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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莫哈奇之戰(下)

  不出意料,沒過兩分鍾,將整個反叛軍最後的陣型都衝的一分為二的斯特凡尼婭,出現在了胡浩博與馬蒂的視野之中。當然,兩個人都沒有呼喚摩爾達維亞公爵的名字,畢竟現在對方還在戰場上奮力拚殺著,如果因為自己的呼喊而分神,進而受傷的話,那胡浩博可就得承擔責任了。


  與此同時,在這最後一波的打擊之下,叛軍確實是陷入了絕望。如果之前在正麵被打敗的時候,盡管損失會很大,但還算有逃跑這個選項的話,那麽現在可真是得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有上帝才能拯救這群前後都被夾擊,腳下還有難以脫身的泥沼的士兵了。現在看來,腓特烈想著趁這個機會奪走匈牙利國王的位置,最後反倒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殺紅了眼的匈牙利人可不在乎麵前的到底是奧地利人還是和自己同宗的匈牙利人,也不會在乎對方的身份,所以這是個很公平的人間地獄啊。


  “真是慘啊.……”


  “沒想到你都經曆過這麽多戰爭了,還能說出‘慘’來啊。”


  在馬蒂的身旁,乘勝追擊的匈牙利人和塞爾維亞人,乃至瓦拉幾亞人和德意誌雇傭兵所組成的部隊還在毫不留情地殺戮最後的敵人,甚至血液和手指都飛到了胡浩博和馬蒂的身上——幸好這不是在胡浩博剛來到這條世界線的15世紀就發生的事情,不然尚未適應這種情況的他怕不是要被嚇出精神問題來。


  “戰場上就是這樣嘛,如果你不幹掉敵人,敵人就會幹掉你——我第一次上戰場之前,爸爸就是這麽對我說的。從小我就聽說過蒙古人的故事,他們曾經入侵過匈牙利,屠殺過無辜的人,還把屍體扔進城市來製造瘟疫.……這樣肯定在大部分人眼裏算得上喪盡天良了,但他們在歐洲卻幾乎所向披靡,所以在戰場上是否殘忍,我才不會關心呢。”


  “但是,基本的道德還是有的,我可不想成為野蠻人——死人可是不會複活的。”


  “戰爭的目的,什麽時候也不是不死人啊。”


  馬蒂搖了搖頭,臉上出現了一抹胡浩博不知道該怎麽描述的微笑。


  “它永遠隻是手段,而不是目標——所以,有什麽在意手段的善惡的必要麽?”


  很快地,整個戰場上最後的抵抗,也完全停止了——這場在很久以前就已然變為單方麵殺戮的戰鬥,終於忠實地把它作為人類惡一麵的反映者的職責,履行到了最後一課。在偌大的戰場之上,之前反抗馬蒂·匈雅提的人要麽跪在地上作為俘虜,要麽就已經魂歸西天,龐大的三萬聯軍,就在多瑙河畔的大雨之中,徹底土崩瓦解了。


  伴隨著密密麻麻的雨點,血腥的氣味也傳入了胡浩博的鼻腔,令他開始了一陣幹嘔,差點沒把前一天的食物也給吐出來。他忍著不去看四周的場景,因為那些之前還活生生的人,現在正在泥地裏擺出著各種奇異的姿勢:有的腦袋被砍下去了一大半,和身體之間僅有最後的一點皮肉連接著;有的人頭顱的正中央插著一把刀,腦袋被整個分成了兩半,而刀刃似乎是因為不夠鋒利,卡在了顱骨之中;還有人屍體已經被泥土覆蓋,隻剩下僵硬的肢體還露在外麵,就像不願離開塵世一樣.……和這樣的景象比起來,任何現代的獵奇作品都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罷了。


  “要吐了……開什麽玩笑.……”


  就在少年想要倒下的時候,旁邊一個瘦弱的身軀支撐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胡浩博都不用看,就能查覺出對方的身份來。那個一直陪伴著自己的希臘少女總是這樣,她的身體看起來細弱,卻總能在關鍵時刻和自己相互支撐。


  “亨裏克先生……一定很想吐吧?”


  “嗯……”


  “其實剛才我也一樣,我看到這個樣子,整個人都有點受不了……當初君士坦丁堡陷落的時候,我早早地躲在角落裏,直到夜裏才抓住機會逃出去的。如果突厥人進城的時候我也看到了這樣的場景,那我大概也會是這樣的反應吧?”


  “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用了,死者不會複活,就算反叛的主謀們是惡人,是不得民心的家夥,但士兵們可沒有多餘的想法——如果能在家呆著保住自己的性命,誰想要出來打仗啊?”


  “我是個沒有什麽學術知識的女孩,不能講出什麽大道理,所以非常抱歉,亨裏克先生.……”


  少女低下了頭,把腦袋埋進了胡浩博的懷裏——在她濕漉漉的頭發摩擦上他的身子的時候,他所感受到的居然不是是冰冷,而是一種.……莫名的溫暖?

  “.……我也知道,讓戰爭不死人這種事情,和小孩子的幻想沒什麽區別。但是我一直覺得,既然您現在也是在馬蒂小姐身旁的,比大部分平民百姓地位都要高的人,那麽以後,盡量避免戰爭的事情,也……”


  “我不能保證世界上沒有戰爭,但我會向你保證,如果我真的能成為哪裏的統治者,我一定會把戰爭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的。”


  少男和少女的身體,在多瑙河畔莫哈奇鎮外的大雨之中,緊緊貼在了一起。


  “因為,我想看到你的笑容,也想看到所有善良的人,臉上的笑容啊。”


  “戰鬥終於結束了啊.……這次倒還算一邊倒,我們這邊沒有特別大的傷亡吧.……”


  “的確,‘戰鬥’是已經結束了,不過這場戰爭可還完全沒有呢。”


  “你的意思是……?”


  “哈布斯堡家的腓特烈已經逃走了,還帶走了聖伊斯特萬的王冠,隻可惜我們不能好好從他的身上刮點銅板出來,就像當年的奧地利大公對獅心王理查做的那樣——不過,這可不意味著我們要手下留情啊,就連上帝都要對人間進行審判,我們可也不能饒恕罪人啊。”


  匈牙利年輕的國王微微一笑,對著身旁的侍從作出了一個手勢,沒過兩分鍾之後斯特凡尼婭、弗拉德和其他幾個人就來到了他們的麵前:不同的是,盡管弗拉德和斯特凡尼婭都剛剛經曆過戰鬥,渾身血汙,但是相比起跪在地上,一副狗啃泥樣子被拖到馬蒂麵前的那幾位來說,還是要幹淨上不少的。


  “我和斯特凡尼婭說過,這次如果戰鬥獲勝,就要實現她的願望,而且我絕對不會反悔.……不過現在的話,我還是想請求斯特凡尼婭,能否原諒我一下,先占用一點時間?”


  “.……您說?”


  少女輕輕打理了一下自己因為戰鬥和大雨而散亂的頭發,把碎發別到了一旁。她的皮靴陷入了泥土之中,也因此隨著她的走動,從泥濘裏不時地傳來了泥漿與皮革摩擦的,多多少少讓人有點不適的聲音。


  “我們現在,可得把害群之馬們,先給處理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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