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離間
關於舅舅的前妻,佟童幾乎一無所知,因為他婚後很快就離婚了。在早些年,因為蘇子龍混世魔王的名號太響亮,港城的富人圈子都不願意將女兒嫁給她,最終蘇昌和將目光鎖定在一位女老師身上,她雖然出身不太好,但是人很上進,也很懂事。將這樣一位女子娶回家,她必然會勤儉持家、督促丈夫上進。蘇昌和對她很好,在婚禮那天,他拉著女孩的手,動情地說道:「小田,我就把子龍交給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承擔起家庭的責任啊!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蘇昌和不僅對女孩兒很好,也很照顧女孩兒一家,人家也知恩圖報,雖然嫁到了富人家裡,但是不驕不躁,對家庭付出很多,且從來都不亂花錢。蘇昌和逢人就誇,他給兒子找了一個「賢妻」。但是這場婚姻也就持續了短短一年,女孩就提出離婚了,她不要任何財產,只要能離開蘇子龍,她願意凈身出戶。
在那個年代,只要離婚,這個女孩的名聲就毀了。但是她鐵定心了,哪怕一個人過一輩子,她也要跟蘇子龍離婚。蘇昌和挽留了很長時間,女孩的家人也勸了她很多次,甚至以斷絕關係作為威脅,但女孩是毅然決然地離婚了。她說,蘇子龍懶,脾氣大,不務正業,她試著接受他的這些缺點,但她無法忍受的是他的背叛,自從結婚之後,他身邊長滿了花花草草。女孩滿腹委屈——她為家庭付出那麼多,蘇子龍卻如此對她,她徹底心涼了。
在正式離婚的那天,蘇昌和非常難過:「是我們的錯,我們對不住人家小田。」
蘇子龍自始至終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在他看來,娶一位「平民」進家門,就已經足夠抬舉她們一家了,這女的怎麼不識趣呢?他雖然在外面沾花惹草,但是他也沒有虧待結髮妻子啊!短短一年,他給妻子買的貴重禮物,幾乎要頂她三五年的工資了。
離婚之後,女孩什麼都沒要,只帶了自己的幾件衣物走了。蘇子龍更不理解了,她不趁著離婚趕緊撈一筆,為什麼要這麼清高呢?
想起那位嫂子,蘇子珊還有點傷感:「因為我跟蘇子龍關係很差,所以在他結婚那天,我就是回來看了一眼,讓你姥爺面子上過得去,那就行了。我倒挺佩服那位嫂子的,她有魄力跟蘇子龍決裂,而且不貪慕我們家的財產,就憑這份志氣和骨氣,她以後肯定會過得很好。」
「我那位前舅媽,你早就跟她沒有聯繫了吧?」
「嗯,本來就是一面之緣,以後也沒有什麼交集。她人長得還挺漂亮的,跟著她的兩個伴娘也挺好的,就是其中一個,長得比她還要漂亮,看起來特別機靈。我跟她接觸不過就幾分鐘吧,她說了很多恭維的話,還說她堂姐命好,能嫁到這樣的富貴人家,以後一輩子都不愁了。我之所以對她有印象,還因為蘇子龍多看了她兩眼,就是那種非常不安分的眼光。不過,我對她們一點興趣都沒有,也沒有繼續了解過。」
佟童發揮想象力,難道那個伴娘真的是田一梅?她貪慕蘇家的財產,從而「勾引」了她的姐夫?她姐姐經歷了那麼多事都沒有垮,唯獨這件事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無法容忍丈夫和自己信任的人眉來眼去,然後就堅決地離婚了?田一梅被家人唾棄,又被蘇昌和記恨,所以灰溜溜地去了南方?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能解釋得通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能說明,從一開始,田一梅就貪圖蘇家的財產。以前她見識過很多大人物,看不上蘇子龍;但是在靠山倒了之後,她又打起了蘇子龍的主意。她想幹什麼呢?騙過蘇子龍哪個傻子,把蘇家的財產全都佔為己有?
