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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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樣的螞蟻,是被烤焦的螞蟻呢?
當然是……被困於熱鍋團團轉許久,卻怎麽都找不到出路,最後自暴自棄攤平在熱鍋上的螞蟻啊。
此時的宋時月,就是這樣一隻疲憊又無奈的螞蟻。
誰能想到呢。
不是消散,消失。
也不是穿越回去。
當然也不是最理想的累了睡一覺。
逐漸被抽走的力氣,從喘氣著走路,到走路都快喘不過氣。
一直到後來,每一步,都像是最後一次的努力為之。
看不清前方,看不清腳下,唯一還能感覺到的,是那雙不算有力卻一直堅定扶著自己的溫暖的手。
那是……宋時月即便已經很痛苦,卻依舊想再多走一步的,所有理由。
可一切,終有盡頭。
無論是力氣,還是人的忍耐度,都是如此。
是什麽時候呢……
好像是依稀聽到趙大的聲音,似乎是在說可以休息了,天色不早了的話。
像是背著大山行走太遠太遠,綿軟的手腳被意識勉強控製到麻木,再努力也無法多呼吸到一絲空氣的宋時月,終於再也無法承受。
如稚嬰負山,太難,太苦,她終究,隻能走到這一步。
是遺憾的,不甘的,充滿了牽掛的。
幾乎被抽幹了力氣的身體倒下時,身體最後感覺到的,是那雙溫暖的手,緊緊地抓住了自己的胳膊,而後轉向腰間……
再然後,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有那麽一個瞬間,宋時月好像一下子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可是意識,卻是比下午因身子越發疲憊變得混亂時,清明了許多。
就像是,從像是負擔的身體中脫出,意識一派輕鬆下,反倒是恢複了精神。
然後,宋時月又能感覺到身體了。不,應該說,她的意識像是從身體裏跳出了一瞬,將那些負累和疲憊蕩滌一清後,又落了回去。
隻是……
意識雖在,宋時月卻……沒辦法動了。
除了像是自主進行著的呼吸,宋時月竟是連睜開一下眼睛,蜷一下手指,都做不到,可偏偏又能感覺到於念冰摸上自己額頭的溫暖的輕顫著的手,和身下還不太平的略有些凹凸的地麵……
意識,和身體,像是缺少了某種聯係,又被綁定在了一起。
這簡直……
簡直是比直接消散掉還要慘啊!
宋時月幾乎在發現自己成了個植物人的一瞬間,就已經想到了自己的多種結局。
身體的感覺還在,活活餓死或者被野獸吃了的全體驗,應該是很新鮮刺激的了。
希望隊伍裏能出個支持安樂死的家夥,無論是手動安樂還是直接活埋,估計都比前麵兩種情況要強點。
畢竟直播已經沒了,大家好好商量的話,還是有機會把自己人道主義結束的。
至於帶著一個植物人上路……宋時月壓根沒想過。
看看這是個什麽隊伍吧。
一個貪慕權利,眼力勁兒和腦子都不太好的領隊。
一個脾氣多變,需要人哄著捧著的導演。
一個趨炎附勢,怕苦怕累怕死的助理。
兩個自保優先,救人都不出全力,現在還湊合做個好人的保鏢。
醫生還行,可惜自顧不暇還沒什麽力氣。
另一個助理已經倒下了,估計也是要被拋棄的命,說不定能埋在一起就當做鄰居了。
哎……好吧,那個可能比植物人更難處理一點,也許享受不到最後的人道主義關懷。
嘉賓這邊也夠嗆。
三個男嘉賓,人還行,不過力氣趕不上,一個倒下的都不一定能抬走,更何況兩個。
寧初陽就不談了,體力雖然還行,力量還是夠不上啊。
至於……
想到此,宋時月不免心中一痛,不敢繼續想下去。
即便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被放棄,是一種必然。
可是宋時月依然不願意去想,自己將會如何被於念冰放棄。
但是也有可能……
哈,宋時月忍不住自嘲著迅速止住自己的念頭。這不是道德綁架嗎?人救過你一次,就得一直救你啊?
