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黑羽蔽日
“恭喜，馬蒂……你終於成功了。”
“唔，我的騎士先生，現在的話，你應該用‘您’做人身代詞來指代我，還有叫我‘女王陛下’才對吧？”
“.……好的，女王陛下。”
看著猶豫了一下之後，勉勉強強地跪了下去的東方少年，馬蒂不由得在兩天之內第二次笑了出來——從結果上來看，她的惡作劇還是很成功的，隻是假裝嚇唬一下胡浩博，他就作出了反應。
“我開玩笑的，你別這麽肉麻地叫我，如果你是國王的話我倒可以考慮一下，允許你這麽叫。”
“那如果我現在向你求婚，你同意一下，我是不是就可以這麽叫你了？”
“啊？！”
猝不及防被反將一軍的少女，連頭上剛剛戴上不久的王冠都差點掉了下來，臉頰也像之前發燒時那樣變得通紅。為了掩飾自己的羞赧，她隻好轉過身去，麵朝著多瑙河一側的窗戶，而背對著胡浩博。
“想得美，你以為我會同意？”
“我覺得我真的說了的話，你肯定就同意了——畢竟怎麽看，你現在都隻是在傲嬌一下而已嘛。”
“‘傲嬌’.……是什麽？”
“就是說，一個人雖然嘴上說著表麵上對自己喜歡的人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在某些時候卻會變得‘嬌’起來，你在波西米亞的時候不就是這個樣子麽？”
“你再這麽不著邊際地胡說八道的話，我可不介意派衛兵把你拽出去砍了。”
“好了好了，明明是你先開玩笑的。”
少年隨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不說廢話了，你今天把我一個人叫過來，都不叫斯特凡尼婭和托馬斯，肯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別告訴我，你打算在這個房間裏，和我一塊看風景？”
“我可沒那個閑心，是伊日·波傑布拉德來信了。”
“哎？居然是他來信了？那我覺得他也挺閑得慌的。”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張信紙從少女的手中飄落，順著窗外吹入的風，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胡浩博的手上。
“我也挺吃驚的，畢竟這麽做的風格……不太像他。”
*
“哈……原來說我們回去的路上沒有遇到追兵這件事情，是有他授意的嗎……”
“雖然很不敢相信，但現在這麽看的話，應該就是事實了，畢竟我們也找不出第二種沒有追兵的理由了。”
“他還說什麽‘牢籠是無法束縛住真正的雄鷹的’，真是怪啊，我如果是他的話，是一定不會放棄這種到手的‘肉票’的。”
“那我問你，如果我不回來了，你和托馬斯先生會怎麽做？”
“我會——”
憑借著“穿越者”的思維，胡浩博立刻想到了一個名字：斯特凡尼婭·穆沙特。如果不想把國家交到奧地利人、波蘭人或者波西米亞人手裏的話，大概隻有在自己的曆史上同樣被稱為“大帝”的摩爾達維亞**女青年了。一來她是可以憑借一個小公國之力對抗奧斯曼數十年的將才，二來也根本不用擔心她的政策倒向摩爾達維亞一側，畢竟摩爾達維亞相較於匈牙利太小了，根本威脅不到匈牙利的利益。
“假若真的讓我必須選的話，我會讓斯特凡尼婭小姐攝政吧。”
“沒想到啊，你居然能在我麵前說出這種‘背叛’我的話來。”
“這不是你讓我回答的麽……”
“也罷，咱們兩個的看法，又一次不約而同地一致了——伊日大概也能想明白這一點，明白如果歐洲其他地方知道我被綁架的消息的話，他一定會處於道義上的不妙境地就是了。在現在的狀況之下，他是無法再承受一次對波西米亞的十字軍的，更無法支撐奪取王位的戰爭，不如把我放回來，相當於賣個人情了。”
“我可不覺得綁架之後再把人放掉算得上是賣人情——倒是他在最後提的那個所謂‘無視正信與異端的區別，一同對抗突厥人’的建議，你有沒有什麽看法？”
“你那天可是說了‘亞當和夏娃的時候，沒有貴族與平民之分’；那你說，耶穌基督帶領著門徒傳教的時候，哪裏來的什麽‘天主教’‘東正教’甚至什麽‘胡斯派’‘阿爾比派’‘阿裏烏斯派’？”
少女的眼神從窗外轉回了屋內的胡浩博身上，這一次，胡浩博居然看出了裏麵諷刺的影子。
“不過我倒是不太在乎他的言論，畢竟怎麽看，他這也就是個‘緩兵之計’，不想讓我接下來對著波西米亞動武罷了——他可真是想多了，我既沒有那個閑心，也沒有工夫，更沒有利益去和波西米亞人作戰呢。”
“這麽說來，你都已經定好下一個目標了？”
“那當然了，作為國王，當然要有走一步看三步的能力了。”
隨著馬蒂猛地一甩手，一發飛鏢從她的手心飛出，嚇得胡浩博下意識地躲了一下——不過很明顯，那枚飛鏢的目標離他相距甚遠，而是直接飛越過他的身側，釘在了他身後的地圖上。
“你別嚇我啊，你這是要靠扔飛鏢來決定下一個目標？”
“也不是吧，我是已經定好了目標再扔的，事實證明我扔的挺準。”
“我看看你扔的.……哈？”
看到飛鏢落下的位置，少年愣了一下，這就是所謂的“扔的準”？
“摩爾達維亞嗎？你沒搞錯？！”
*
“我當然沒有搞錯了，非要說誰搞錯了，可能是你吧，亨裏克。”
馬蒂歪了歪脖子，小小的眼睛裏寫滿了大大的疑惑。
“不是，你該不會是因為我之前提到斯特凡尼婭，你覺得不高興了？那可是她的家鄉.……”
“正因為那是她的家鄉，我才會想到那裏啊。”
麵對胡浩博的質疑，馬蒂直截了當地作出了回複。
“摩爾達維亞被夾在我們和波蘭、立陶宛、瓦拉幾亞與奧斯曼的正中間，現在波蘭人正忙於和條頓騎士團的戰爭，奧斯曼也剛剛失去了年富力強的蘇丹，正在那裏舔舐傷口。如果我們抓住這個計劃，讓摩爾達維亞變成匈牙利的衛戍國，那就意味著從亞得裏亞海的克羅地亞到黑海邊的摩爾達維亞一線，都處在了我們的控製之下——無論是從戰略意義上還是從貿易角度，都是再好不過了。”
“你說的……倒也有道理。”
“等到斯特凡尼婭成功的時候，我會讓她成為摩爾達維亞的女公爵的——無論是從防衛還是從民生的角度，她都可以把那裏管理的井井有條吧？”
胡浩博看著眼前的少女，隻感覺這一年半的時間內，她已經徹底改變了：從雖然本領高強但卻嬌生慣養的貴族大小姐，到作為家族中最後一人支撐起國家的王；隻有十幾歲的孩子，承擔下了這一切，隻是在不斷地變強。
“馬蒂，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最喜歡哪一種鳥？”
“我嗎？那應該是渡鴉吧。”
“那可是象征著死亡的鳥.……”
“正因為它象征著死亡，它才美麗，對嗎？”
說出這句話之後的馬蒂，不再在屋內徘徊，而是向著屋門的方向走去。
“恰恰是它告訴我們，死亡是無可避免的——正是不可避免的死亡，才讓人類珍惜世界上的一切，也讓所有的生物更加美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