「喂,兒子,想什麼呢?!」
佟童被媽媽喊醒,匆忙說道:「在腦子裡面寫呢,也不知道這虛構的成分多不多。」
「蘇子龍的腦袋不是很靈光,昌和那麼大一塊蛋糕,但凡他機靈一點,你姥爺總能分給他一塊。但是你姥爺那麼大的本事,也沒能讓他兒子當上蘇總,蘇子龍真的太不爭氣了。還有,從你姥爺的葬禮也能看出來,蘇子龍的組織能力幾乎為負數,身邊有那麼多幫手,又有那麼多錢,卻連老父親最後一程都不能好好送走。他這樣的腦子,白瞎了那麼多遺產。我想過很多次,你姥爺給他留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他可別這輩子還沒活完,就被人給騙乾淨了。」
「媽,如果他的錢真被別人騙走了,你會不會很不甘心?」
「不甘心?」蘇子珊搖了搖頭:「我跟你姥爺早就斷絕關係了,我對他的財產沒有任何覬覦的念頭。錢留給了蘇子龍,那就是蘇子龍的。要是被人騙光了,那也是他活該,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可那畢竟是姥爺賺的錢,就算跟我們沒有關係,我也不想讓壞人把那些錢騙走。」佟童說道:「姥爺為我做的最後一件事情,是以我的名義成立了一個慈善基金會。如果他的錢被騙走了,我會挺難受的。畢竟,那麼多錢,能做多少好事啊!」
蘇子珊讚許地點點頭:「我兒子比我強,比我想得還要長遠。」
田一梅的意圖,佟童只是猜測的,並不能斷定她就是沖著蘇子龍的錢財來的。但是有一個人,她肯定是圖蘇子龍的錢,那就是孟星雲。佟童關注著她所有的社交賬號,發現她已經消失好幾天了,誰也不知道她躲到哪裡去了。她間接害死了自己的孿生妹妹,還活得那麼逍遙,這是佟童最不能忍的。
佟童不想再跟張永明打交道,但是眼下只有他能幫忙。他又一次去了張永明的律師事務所,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張永明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你說的這些,我會轉達給你舅舅的。」
「叔,謝謝你。」
「應該是我感謝你。」張永明微笑道:「自從跟你認識之後,垚垚變化很大。這幾個月來,我都沒怎麼操心過他。」
「我也沒做什麼,只是真心把他當成朋友。」佟童目光澄澈:「我可以保證,我對得起『真心』兩個字。」
「嗯,我相信。」張永明說道:「交朋友嘛,最難的就是真心。」
「我和我媽總是麻煩你,我挺過意不去的。」
「你不用過意不去,我和你媽媽是那麼多年的好朋友。從過去到現在,我對你媽媽,一直都是真心的——行了,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我和你媽媽,只是好朋友而已。你去忙吧,交給我的事,你放心就好了。」
張永明語調低沉,目光真摯,很讓人放心。有好幾次,佟童也以為他是「偽君子」,甚至不想跟他接觸。但是一到關鍵時刻,他還是不由自主地來找這位叔叔。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媽媽回來了之後,這位叔叔也值得信賴了。
佟童走了之後,張永明就去找了蘇子龍。蘇子龍還奢望年前不會開庭了,但是張永明給了他當頭一棒:「越到年底,上頭查得越嚴,要是延期開庭,原告是有可能投訴的。」
「我還以為我能在家過個春節。」蘇子龍沮喪地說道:「俊俊出院了,我還想多陪他幾天。」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過,你放心,萬一——我是說萬一你進去了,那段時間,我們這些親戚一定會照顧好俊俊,這個你就放心吧。」
「永明,謝謝你。」蘇子龍果然十分感激:「在這個關鍵時刻,我才知道誰是真正對我好。」
真正對你好的人是你的妹妹。可是這話不能說,張永明便拿出紙筆,慢條斯理地給他分析了起來:「你仔細回想案發那天的細節,想得越詳細越好,我仔細梳理,盡量減輕你的責任——比如,是誰先動的手?因為什麼動的手?」
蘇子龍很慚愧,捂著臉說道:「的確是我先動的手,因為那小子在我面前背《勞動法》,像唐僧念經似地。」
張永明早就料到是他先動的手,默默翻了一個白眼,又接著問道:「那你們矛盾爆發的焦點是什麼?是因為什麼吵了起來?爭吵的原因在你?還是在對方?還是……在你老婆身上?」
蘇子龍眼前一亮:「是我老婆先跟保姆吵起來的!保姆想休息,我老婆不肯,保姆才被氣跑了。保姆她兒子來我家,也是我老婆給開的門,他們在門口就吵起來了。」
「嗯,你再想想細節,你老婆還做過什麼過分的事?」
蘇子龍突然找到了靈感,他知道張永明要做什麼了,他激動地說道:「孟星雲從來都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在兒子被診斷為發育遲緩、有自閉症傾向的時候,她的第一念頭是把孩子扔掉——等等,那時的聊天記錄,我應該還保存著——長久以來,一直都是我和保姆照顧孩子,我和保姆的壓力都很大,因為孟星雲推卸責任,保姆幾個月都沒有休息。」
「嗯。」張永明沉穩地點了點頭:「你再想想,你說得越多,說不定還能戴罪立功,減少刑期。」
蘇子龍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叫嚷道:「孟星雲做的荒唐事多了去了!念著她是我老婆,我都沒有告訴別人。」
「唉,在這些問題上,你為什麼要講義氣啊?」張永明斟酌著措辭,本想說「包庇」,又怕嚇到蘇子龍,便換成了「講義氣」。他繼續說道:「你想想最近發生的一切,是不是有人專門壞你的好事?要是你進了監獄,最大的收益人是誰?」
蘇子龍傻了,難道壞自己好事的人,是孟星雲?他喃喃說道:「孟星雲腦袋空空,不至於想那麼多計謀吧?她也不至於要置我於死地吧?再說,家裡的錢都在我手上,就算我進了監獄,她也拿不走財產。」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你在監獄裡面有個三長兩短,財產可就變成了遺產。」
蘇子龍的表情凝固了。
張永明擦了擦眼鏡,依舊慢條斯理地說道:「如果你能留下遺囑,那可以按照遺囑分配遺產;如果真有人想害你,她會給你留下寫遺囑的時間嗎?如果沒有遺囑,那配偶還是第一順序繼承人呢。」
蘇子龍咬牙切齒:「最毒婦人心!孟星雲!我蘇子龍一向對我的女人講義氣,沒想到你那麼狠毒!」
聽到如此中二的話,張永明的嘴角翹了翹,但笑容轉瞬即逝:「你也別那麼絕對,說不定我那個小嫂子正在想方設法地救你呢,你不要冤枉她。」
「救我?呵!她早就跑了!說不定正在謀划著怎麼殺死我呢!」蘇子龍說道:「你說的是真的?只要我供出她妹妹死的細節,我就能減刑?」
她的案子跟你的沒有任何關係。但這話同樣不能說,張永明便模稜兩可地說道:「凡事不能打包票,我只能說,把孟星雲送進監獄,對你來說更安全,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