宋時月努力無視掉心中的那絲希冀。
自己都這樣了,已經沒用了。
於念冰……好好活著就好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好地離開荒野星啊。
如果可以的話,最後的時候,請不要讓自己聽到她讚同放棄自己的聲音就好了。
隻要……不要讓自己聽到,就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宋時月試了又試,試了又試,絲毫無法動彈的身體,已經不是她的求生意誌可以控製的事情。
是啊,來時,就是這麽莫名其妙的來了。走的時候,果然也不是以個人的意誌為轉移啊。
熱鍋上的螞蟻,在全力地嚐試了一次又一次之後,終於攤平在熱鍋上,被烤焦了。
不過做植物人呢,也有些有意思的地方,至少在必須完蛋之前吧,還是有些新奇體驗的。
比如說,不會累,不會困,意識一直清明又精神……
當然,這就帶來點問題,嗯……真的有點無聊啊。
宋時月這會兒的聽力,也就隻剩個一般人的程度,這麽多人,也沒什麽人說話。
哎,沒水也是個大事情啊。
隻是,無聊什麽的,聽力什麽的,隨便發散的思維什麽的,最終也隻是宋時月的逃避罷了。
逃避……那個總是在自己身邊的人,那熟悉的從未遠去的腳步聲。
逃避……那雙在自己的額間,臉龐輕輕撫過,總是顫抖著的涼涼的手。
逃避……那份會讓自己心生眷戀,也許再無法心平氣和麵對結局的關切。
宋時月看不見,可是卻時時刻刻感受著體會著於念冰那快要無所適從的驚惶。
真的……很抱歉。
要是,能活下去就好了……
一定一定,再不會讓你這麽擔心,這麽無措。
可惜……
可惜心中酸澀至此,那不受管製的身體,卻落不出宋時月想落下的一滴淚來。
可惜,這就是結局了。
無論是大家忙碌著清掃,點火,還是被莊嘉川抱起移動了一下,宋時月都清楚地知道著,感受著。
包括倪靜和來過之後,於念冰開始時不時地探向自己的鼻息,摸一摸自己的脈搏,宋時月都知道。
可是知道有什麽用呢,出了覺得對與於念冰走得太近這件事情越發表示抱歉以外,宋時月什麽都做不了。
深重的愧疚感,連脫離了身體的意識,都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直到,輪值第二班崗的趙大和牧星洲交談起來,才稍許讓沉浸在愧疚感中的宋時月分了點心,喘上了口氣。
財帛動人心,小命更要緊。
趙大作為保鏢,有地圖,之前走滑索的時候也能看出他對節目組的一些環節是很熟悉的。
那麽也就是說,趙大對後續路上行走的難度是有估計的,帶著馮芊芊上路,行走速度至少慢一倍,配上這麽多人的消耗,難度絕對是從困難上升到了地獄……嗯十八層那種。
以宋時月對趙大有限的認知來看,趙大的拒絕,也不是難以理解。
隻是宋時月想不通的是……為什麽趙大會拒絕得那麽快?
牧星洲兩次開價,間隔的時間並不長。
這麽大的出手,牧星洲說話的功夫,也就夠宋時月在腦子裏大概算一下那些東西的價值的。
而直麵誘惑的趙大,居然差不多在牧星洲第二次開價都沒完全說完話的時候,就出聲製止,拒絕了……
別人不知道,一起抬過石頭的宋時月還不知道麽,趙大哪裏是什麽合格的保鏢,說出的拒絕的話看似道理滿滿,其實半點都站不住腳。
而且,正常的人,就算心中有對後麵路線的顧慮,有自己的考量,至少別人出價的時候,也要盤算一下,對比一下得失吧?
趙大的腦子就轉得那麽快?那麽好?
還是……早就有了近百套房產都無法撼動分毫的堅定理由?
當然,還有個可能,就是趙大真的非常珍愛自己的生命,珍愛到牧星洲連能開價到什麽地步都一點沒興趣。
不過這個可能性就很小了,畢竟有這個覺悟的,也不會當什麽保鏢,來什麽荒野星了。
宋時月不知道趙大是個什麽情況,反正……肯定不是個正常人的反應就對了。
不過宋時月想的再多也沒用,就算她能開口,能開價,哈,用負資產來開價嗎?
