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270章 痛苦的回憶
在出發去港城之前,吳海蘭把衣服換了一件又一件,直到出發時間快要到了,才匆匆選擇了一件二十年前的大衣。因為她聽說蘇子珊失憶了,穿上這樣的舊衣服,或許能給她一點刺激。但是她坐上車就後悔了,哪怕是二十年前的衣服,蘇子珊也沒有看到過,穿了也是百穿。
而且,這件衣服是不折不扣的壓箱底的衣服,不光顏色土氣,款式也很老舊,她都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保留著。穿上它之後,她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她就是賣衣服的。
她的前夫倒是用欣賞的眼光打量了她一番,說道:「久違了啊,很久都沒看到你穿這件大衣了。」
「……你還記得我穿過?」
「豈止是記得?以前不管陪我去哪兒,你都穿著這件大衣。」老錢悠悠說道:「不過,那時候也真是窮啊,就這一件名牌大衣,你穿了好幾年。」
吳海蘭這些年過得非常好,衣服更是應有盡有。就算在很多年以前,她還沒有做生意的時候,她也沒跟老錢過過苦日子。不過老錢卻都記得,這老頭子還挺有良心的。
吳海蘭看著車窗外不說話,老錢又沒話找話:「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衣服你還穿得下,說明你的身材都沒怎麼變過,保持得非常好啊!」
面對如此直白的表揚,吳海蘭羞紅了臉。
車上還坐著兩個稍稍年輕點的公務員,他倆都挺不自在的。吳海蘭也沒想到,前夫居然會親自陪她去港城。其實她挺感動的,但老錢不會乖乖承認自己的好意,冷冰冰地說道:「我怕你違法亂紀,脾氣又大,萬一把我的人惹毛了,那就有的麻煩了。」
……
如果是在私下裡,吳海蘭一把就揪住他的頭髮了。不過,上車之後,她聽到後座的女孩子說,老錢是臨時跟別人換的,原本他不是要出差的。而他臨時決定出差,無非是為了陪妻子來一趟港城。
老錢嘴硬:「我是來辦事的,順道監督我老婆。這些年她自由散漫慣了,在家裡憋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有了外出的機會,我得提防著點兒,可別亂跑亂竄,給我惹麻煩。」
儘管老錢在開車,吳海蘭依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前妻退役近三十年,力道還是一如從前。老錢一扭頭甩開了她,淡定地說道:「當著年輕人的面,你還是收斂一點。我還在開車,注意安全。」
後座的年輕人順勢說道:「其實院長還是經常惦念您的,疫情剛爆發的時候,他就說,她們母女倆肯定沒工夫弄口罩,還是得我想辦法啊!」
老錢清了清嗓子,吳海蘭則輕聲道:「反正你們錢副院長到死都不會說一句好話。」
老錢毫不猶豫地反擊道:「你也一樣。」
佟童把媽媽接到了港城,這為吳海蘭前去探望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她在電話里誇了佟童好幾次,說他聰明又有頭腦。在開往港城的車上,她也忍不住感嘆:「子珊生了個好兒子,真讓人省心吶!」
要是被佟童聽到了,肯定又要無地自容了。因為在上大學之前,他跟「省心」完全不搭邊。
辦完正事之後,車上剩下了吳海蘭兩口子。老錢問道:「要不要先去趟醫院,看望你姨夫?」
「不去,我得先看子珊,我想她都想瘋了。」
老錢固執地說道:「可是你姨夫畢竟是長輩,病得又重,做小輩的應該去看看。」
「不用你教育我!!!」吳海蘭又暴躁了起來:「我已經看了他很多次了,再來看他,讓他以為自己快死了?關心是好事,但是過度關心讓人厭煩!」
「可他畢竟是你姨夫,還資助過你們家……」
「恩情我自己看著還!再說,就算他做了一點好事,他做的惡就能一筆勾銷嗎?這是我家的親戚,我心裡有數!你能不能別讓我發火!」
老錢被她吵得耳朵疼,連連點頭:「行了,不用吼那麼大聲,我還沒有聾。」
「不想聽我啰嗦你就閉嘴!一開口就討人嫌。」
老錢對這種爭吵感到恐懼,在沒離婚那些年裡,他倆天天這樣吵,吵得面紅耳赤,誰也不服誰。吳海蘭嗓門大,老錢口才好,二人能從早晨吵到夜晚,吵到錢茜茜哭得筋疲力盡。所以,離了也好,二人都清凈了。
一路無話,老錢沉默地握著方向盤,朝著佟童說的商場開去。疫情期間,絕大多數店鋪都是關著的,開門的商場也寥寥無幾。佟童好不容易打聽到了一個開業的餐館,他把媽媽和老於都帶了過去,想中午一起吃個飯。
吳海蘭的意思是在家裡吃,但是佟童說,他們小區管得特別嚴,別說外地車了,就連港城的車,只要不是小區的,一律不讓進。就算把車停在外頭,進小區還要登記,跟社區報備。考慮到老錢是公務人員,佟童不想給他添麻煩,說服了吳海蘭,就在外面簡單吃個飯。
那時已經下午五點了,老錢開著車到了商場,吳海蘭接到了佟童打來的電話,他並不是催促二人,而是很沮喪地告訴他們一個消息:「姨,這家餐館昨天還開著,今天就已經關了,只能送外賣。服務員說,不進餐館,在外頭吃也行,他們給拼張桌子。」
「……」吳海蘭很無語:「這樣跟堂食有什麼區別?」
「誰知道呢……」佟童撓了撓頭:「反正,她不讓進餐廳吃。你好不容易跟錢叔叔來一趟,這樣太怠慢你們了。」
「不會不會。」吳海蘭急忙說道:「吃你一頓飯並不重要,見你媽媽才是咬緊的。你稍微一等哈,我這就進電梯了。」
因為緊張和激動,在走出電梯時,她差點兒摔跤。吳海蘭給蘇子珊買的那一套衣服,佟童特意讓媽媽給穿上了。吳海蘭遠遠地看著她的背影——純白色的羊毛衫,羊絨格子裙,身材纖細,小腿修長,竟然跟大學時期無異。
就像當年凝望佟童一樣,吳海蘭凝望著她,想抱住她,卻又不敢相信,腳定在原地,眼淚早已流了下來。
老錢一聲不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給她一點支撐。佟童轉過頭來,看到這一幕,有點錯愕——幾天不見,這兩人復婚了?
