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後真言
當暮色裝飾著雨後的窗子，我便從這裏探測出遠山的深度。
——洛夫《窗下》
吃了飯，陸芷晞想幫著王姨收拾碗筷，被她推到顧淮生懷裏，“這裏不用你，你陪這小子去外麵逛一逛。”
王叔笑哈哈的說，“你們先出去逛逛，這裏留給下麵的人收拾就行了。”
顧淮生半護著她，“我們先出去。”說著帶著她往外走，低頭輕聲說：“剛剛不是一直在看？帶你去看看。”
陸芷晞有點涼的手被他溫厚的手掌握住，摩挲了幾下問，“怎麽這麽涼？下次叫王姨給你煲點溫補的湯，肚子痛不痛？”
她搖搖頭，問了剛剛一直很疑惑的問題，“為什麽我們叫王姨的丈夫叫王叔？”輩分不是有點亂嗎？
“王姨是奶奶妹妹的女兒……”看她一臉沒轉過彎來的疑惑，他失笑，“王叔我爸爸的一個朋友……”
“哦我懂了。”你那一臉的“你終於懂了你居然懂了？”是什麽意思？！
出去接完了電話回來的宋澄宇一回來就看到小兩口含情脈脈的對視著，在內心受到一萬點暴擊的情況下，他輕咳了兩聲，當做剛剛什麽都沒有看到的樣子，但大腦卻在快速搜索著剛剛那個一閃而過的側臉……“我明早一早就得回去。”
“這麽急？”顧淮生問，明白部隊紀律嚴明，“宋伯伯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不可能。”宋澄宇斬釘截鐵的說。
……
傍晚的時候，天邊的夕陽昏黃，晚風淒淒，而院子裏卻一片燈火通明，說笑聲格外熱鬧。
“要我說要不是我‘所謂’的矯情，你們這段姻緣還不一定能成呢？還一個勁兒的擠兌我你好意思嗎？你結婚的時候我的紅包能不能省了？”宋澄宇拿起前麵的一杯白酒灌了一口，打趣道。
“你有國家養著，又不像我有媳婦要養，你這麽省幹什麽？”顧淮生舉起酒杯碰了一杯。
“王姨你可要為我主持公道，你說他有個媳婦還嘚瑟上了，你看人家一小姑娘因為我沒頭沒尾的要下車反而被這家夥給惦記上了，這些倒好，還反過來收媒人的錢，你說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事情？”宋澄宇氣呼呼對王姨像撒嬌一樣求關注。
王姨小小的翻了一個白眼，“我看你們就是太久沒一起玩過了吧，跟個小孩子一樣，也不怕人家小晞看笑話。就我說你在部隊除了漢子還是漢子，你的終身大事才是該擔心的，淮生好歹也討著媳婦了，還是一個這麽可人疼的小姑娘，你說你也是三十歲的人了，你媳婦影子還沒見著呢。”
宋澄宇被說得嗷嗷叫，陸芷晞坐在王姨旁邊，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著。
王姨給他們燙了一壺酒，據說是王叔珍藏了多年不舍得喝的好酒，王姨很大方的拿出了一直不讓王叔沾的酒，然而此刻還是不讓他喝，王叔坐在一旁泡起了茶，頗有些自斟自酌的感覺，哈哈哈本來以為最少都可以被允許喝一口吧？結果，嗬嗬嗬……
陸芷晞偷偷嚐了一點，好苦好辣！杯子還未放下，就被他拿走一口悶了，喝完將王叔泡的茶倒了一杯遞給她，“喝這個就好了。”
“小嫂子，你不是在F大畢業的嗎？”宋澄宇半醉了，哪壺白酒看起來就很烈的樣子，他喝了一杯就被顧淮生攔著了，“你明天還得回部隊。”
陸芷晞點了點頭，他問：“那你們以前大一軍訓時候的教官是誰？”
“張雎。”說起來她還是很心虛的。
她的小表情當然沒能逃過顧淮生的眼睛，他不知不覺就將杯子裏的酒給喝完了，陸芷晞一側頭就看到他還拿著那個空了的杯子表情不甚明朗的望著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噙著的那抹笑莫名讓陸芷晞心頭一緊，心動得不行……
“是這小子啊？他還有一年就退役了你知道嗎？”
陸芷晞依舊點點頭，聽他說：“他那時本來說五年滿就退役的，結果又申請留隊了，也是快十年的老兵了……”
接下來他說的話讓在座的人都不太淡定了，“我在他的抽屜裏看過你的照片……”
她下意識的望向顧淮生，他還是那副表情，眼裏多了一些探究的情緒，其實他跟宋澄宇一樣有三分醉意了，估計等等酒上頭了還有得難受呢。
“他說是為了喜歡的姑娘留的隊，我那時還奇怪呢，他早就說要退伍回家的誰知道到頭來還留了一個五年的，不過那小子現在混得不錯……”宋澄宇絮絮叨叨的說著，說著說著就趴在桌子上半眯著眼，看著就是醉了……他講這些話也不是有什麽目的的，他就是見著人的時候覺得眼熟，然後聽說小嫂子在F大然後突然想起來的，其實他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根本沒過心來著，他就是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估計說過什麽連他自己都不記得了，那時他也是不小心看到他抽屜裏的一張照片，他印象很深刻的是照片裏的姑娘長得很標致，具體長什麽樣他哪裏還記得，隻是今天一對上真人，才記起來……沒什麽差別好像。
