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不知生死
侍衛首領再旁道：“皇上有令，要即刻把她掛上去。公公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妥？”畢竟林青薇殺了不少侍衛，就是現在這副模樣，這個侍衛首領也難以同情憐憫她。
太監公公掖著手，道：“咱家隨後自會跟皇上說清楚的，這點大人不必擔心。”
惜妃很快命人準備了幹淨的裙裳，宮人和侍衛們都退了出去。裙子是從長衍宮裏匆匆忙忙帶來的，全是往常林青薇慣穿的。裙帶飄逸，淺綠的顏色，襯得人明豔如花、嬌嫩動人。
往日林青薇著這樣的衣衫，在宮裏走過時，宛如一道明麗的風景，充滿了活力和朝氣。她額發下的那雙眼，永遠是那麽動人和傳神。那裙裾在風中飛揚，比春深柳枝還要柔軟優美。
惜妃讓林青薇倚靠在她懷裏，一件件褪掉她身上的血衫，看見她滿身傷痕觸目驚心，一邊抽氣一邊掉眼淚。林青薇此刻就像一個快要渙散掉的泥人，任惜妃擺弄。
惜妃一件件，裏裏外外都給她換了一身新衣裳。又用手指梳理她濕濕的頭發，給她鬆鬆散散地重新挽了一個發髻。
林青薇的發簪，手鐲，一切她身上的首飾都被收走了。因為蕭瑾知道她的發簪可以變成刀子，鐲子裏麵是空心的可以藏迷藥。
侍衛已經重新進來，惜妃手忙腳亂地幫她整理衣襟，順勢往她發髻上插了一根她自己佩戴的簪子，給她整個人添了一抹亮色。
惜妃把林青薇攙扶起來，上下看了看她，道：“已經很美麗了。”
侍衛走進牢籠，一點也不溫柔，徑直架起林青薇就往外走。惜妃掩住口，哭出了聲，她已經沒有什麽能為她做的，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隻有眼睜睜看著她被帶走。
勘勘從身前錯過的那一刹那，林青薇垂著眼，口裏清清淡淡地道了一聲：“再見。”
君望樓是宮裏最高的一處塔樓。站在那塔樓上，能看見整個皇城盡在腳下。上麵的風很大，仿佛離天空更近，天空的顏色是純粹得快要一滴一滴漏下來的湛藍色。
林青薇被帶到君望樓下，雙手用繩子綁得結結實實，哪管力道輕重，是一點縫隙都不給她留，恨不能勒斷她的手腕骨。
樓下有一個齒輪，那長繩穿過塔頂又落下來，侍衛通過搬動齒輪借力，把林青薇吊著一點點送上去。
雙手被縛的地方，要支撐住她整個身子，頓時麻繩往她皮肉裏深鉗了幾分，隻不過林青薇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罷了。
最終，她被懸空掛在君望樓上。等到日暮黃昏的時候，林青薇像是惺忪地蘇醒過來。她緩緩抬頭，整個一副景象都倒映在了那一雙死寂的瞳孔裏。
暴雨停歇，有過短暫的西斜日頭。但照射在地麵上的陽光，被暴雨衝刷掉了暑夏的毒辣炙熱，隻留下了一層虛晃的鍍金，鋪在皇宮的每一座宮宇琉璃瓦上，閃閃發亮，看起來明淨而璀璨，多是富麗堂皇。
隻是這一座座宮宇裏麵，又是一副怎樣的光景呢。
裏麵有最險惡卑鄙的人心。
湛藍的天空漸漸暗淡了下來，轉換成了淡淡的青灰色，隱約映襯著天邊的雲霞。一輪落日燒得彤紅渾（蟹）圓，像被灌醉了酒一般，歪歪斜斜不甚穩當地掛在西麵，正一點點往下落。最終落在了不知名的遠方，繼續往下沉淪。光線也因此慢慢地消弭了下來，到了暮色四合的時候。
林青薇被掛在這裏，依稀能夠看到皇城外麵的街景。整潔寬闊的街道，在一簇簇屋舍中間穿過，遠遠看去，像是一條條被撫平的白潔的飄帶。街上的行人來來往往，渺小得像是爬行的螻蟻。等到入夜過後，長街上亮起了燈籠，從這頭到那頭，一盞盞地亮起，井然有序。
後來，林青薇耷拉下頭，沒看了。她的手臂好似生生要從身體上被拉扯下來一般，手腕上沁出來的血，逐漸將捆著她的麻繩染透。
蕭瑾站在另一個地方，能恰到好處地把君望樓那邊的光景看個清清楚楚。樓上懸掛著的人了無生息，像死了一般。四周都點著通明的火把，埋伏的人也正靜候，就等著蕭晏上鉤。
如果蕭瑾所料不假的話，蕭晏不在南疆，那麽他應該時時關注著皇宮裏的動靜。如今林青薇這般不死不活，蕭晏定然能夠很快就知道。他會怎麽做呢，他一定會夜闖皇宮的吧，到時候定要他插翅難飛、有來無回。隻是沒想到，蕭晏人剛好今天就已經到了京城。
果真，入夜過後，蕭晏一行人無聲無息地進了京城。先找了一處地方落腳，小齊讓帶來的人加緊準備，同時派人去皇宮裏打探消息。
然而這一去，猶如晴天霹靂，把小齊震得久久回不過神。
當時蕭晏黑袍加身，一頭如墨發絲用黑色發帶挽起，即使連日勞累奔波，也抹殺不去他身上透出來的一股肅殺。他一邊將袖口收緊，一邊回過身看了小齊一眼，頓時就皺了皺眉隱約覺得不妙，問：“她怎麽樣？”
小齊沉默了半晌，道：“約摸皇上派來的暗衛帶了一個假人頭回去，惱羞成怒，便集結整個皇宮之力想要……”
蕭晏不耐煩道：“本王問的是她怎麽樣？”
小齊抬起臉，看著蕭晏的臉色一下就變得森氣凜然。眨眼間他便移身至自己麵前，一股壓迫感隨之而來。
小齊心中抽搐，複又垂下頭，手上作揖，抿唇咬牙道：“王妃目前……不知是生是死。”
“不知是生是死……”蕭晏凝氣盯著小齊，“是什麽意思？”
小齊動了動口，低低道：“王妃現人被懸掛在君望樓上，任何人不得接近。屬下沒法探知……王妃的生死。”
蕭晏揮袖間，手邊桌子頓時裂成了幾塊，塵屑四濺。他眉峰壓著盛怒，陰鷙低沉道：“蕭瑾，本王要你後悔莫及。”
說罷縱身從窗前飛身而下，小齊連忙跟上，隨蕭晏一起落在了院裏。院中數十黑衣殺手已準備就緒，集結了天水門和羅刹門兩大殺手門派的全部最尖銳力量，他們身上武器配備十分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