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一輩子的姐姐
給心如梳頭是由村子裏最長的長輩親自給她梳的，一梳下去白頭到老，二梳下去舉案齊眉……
後來公雞打鳴，窗外微微亮。外頭卻是頗為熱鬧。
待梳好了發，別上了珠簾釵環，心如看起來就似變了一個模樣一般。安秋尋對著銅鏡嘖嘖讚歎：“沒想到，成親真的可以把一個人變成全天下最美的女子。心如，你今天實在是太漂亮啦。”
心如從妝台前站起來，麵向林青薇和安秋尋。梳頭的老奶奶和幾個婦人說道：“接下來就等對方抬轎子來接了，你們仨兒啊，可趁著這個時候多說一些私房話。”
林青薇謝過之後，村裏人就從房間裏出去了，一大嬸臨走前還不忘扒著門扉道：“可要記住了，一會兒把新娘子送出門的時候，千萬不要忘了紅蓋頭。不然叫別人瞧去了新娘子的模樣就不好啦。”
心如一手抓著林青薇，一手抓著安秋尋，三人坐在床邊，一時都沒有說話。看得出來心如很緊張，涼涼的手心裏一片薄汗。
安秋尋開口道：“唉，這才沒多久，你就要嫁做人婦了。我比你大些都還沒有著落，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像你一樣穿著嫁衣美美地嫁人呢。心如妹妹長大了，馬上就要變成小娘子了。”
心如露出了甜蜜又青澀的笑，眼裏滿是笑容，卻也含著清澈的淚。
心如低頭看了看她抓著的林青薇的手，半晌才說道：“姐姐，今個我走了以後，沒人在你耳朵邊嘮叨了你也要記得吃早飯，冬天水冷你就不要去河邊洗衣了，還有家裏院子太大打掃起來很麻煩……”
之前這些生活上的瑣事，一直都是心如在照顧。她真怕她走了以後，林青薇會忽略了去。
林青薇眯著眼淡淡笑，眼裏依稀也閃爍著流光，道：“你說的這些，都不是問題。”
安秋尋也道：“對啊，還有蕭大哥在呢，你不要擔心，再不濟，就去買兩個丫鬟管家回來，照樣打理得妥妥帖帖的。”
林青薇點點頭：“秋尋的這個提議不錯。明兒就上街去看看。”
心如默了默，又道：“那以後姐姐身邊沒有我，姐姐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知道。”林青薇皺了皺眉，似乎想笑，卻垂下眼瞼，沒哭也沒笑。
後來外頭響起了熱火朝天的鞭炮聲，知是接親的隊伍到了。外頭也有人在催促，吉時到了，該把新娘子送出去了。
安秋尋打開了門，見小齊穿著一身吉服，很有誠意地等候在院子裏。林青薇攙扶起心如，拿了紅蓋頭往她頭上蓋下，輕聲在她耳邊道：“身邊有個男人保護你，總該是好的。以後你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姐姐就隻能陪你到這段路上，往後的路，你要堅強勇敢地自己走下去，但千萬不要忘了，抓緊小齊的手，欣賞沿途的風景。”
心如死死抓著林青薇的手，渾身都在輕輕顫抖。那紅蓋頭下，一顆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下來，好似冬日裏提前落下的剔透的冰珠子。
林青薇溫柔道：“走吧，他來接你了。別哭，哭花了妝就不好看了。”
林青薇攙著心如走到門口，外頭圍著的眾人當即歡呼一聲道：“新娘子出來咯！”
小齊在看見心如出現的那一刻，臉上仿佛日照迸雲而出，刹那間光芒萬丈。他整個人都亮開了，帶著靦腆又幸福的笑。
隻是心如走到門口卻怎麽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了。
忽然間她轉身，斂了嫁衣裙角，竟直直朝林青薇跪了下去。林青薇怔了一怔，即聽她帶著哭音道：“今日心如就要嫁人了，心如感激姐姐這些年來的養育照顧之恩。如若沒有姐姐，就沒有心如的現在，姐姐恩情於心如如同再生父母，心如今生何德何能，能遇到這般好的姐姐。還請姐姐，無論如何受心如一拜。”
林青薇側過身去，紅著眼角，並不想讓大家看見。蕭晏站在人群外，卻是將她眼裏的淚光看得清楚分明。林青薇依然用平時淡淡的語氣道：“你我姐妹一場，我並非你長輩，怕是受不起你這大禮。”
可心如不管不顧，已經躬身下去，雙手撐著地麵，虔誠恭敬地對著林青薇磕了三個響頭，已是泣不成聲道：“不管怎樣，姐姐就是心如一輩子的姐姐！”
林青薇垂了垂眼，低低壓抑道：“蕭齊，來把她接走。”
在場的人都悄然紅了眼睛。成親這樣的大事，總是十分感染人的，婦人和前來觀禮的少女們還偷偷地揩著眼角。
蕭齊上前，把心如摟了起來，對林青薇道：“心如嫁我為妻，往後她的姐姐便是蕭齊的姐姐。”說罷，他和心如又是深深彎腰行大禮。
媒婆這個時候扭著肥腰出來了，揮著香帕笑逐顏開道：“這新嫁娘呀，哭得稀裏嘩啦，往後日子才夠紅紅火火！好啦可別耽誤了吉時，新娘子該上轎啦~”
外頭又是一陣鞭炮生聲，那股濃濃的青煙彌漫開來，地上全是紅紅的炮仗紙。在大家的吆喝聲和嗩呐聲中，小齊把心如背上了喜轎，大家都跟著隊伍瞅熱鬧、喝喜酒去了。
等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林青薇才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淚，再轉過身來，發現蕭晏一直站在樹下，不曾走。
蕭晏朝她走來，不知怎的她眼睛卻紅得越發厲害。蕭晏抬手想去撫摸她的眼角，卻被她躲開，他便低了低頭，伸手去牽住了林青薇的手。掌心的溫度和熱量通過交握的地方傳遞到林青薇的手上。他道：“你不是應該為心如感到開心麽，她終於找到了一個不錯的歸宿。”
林青薇抬眼瞪他，道：“不錯的歸宿？那還真是很不錯！現在你該滿意了，千方百計把心如從我身邊騙走了。”
蕭晏見她有些炸毛，一臉不知是認錯還是心疼的表情，另隻手邊繞過林青薇的頭，就把她摟進自己懷中，道：“你還有我，況且她也不會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