不如散了,就這麽散了……
嚐試著控製身體,折騰了太久,一次次失望的宋時月如此想著。
隻是,下一刻,剛開始自暴自棄隨便飄忽的意識,就被那隻再次握住自己手腕的冰冷的手,給拉了回來。
怎麽就,這麽冰呢。
是夜太涼了麽,明明自己還挺暖和,都能感覺到那邊火堆傳來的熱意。
要是……
抱一抱……
她會暖和起來嗎?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宋時月就算控製不了身體,也能感覺到氣球上漏了的那個大洞,都沒東西漏了,還存在在那兒呢。
倪靜和說的睡到明天就起來啊,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兒。
可是……真的……想抱一抱旁邊還不睡覺的笨蛋啊……
而就在宋時月生出千萬感慨之時,火堆邊被趙大拒絕了的牧星洲並沒有放棄。
隻可惜,無論牧星洲如何勸說,趙大總是站在要保護大部分人的安全的立場,四兩撥千斤。
不說同意,其實就等於拒絕,隻不過是沒有把那兩個字說出口而已。
太極打多了,也沒意思。
幾輪之後,牧星洲停了下來。
周圍再次陷入了安靜,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
過了很久很久,牧星洲才再次開口,這次沒有再繼續前麵的話題,而是問道:“差不多了嗎?要不要把輪第三班的叫起來了?”
趙大看了一眼天色,沒急著回答這個問題,反是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如果真的到那個時候,你會一個人選擇留下嗎?”
牧星洲身子猛地一震,半晌才幹笑了一下答道:“趙大哥和趙二哥不缺的,說不定會有別人缺著……”
這話一出,不說趙大,於念冰和宋時月卻是齊齊在心裏搖了頭。
果然,趙大歎了口氣:“那到時候,我們過營地拿到食物的時候,給你們留一點。”
趙大這話說得十分友好,牧星洲卻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能留我們人數的那份嗎?”
“我們肯定是這麽想的。但是到時候還是要看情況,畢竟我和趙二也做不了所有人的主。也要看路上順利不順利,看上一個營地的東西是不是消耗完。哎……狀況很多,我們肯定是要盡力留給你們的。”趙大沒有一口答應,反倒顯得這些話說出來頗為實誠。
回應他的,是牧星洲長久的沉默。
於念冰輕輕地搭著宋時月的脈搏,心中卻是又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趙大,絕對是傾向於放棄馮芊芊的。而談話聽至此,於念冰也算聽出來了,趙大從開始就是為了探一探牧星洲和馮芊芊的關係,到最後這有些誅心的話,怕是就為了讓牧星洲也放棄馮芊芊。
是啊,連關係最好的人都不會堅持留下,不會努力了的話……
馮芊芊的命運就已經被決定了。
但是……於念冰又有些疑惑。
難道趙大真的是為了保護大部分人的盡職保鏢?不然的話,就算到時候牧星洲要留下,不過是放棄兩個人而已。畢竟趙大和趙二不留下慢慢帶人上路,其他人也很難因為財富放棄更有生存機會的隊伍。
可如果趙大如此苦口婆心,步步設計,隻是為了帶上牧星洲一起走……符合倒是符合了他為了大部分人安全的好保鏢形象,可就和宋時月說的那種出表麵力的不大一樣了。
於念冰當然是更相信宋時月的,於是就有些更看不懂趙大了。
不過不管怎麽說,趙大剛才話裏,已經給食物重要……或者說唯一的來源打上了標記。
路上肯定不會順利,保守估計順利的話至少也要是預計的一點五倍的時間,前一個營地的食物絕對支撐不了消耗。
饑腸轆轆的第一個隊伍,到了新的營地,拿到了本來就不多的食物,想著後麵還有的漫漫長路。
他們能給後麵不知道還要過多久才能到這裏,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這裏的第二支隊伍,留下多少食物呢?
又能……留下多少次呢?
太考驗人性了。
趙大把話說到了這一步,於念冰不用坐起來看,也能想象牧星洲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而牧星洲……
這樣的沉默,也許本身就是一種不堅定了吧。
那麽問題來了。
要是明天宋時月不能好好醒過來,也許於念冰要麵對的,就是一拖二的修羅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