王姨握了握她的手，對宋澄宇說，“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誰還沒有點曆史了，不就是一張照片嗎？我們家小晞長得這麽漂亮，誰還不惦記著啊？”
“瞧你說的什麽話？”王叔朝王姨做了個表情，兩人回屋了，“我跟你王嬸回去給你們兩個小子煮點醒酒湯，我那酒可烈著呢。”
留下三人，一個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一個沒醉似醉的瞅著她，看不出什麽表情，隻是那雙眼睛天上的星辰一樣亮閃閃的勾著她。
“什麽事都沒有。”她說。
他點點頭，伸手將她摟進懷裏，“這小子從小就是這樣，一喝醉就亂說話。”
陸芷晞揪著他的袖子，小小聲的說:“……其實他沒亂說。”聲音越說越小，本來就有點小心虛，現在更加心虛了，其實鄧雪她們幾隻叫她“渣渣”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隻是以前的事情她現在都不太願意想起……因為真的用“罪孽深重”來形容都不為過。
“先回房吧，外麵有些冷。”他站起身，放開她，半抬著宋澄宇運回房。
陸芷晞望了望自己空了的手，終於明白自己剛剛心頭那一緊是怎麽回事了，她深呼了一口氣，該麵對的還是得去麵對的啊，顧先生……其實還是挺好哄的吧？才怪。
宋澄宇一八幾的大高個，身材又壯實，比顧淮生差不了多少的身高以及比他壯實一圈的身材，她在後麵小小聲的問：“要不要幫忙？”
他回頭，陸芷晞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了，畢竟還處在待審狀態呢，還是不要存在感太強了。
廚房裏，王嬸悄悄探了個頭出來瞅了一眼，跟王叔說：“今晚可熱鬧了。”
王叔將解酒茶倒進水壺裏攪了攪，說：“哪些小年輕不是這麽過來的？我們以前不也是？”
“我到看淮生舍不得哈哈哈我看以後還不得被小晞捏得緊緊的？”
“我看倒不一定，小顧可不是個好拿捏的。”王叔歎了一聲說。
“哼也看對誰，你沒看到他對著小晞恨不得把她放在手心裏捧著？也怪小宇這壞毛病，也難怪淮生臉色都變了，說話也不分場合，不過我覺得這樣也好，小兩口把什麽都說開了以後才沒有那麽多矛盾……”
……
顧淮生將宋澄宇丟在他房間的床上，“嘭”的一聲，他嘟囔了一聲……
然後陸芷晞就看到他家顧先生頭也不回的出來了，好像氣越聚越多了怎麽破，她也不敢問要不要幫你哥們脫一下外套再讓他好好睡覺了，現在她縮在門口的牆角裏，聽著他一步一步靠近她的腳步聲，瑪德好可怕怎麽辦我想回家。
她低著頭聽到腳步聲停在她腳邊，頭還抬起，就被一雙大手一手按住了肩一手摟住了腰，一陣天旋地轉，就發現自己已經在某人扛在了肩上……
“顧淮生……”她喊了一聲，他大手拍在屁屁上，輕斥：“別說話！”
然後頭朝地被扛回了房，她很慶幸，王姨和王叔都沒在，這應該是她此刻唯一的慶幸了。
將她丟在床上，他今天穿的是一件和她同款的黑色毛呢外套，裏麵還穿著正裝，外套早在剛來的時候就交給侍者了，他站在窗前手指接著領帶不耐煩的扯開，領口微敞領帶鬆鬆垮垮的掛在脖頸，他盯著她，慢慢覆上去，他嘴裏有濃厚的酒氣，噴灑在她鼻尖，她好像也要醉了，被他醉倒了。
她雙手摟上他的脖子，被他撥開，又摟又被丟開，陸芷晞小委屈的喊了一聲，然後看著明顯的不配合，她不再堅持，手指勾著他鬆鬆垮垮垂在她麵前的領帶，說起往事，“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以前不是很喜歡趙儼嗎？嚐試過很多種方法不讓自己再執迷不悟啦，那時剛上大學，因為不想和他在一個城市甚至一個省份，所以填的誌願都很遠……”
“我不想聽這些……”顧淮生說。
“就是大一軍訓的時候教官很帥，然後我又想開始一段新的戀情來忘記趙儼……所以就這樣了……可是那時候教官已經明確表示了我們不可能的了，後來我發現其實我不是喜歡他，我喜歡的一直都是趙儼，然後就不了了之啦，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我的照片，我也不知道他為我留隊了……就是這樣了！”陸芷晞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完閉上了眼睛，小臉上寫滿了“我要說的就是這麽多了要殺要剮隨你便的”的悲壯以及勾人。
“很好啊，我家姑娘還是不錯的，現在還有人惦記著，我們婚禮的時候是要記著發張請帖你說是不是？”陸芷晞聞言睜眼的時候就看到顧先生身上的外套不知道什麽已經脫了，現在正按著她解襯衫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