吳海蘭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蘇子珊身上,壓根就沒顧及到前夫在做什麼。蘇子珊一轉過身來,輕輕一笑,佟童立刻跟她說道:「媽,她是吳海蘭,你的表姐,我的蘭姨!你認得她嗎?」
蘇子珊咬著嘴唇笑了笑,笑容里頗有幾分歉意。佟童心下明了,她什麼都沒有想起來。不僅如此,吳海蘭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抱住了她,還把她給嚇著了。幸虧老於和佟童及時安撫,她才沒有失常。
吳海蘭很是自責:「是我太心急了,應該跟她熟悉了之後再抱她的。」
「沒事。」佟童寬慰道:「我媽的防備心非常強,但你只要對她好,她還是很友好的。」
飯店果然把桌子搬到了外面,讓他們在外面吃。老錢不滿地說道:「這就是變相的堂食嘛!你們做個樣子,這樣會對防疫造成很大隱患!」
吳海蘭說道:「那你就別來走親戚,這樣不也違背了你的原則么?」
「這是特殊情況。」老錢一板一眼地說道:「除了陪你走親戚,我也是在做我自己的工作。別忘了,我是個法律工作者,我想揭開子珊當年失蹤的真相。你說害她的人還在海外逍遙自在,我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吳海蘭默默瞪了他一眼,不理他了。儘管蘇子珊不記得她,但是她沒有放棄努力。她說起了小時候的趣事,還有大學時期的往事,蘇子珊沒什麼反應,她倒把自己給說哭了。吳海蘭把胳膊支在桌子上,把頭埋進胳膊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佟童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姨,這樣見一面已經很好了,我問過心理醫生了,說是把一切交給時間,只要我們持續不斷地跟她交流,她會想起來的。」
「好~你不是說你媽媽身體不太好嗎?現在怎麼樣?用不用去醫院?」
「沒事,是我緊張過度了。她也五十歲了,身體有點問題也是正常的。我把她接到身邊,就是為了好好照顧她,要是她有什麼不適,我能第一時間把她送到醫院去。」
「唉,你媽媽吃了這麼多苦,要是被你爸知道了,他該多難受啊!」吳海蘭說道:「即便她想起了以前的事,但願那些痛苦她全都不記得了。」
郝夢媛說過,要想喚醒蘇子珊,光靠那些美好的回憶是不夠的,讓她受刺激最深的,肯定是那些痛苦的過往。但是佟童不忍心講,吳海蘭也不忍心,如果蘇子珊不記得,對她來說也是好事。
但是老錢卻不那麼「體貼」,他坐在老於旁邊,問道:「聽說,你是在海里撈起了蘇子珊?你能跟我說說那時的情況嗎?」
老於囁嚅道:「就是我在海邊解悶,看到她漂在海面上,我就把她救起來了。」
「她身上沒什麼傷?」
「有,額頭破了一大塊皮,胳膊也有傷,脖子上有幾道紅印子,好像被勒過。」老於已經跟老錢寒暄過了,得知很多年前的那段過往之後,他更不敢有所隱瞞,只能一五一十地說清楚:「我覺得她是跟別人打過架,或者被人打過,但是我不敢去公安局,我怕再被冤枉了。」
老錢點點頭,倏地把目光轉向蘇子珊,直截了當地問道:「那天晚上誰打過你?」
蘇子珊很茫然,但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安,佟童想制止他,誰知老錢毫不猶豫地掐了前妻的脖子,問蘇子珊:「誰對你這樣了?」
吳海蘭一把甩開了他,捂著脖子罵他「瘋子」。雖然他只是做了個「掐」的樣子,但吳海蘭依然感覺不舒服。蘇子珊瞬間喘不過氣來了,她也捂住脖子,站了起來,想逃跑,但是佟童一把抓住了她。老錢卻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問道:「是不是蘇子龍?他想殺了你?他想掐死你,把你扔到海里,那樣就沒人能找到你了?」
「夠了!」
佟童忍無可忍,沖著老錢大吼了一聲。而蘇子珊卻徹底喘不過氣來了,身子一軟,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