速前行兩步,嘴裏還發出低吼聲。
鸞軒背心一片沁涼,手掌死死地捏著肩帶。倏然餓狼縱身一躍,他在慌亂中閉著眼將身上的背簍扔向餓狼,而兩腿早已癱軟在地上,在他閉眼又睜眼的時候,餓狼竟然伏在地上不動了,嘴裏痛苦地哀叫著,不過片刻就斷了呼吸。
鸞軒看著麵前已經死去的餓狼,心有餘悸,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倒是他身後的人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詢問道:“你沒事吧?”
將鸞軒從餓狼口中救出來的便是鳳鴛的父親鳳蔚,一個靠砍柴為生的柴夫。
鳳蔚見天色已晚,而鸞軒也被那匹餓狼嚇得不輕,隻得將他帶回自己家中。鳳蔚將鸞軒帶回自己家的時候,鳳蔚的大女兒鳳鴛正坐在正廳內,一邊借著燭光學刺繡,一邊等著鳳蔚回來。
那時的鳳鴛八歲,聽到門外傳來聲響,她連忙起身迎了出去,隻見她爹爹已經平安歸來,身後還跟著一中年男子。
鳳蔚衝著門邊的鳳鴛招了招手,眉目慈愛:“鴛兒,來,這個是鸞軒伯父。”
鳳鴛乖巧地叫著鸞軒:“鸞伯父好。”
鸞軒細瞧了幾眼麵前齊他腰一般高的鳳鴛,她及鼻子以下帶了一塊白色麵紗,露出來的眼睛很大,眼珠子明亮如黑夜的璀璨星辰,額頭白皙可以看出定是個皮膚細膩的女子。若是投在大戶人家,將來必是貌美的姑娘。
鳳蔚見身旁的鸞軒打量著鳳鴛,他輕歎道:“這個是我的大女兒鳳鴛,因著前些年不小心被炭火燙傷了左臉,留了塊難看的燙疤。所以才蒙了麵紗,不至於嚇到旁人。”
女孩子都是愛美的,聽到父親提起她的痛處,鳳鴛有些自卑地垂下眼。
鸞軒既是四處行醫,自然是見過不少女孩,不乏有傾城之貌的。但是他卻不以貌取人。他拿起鳳鴛放在桌上未繡完的鴛鴦花,雖然他不是個懂得刺繡之人,可還是忍不住細瞧了幾眼。針線細膩,鴛鴦花瓣的著色深淺也分別用不同程度的絲線仔細襯著,可以看出刺繡者必定心思縝密。
這是鳳鴛的第一幅未成品,前幾日覺得無聊,閑來無事便想學著繡來玩玩,不想竟被人瞧見了。她羞澀中帶有幾分緊張,自謙道:“鴛兒還隻是個初學者,繡藝不精,在鸞伯父麵前獻醜了。”
鸞軒卻不這麽認為,他放下一旁的刺繡,看了一眼鳳鴛,對鳳蔚說:“鳳兄,令愛雖然年紀小,心思卻很是細膩,想必將來定能成為賢良淑德的姑娘呐。我最喜愛的便是這樣心細的姑娘,今日鳳兄出手救了我,也算是你我兩人的緣分了。若是鳳兄不嫌棄,我家犬子與令愛年紀相仿,便就此結下姻緣,你看意下如何?”
自從鳳鴛臉上被灼傷之後,左臉上的傷疤嚇得周圍的孩子都紛紛離她遠遠的。鳳蔚便開始擔心鳳鴛長大之後是否能尋得到夫家,眼下鸞軒親自提了這婚約,鳳蔚是再滿意不過了,心裏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鳳鴛的娘親死得早,不如鳳陽有蓉娘疼著,雖然蓉娘待她也不薄,但是鳳蔚不傻,自然知道再親終究敵不過親骨肉,難免有些偏愛。所以鳳蔚一直特別心疼大女兒鳳鴛,唯恐他死後,她沒有歸宿。所以鸞軒提出定婚約這事,鳳蔚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在這葛浠縣人人都知道鸞家,鸞家是大戶人家,鸞家的少爺定然不會差到哪裏去,鳳鴛嫁進鸞家,鳳蔚是一千個滿意、一萬個放心。
但是一直沉默不語的鳳鴛卻出了聲,她走到鸞軒的麵前,說:“鸞伯父如此高看鴛兒,鴛兒心裏萬分感動,但是鴛兒不想鸞伯父失望。鴛兒想讓鸞伯父見一見鴛兒的真麵目。若是鸞伯父看完鴛兒的臉之後,還是願意要鴛兒做您的兒媳,鴛兒一生定將好生服侍我未來的夫君;若是鸞伯父看完鴛兒的臉,不願結下這門親事,鴛兒也不會怨伯父半分。”
鳳蔚怕鸞軒被她女兒的麵容嚇到,連忙阻止:“鴛兒……”
鳳鴛看著鳳蔚:“爹爹,女兒不想害了人家。”
語畢,她取下自己臉上的麵紗,一張小臉呈現在鳳蔚和鸞軒麵前。鳳蔚好像已經料定這門婚事要吹了,輕歎一聲,撇過頭去,不敢去看鸞軒的反應。
單看鳳鴛的右臉,白皙而幹淨,鵝蛋臉顯得小巧而精致。一看左臉,耳畔處一橢圓型的褐色燙疤,疤上還有未褪去的褶皺。若是她皮膚黝黑,那塊燙疤倒也沒有那麽顯眼,隻可惜鳳鴛皮膚白皙,那塊褐色的燙疤就像是擦不掉的汙泥,顯得既礙眼又難看。
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鸞軒的確是嚇到了,但他更看重的是一個人的內在美。外在美隻是暫時的,美過十載也就如凋零的枯花了,而內在美卻是伴隨一生的,經得起時間的考驗,耐得住環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