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藥方的端倪
蕭晏低頭，深深在她額發上吻過，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想代替她受傷卻不能。他唯有撈起她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裏，靜靜地守著她，在她的低泣聲裏堅定如鐵地道：“我蕭晏發誓，此生不管發生什麽事，再也不會留下你一個人。不會再讓你受傷，難過，即便天塌下來，蕭晏也給林青薇頂著。”
林青薇道：“以後，以後一定會更好……我們都會美夢成真，孩子會有的，一定會有……蕭晏，我會給你生孩子，讓孩子天天吵著你煩著你，我們會兒女繞膝，為你蕭家開枝散葉……”
至於那個孩子……是他沒有這個福氣來到這個世上，她會把這份母愛保留，將來留給他的弟弟或者是妹妹。她以為她不說，蕭晏永遠不會知道，又這麽一個孩子，曾到來過。
蕭晏和林青薇兩相依偎，直到天亮時分，月光淡去，黎明泛白，林青薇才累極慢慢地沉睡了過去。蕭晏把她放在床上時，看見她的臉上還殘留著淚痕。
這時皇宮裏已經開始大肆搜宮了，隻不過最先搜索的目標便是後宮妃嬪們的住所，妃嬪眾多，宮宇也多，要一處處搜下來，需得花些時間。依照蕭瑾的性格，定會先把以前與蕭晏和林青薇有關聯的地方先行搜索，長衍宮便首當其衝。隨後便是百獸園裏，以及那一片茂密又年久未打理的深林。那些人跡罕至的地方，才更加容易藏身。蕭瑾讓人仔細搜尋那些地方，要想把那片深宮廢棄年久的地方倒騰過來，更需要一定的時間。
殊不知，冷宮看起來人多，卻也是最好藏匿的地方。再加上這裏有藥園，可以供給林青薇的用藥。也不知蕭瑾什麽時候會想起冷宮這個地方來。但願那個時候，林青薇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為了對付那一天的到來，林青薇和蕭晏還是不得不早做準備。
林青薇的身體虛弱至極，除了外傷，她才剛剛小產過，又是淋雨又是吹風的，能挨到蕭晏到來，已經是她的極限。要是再不及時調理放之任之，隻怕將來再難受孕。
遂除了服用治療外傷的藥物外，林青薇還列了方子，讓蕭晏去藥園子裏就現有的藥材采來煎煮，熬了湯藥給林青薇喝。
蕭晏初初看了那藥方，英眉微微凝滯，修長有力的手指撚在方子上，將紙捏得快要變形。
林青薇見他如此反應，想起當初在川中回春堂裏的時候，他賴在自己身邊當過一陣子代寫藥方的人。當時她在旁邊給病人看病，念出了藥材的名字，他便記在了方子上，恐怕多少知道一些什麽病入什麽藥。林青薇當然知道他可能會懂幾分，為了瞞他，刻意將裏麵的大部分藥材都用其他效用差不多的藥材名稱代替，東拚西湊成一張全新的藥方，不通藥理的應該難以察覺。
林青薇暗抽了一口涼氣，當即一顆心還是提了上來。她麵上鎮定道：“你莫不是不認識藥材？照著方子去采藥，對你來說有難度嗎？”
蕭晏靜默了許久，嗓音繃得很緊，艱難地從他口中漫出來，低垂著眼簾不去看她，低低道：“沒有，我隻是有些疑問，這好像不是治療外傷的藥。”
林青薇身子微微顫抖，手指死死掐著被子，又深吸兩口氣才勉為其難地把那股洶湧而來的酸澀感給鎮壓了下去。她平靜下來，手鬆了鬆，道：“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我雖受了外傷，但總得要溫補一下，相輔相成才能好得快。”
蕭晏背過身去，拿著藥方往外去，最終道：“你是大夫，我全都聽你的。”
這一去卻是許久都沒有回來。藥園子已經許久都沒人打理了，裏麵的藥草瘋長，林青薇方子上的藥材得一樣一樣仔細地尋。蕭晏身材高大，他蹲身在藥園子裏，隻留下一抹背影，那背影看起來不如往日那麽意氣風發，反而有種卑微和佝僂的感覺，看起來十分孤單。
他做出一副正在尋找藥草的姿態，卻蹲在那裏一動都沒動。四周的藥草掩蓋過來，將他的身姿襯得隱隱約約。
他的手指上死死撚著那張藥方，一眼不眨定定地看著，一個字一個字地看清楚，生怕自己看錯了。那張臉，慘白得有些可怕。
林青薇以為他僅僅是知道什麽病入什麽藥，在川中那段時日不過是對藥材熟悉罷了，並不通什麽藥理。殊不知在川中的時候，回春堂開張，蕭晏代她寫方子，為了能更好地配合她，私下裏也看過不少醫書，學習了不少醫理。他不能像林青薇那樣妙手回春，但是一般的病理他能夠明白。
林青薇刻意用其他的藥代替，蕭晏看得出來。那不是什麽相輔相成為治療外傷而溫補之藥，分明、分明是……女人小產過後最常服用的補藥……
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林青薇提到孩子時的反應，她那般淚流滿麵、痛苦至極的模樣……卻原來，卻原來她竟小產過……麽。
她懷了他的孩子？可是現在孩子……卻沒有了？所以她那麽隱忍，苦苦壓抑著，不想告訴他，也不想讓他知道，那種還沒有得到就已經失去的痛苦……
他盯著藥方的那雙眼裏，飽含淚意與痛苦，眼淚落下來，徑直暈開了方子上的墨跡。
他蕭晏究竟做過什麽天地不容的事，此生要讓他妻子受到如此折磨，要讓他感受如此喪子之痛？
他一生光明磊落、忠君之事，平定大夏、恪盡職守，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難道這就是報應？
他為顧全忠義兩全，又讓妻子代為承受了多少苦難？為什麽那麽勇敢善良的一個女子，如今要被折磨成這般模樣？為什麽邪惡奸詐之人，還可以享受榮華和朝拜？
既然是天道不公，他還顧什麽正義與邪惡。如果邪惡的人可以縱向太平安寧的話，他也可以拋棄所有的正善，就算最後落得被天下人唾罵，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