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燭龍
慧音搖了搖頭，“猜人心可不是我所擅長的事情。不如我們就來做一個俗人的交易如何？”
“哦，什麽交易？”
“對話是相互的，既然如此，那麽隻限於今晚，我們都彼此‘坦誠以待’，並且不能有所記恨，你覺得如何？”
墨挑了挑眉頭，然後笑了，道：“你真正的目的還是在於‘坦誠以待’吧。看來今晚你是打定主意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真相’了。說了這麽多，也隻是為了事先堵住我謊言隱瞞的可能。”
被墨當麵拆穿自己的意圖的慧音絲毫沒有尷尬的意思，倒不如說她一開始就沒想過自己的真實意圖能夠瞞得過對方。
笑著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熱茶，慧音緩緩開口道：“如何，這樣的交易？”
墨重新坐了下來，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往自己的茶杯中倒茶，“為何不呢，對於俗人而言，這樣的交易足夠有趣。所以，我答應了！”
慧音笑了笑，捧起手中的茶杯作揖道：“看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過也是，以殿下你的心胸，想來也不會因為和我這個小女子多加計較才是。”
“你就別在這給我戴高帽了，君子什麽的，我可不敢當，也沒那個興趣。說吧，你想要問什麽？”
慧音緩緩收回嘴角的笑意，目光微微合斂，“也罷，那我就單刀直入了。嗯，該從哪裏說起好呢……”
“首先，就從我最初和你交手後就想問的問題說起吧。墨殿下，你，真的是人類麽？”
墨挑了挑眉頭，“一上來就問這個啊。不過也是呢，這個問題恐怕很多人都曾想過吧。就連我的那些族人，也曾經有過不少類似的私底下的傳言呢……”
“什麽神人轉生，天人降世之類的就不說了，不過是些無聊的奉承話而已。其實他們更擔心的，應該是，我到底是不是某些異類，怪物之流吧……”
墨漆黑的雙眸中閃動著莫名的目光，不知喜怒，“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人最大的恐懼就是源自未知。而我的表現，恐怕早就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和想象的範疇了吧……”
“那麽對於這問題，我的回答是，至少到此刻為止，我還是人類。”
“到此刻為止麽……”，慧音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換而言之，你終有一天會成為‘非人’的存在？比如說，燭龍？”
墨搖了搖頭，“這就要看你怎麽界定什麽是‘人’，什麽是‘非人’了。如果說到外貌或者身體構造之類的外相表現的，其實邁入到我這一步也已經不稱之為人了。該說是生命本質上的躍遷，還是如何。至少我不認為正常人類的肉身極限可以做到開山碎石，斷江分流。”
“當然，如果排除這些，隻是用自我認知作為界限的話，那我現在確實還是‘人類’……至少我還是把自己作為一名‘人類’來看待……”
“至於燭龍……”，墨微微眯了下眼睛，“你是聽了我之前借用神名的那句話才有了這個聯想麽。但很可惜，我並非燭龍，至少本源上確實並非來自傳說中那位神祗。”
“本源……”
墨輕笑了一下，目光注視著自己虛握的右手，“既然說了是坦誠以待，那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我就和你好好說一下吧，關於我另一麵的‘本質’。”
“就從你我都熟悉的，神話傳說中的那位‘燭龍’說起吧……”
“其視為晝，暝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息為風，身長千裏，在無啟之東……”
墨笑著搖了搖頭，“何等身姿，何等偉力，可惜，我卻並非如你所猜想的那樣，和這位神祗有著直接的聯係。而之前所為，也不過是我臨時假借其神名而已。”
一口喝掉杯中剩下的熱茶，墨繼續說道：“說起來，我本來是應該沒機會存在於此世才對。也不知是幸或不幸，我在機緣巧合之下和某個不知名的存在合為一體，化生兩麵。”
“陽麵是我，陰麵是它。以殘補缺方才有了現在的宇佐見墨出現在此處。”
“至於這位不知名的存在，我不知該如何稱呼它，或者說，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我’才對。”
墨緩緩站起身，右手虛按在自己胸前，做自我介紹狀：“‘我’本無名，無形，無質，無相，無識。生於混沌之中，結為終末之像。是終結，是寂滅，是災厄，亦為混沌！”
“‘我’本無形，是世界輪回，混沌重演的本質所演化的外相之一。是故生靈視‘我’演化諸般龍蛇之相。或為永夜之龍，或為吞世巨蟒，或為洪水羽蛇……”
“燭龍是‘我’，‘我’卻非燭龍。我是宇佐見墨，但宇佐見墨卻終有一天會不再隻是‘宇佐見墨’。現在的我是陽麵之化生，而未來的我將會是陰麵的顯化。而到了那一刻……”
“就是萬物迎來注定的終末的時刻……”
“不知道這樣的解釋，你能否可以理解呢？”，墨笑著總結著，但那漆黑的雙眸中卻沒有半點笑意。因為那注定迎來的終末的，不僅僅是萬物，也同樣包括他自己……
“也就是說終有一天你會化作滅世之龍，毀滅整個世界麽？”，慧音點了點頭。這樣的緣由雖然超出她的預想之外，但也情理之中。而對方之前所表現出來的種種異樣，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還真是簡單直白的總結……”，墨笑著搖了搖頭，“不過基本把關鍵的地方說中了。沒錯，終有一日，我會化身為另一個‘我’，姑且便以‘燭龍’之名稱之吧。”
“化身‘燭龍’的‘我’，將會為世界帶來真正的終末，重演混沌之輪回。”，口中說著自己會終有一日毀滅世界這樣天方夜譚的事情，但墨的眼中卻隻剩一片淡漠，仿佛在說的僅僅隻是‘別人’的事情一樣。
慧音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但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我真的好麽？你就不怕我……”
“怎麽，難道說你打算為了天下蒼生而準備取我性命麽？”，墨的嘴角微微挑起，帶上那麽一絲不知是對誰的嘲諷。
然而慧音卻是搖了搖頭，“怎麽可能，縱使殺了你又有什麽意義？難道說就可以以此阻止世界步入毀滅了？我可不會天真到認為一個世界的毀滅與否是取決於一個生靈的生死。甚至說不得這樣的做法反而會讓那終末提前引發了。”
墨愣了愣，然後縱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看清事情的真相。不過你倒也不用擔心，至少如果我現在真的身死了的話，也不可能提前引發世界步入終末的……”
“萬事萬物皆有其序，如果真的到了世界終末的那一天，必定是諸般因果糾結，積重難返的時刻。正如一個凡人身上的一粒微蟲的生死不能決定人的壽終與否，你的生死也同樣不能決定世界的終末與否……”
“沒錯…，正是如此！”，墨點了點頭
“你的說法雖然隻是概括之言，但也確實在理。我的生死不能決定世界的終末與否。但，卻會導致‘我（燭龍）’提前蘇醒一段時間。屆時，紀元之劫爆發，雖然世界本事不會因此步入終末。但生靈死絕，萬靈不存，對於眾生而言，這和世界終末也沒什麽區別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