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我不期待
夕陽從高樓後靜靜卷起，照在站台塗著暗紅色細漆的指示牌上。當一趟電車進站，車門一開，夕陽就瀉了一條淡光到車門後布著人影的地板上，門一關，淡紅色光柱慢慢消失不見，隻剩下一車暮色與疲乏歸家的人群。
目送星野南上車衝她們揮手，接著電車快速消失在暮色中，星見呆呆地看著對麵反向而行的人群。
“miho為什麽覺得祈福是沒用的？”齋藤飛鳥坐在她身邊冷不丁地問道。“明明名字都叫hoshimi（星見）來著，hoshi（希望）不要了嗎？。”
“哪有你這樣切分名字的，而且你什麽時候變得和生田一樣也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了？”星見身子後仰，雙手撐在兩邊，靜靜看著沒再做聲的飛鳥覺得奇怪。
齋藤飛鳥隻是搖了搖頭，轉頭看向電車馳來的方向，“不想說也沒關係，隻是有點好奇。”
星見覺得有些好笑，卻也反常的開口問道：“你相信平行時空嗎？”
看著齋藤飛鳥一臉困惑地望著她，星見皺了一下眉頭，手指摳著身下座椅的凹槽，“飛鳥平時雖然很喜歡看書，喜歡哲學之類的東西，但是應該對多重宇宙理論不感興趣吧。”
“我呀，其實更喜歡單一宇宙，單一宇宙更幹淨利落，更讓人覺得爽快，我也可以肆意的希望、許願，期待一切按照我希望的方向前行。可是不是的，多重宇宙可能是存在的。”星見抻直腿，腳跟抵在地板上輕輕搖晃。
“可是這跟許願有什麽關係嗎？”
“有關係。因此是多重宇宙，你無法指望自己總是能夠得到好的結果。有這樣一種說法，每次我們做一個概率性的問題，比如我考慮要不要加入乃木阪，比如我思考要不要寫作業，我們的決定就會導致宇宙分叉，會出現另一個宇宙、另一個我做出不同的選擇。就好比可能會有一個宇宙存在一個沒有星見未步的乃木板一樣，宇宙根本上的易變性迫使我們做出這樣的選擇。”
星見頓了頓，轉頭看向依舊一臉困惑的飛鳥笑了笑，飛鳥的身後順著電車鐵軌望去可以看見城市一角，城市萬家燈火映入星見眼底隻是添了孤寂。“所以啊，我可以期待我一切順利，期待什麽事情都按照我的想法去發生，但是所有的意外、不幸其實不過是發生在不同的平行宇宙中，發生在另一個我身上。”
“所以？”飛鳥點了點頭，好像懂了些什麽，又好像陷了一股無力的漩渦難以抽身。
“所以，對我而言，對相信著多重宇宙的我而言，希望與期待隻是導致多重宇宙出現下一個受害者誕生的原因，不如自己去接受所有結果不做期待，我想不去選擇是不是就不會在“壞”的分支上再添受害者呢？”星見垂頭自問，人群歸家的背影在眼前交錯模糊，氤氳出一絲灼熱的氣息開始在她的心口蒸騰。
“可是你就在這個宇宙，而且多重宇宙也不過是假設而已。沒有希望的活著不會很痛苦嗎？”飛鳥的聲音透著無力感，那是逐漸看著沉入水底的同伴卻隻能站在岸上絕望地叫喊的無力感。
星見感受到心底氤氳的濃烈氣息，隨著她每一次心跳在身體竄動。“並不會，因為我已經得到了最珍貴的東西，我最希望的東西已經在我的手裏了，我已經很幸運了，是神閉住了眼讓我偷來的幸運。”星見抬頭看著她，臉上並沒有齋藤飛鳥預期的難過與落寞，隻有釋然與慶幸。
“偷來的？為什麽是偷來的？”
“你今天真的是生田附體了，就是感覺而已，你小孩子問那麽幹嘛？”星見不耐煩地擺擺手，唇角卻流露出一絲笑意。
“我們同年，你不也是小孩子。”
“對呀，不過我雖然是小孩子，但不會問來問去，這是我成熟的表現，學著點。”
“你！”
“你什麽，你的車來了，回家吧。下次見，記得好好看看你的錯題，真是離譜。”星見將身旁的書包拿起遞給站著整理裙邊的齋藤飛鳥。
“要你管！”齋藤一把接過星見遞過去的書包冷漠地回聲嗆道。
“不想讓我管那你今天幹嘛跑過來？”
“我要回家了，你這顆發黴的獼猴桃！”
“快走吧，發黴的獼猴桃也比嘰嘰喳喳的小鳥好吃！而且為什麽我是獼猴桃！我一點也不綠好不好！”星見憤怒起身望著狂奔跑向點車門的飛鳥。
警示鈴適時想起，打斷了星見還未抒發完的不滿，電車馳遠卷起一陣勁風揚起她額前發絲。
“什麽啊。”星見搖了搖頭，右手拿起自己的書包，兩根手指輕輕勾住書包帶子將手搭在肩上，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連忙將手放下來，規規矩矩地拎著手裏，往對麵的乘車點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時間的關係，今天站台的人格外的少。
耳機如舊單純地隻是掛在耳朵上，星見低頭靠在站台的石柱上，劉海略長能夠輕輕掃過眼臉，她正想著是回去自己修剪還是改天去理發店時，一片陰影便打在她麵前，眼底也出現幾雙男士鞋，一看便是很久沒有好好清洗過的樣子。
星見默默抬頭，耳機裏沒有任何聲音，能夠清晰聽見圍著她的幾個男生嗤笑的聲音，難聽極了，她開始後悔自己沒有播點什麽，英語聽力也好，至少比這幾個傻瓜的聲音好聽。
“你亂看什麽呢？沒見過哥哥們這麽好看的人吧，要不跟我們去玩會兒？”正對著星見的男子嘴上叼著隻眼，眯起眼睛看著她。
“對啊，陪我們玩夠了，我們一會兒就送你回去。”
“不說話？”她手邊的不良染著一頭奇怪的黃發拉了一下她拎在手裏的書包，看到書包帶上掛著的學生卡笑著問道：“呦？禦茶水女中的？你們女校沒有男的吧？大小姐呢？”
星見拽了拽書包，躲開男生撥弄自己學生卡的手，“你媽媽沒有教過你不要亂碰別人的東西嗎？你手那麽髒我還不準備換卡。”她抬眸冷冷地掃了男生一眼，看著對方微微閃避的樣子覺得十分無趣。
“就你們這樣出來做不良？是不是和你們爸媽、老師關係不好，準備帶他們送人頭找罵啊？”星見斜靠著石柱微微仰頭看著幾人，清亮的瞳孔裏映出幾人略顯驚愕的倒影，“把煙給我掐了！不知道講文明樹新風嗎？”
星見正準備繼續教訓著發愣的幾人，就聽見熟悉的女聲從遠處傳來，“你們在幹什麽！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