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道友請留步
顧白在清幽山上四年,除了修行外,就是看各種修行功法,山水遊記,奇聞怪異,乃是才子佳人之類的風塵小說也看了不少。
故而顧白雖然不曾親眼見過,但也從書上得知,這個天地,很大,他所難以想象的大。
北俱蘆州,是這座天下最北的一塊州地,廣袤至極,民風剽悍,凡人中多俠客,修士中多劍修,皆是性情中人。
在北俱蘆州這片地界上,兩方起了衝突之後,一向是先動手,打了再說,至於之後是誰的錯,誰的理,那就另論。
九州之中,北俱蘆州之人,一向被視為是不知禮,隻知道打打殺殺的蠻子。
但有趣的是,曾有好事的修士專門花了百年光陰,記錄了九州修士發生衝突戰鬥之後的死亡率,結果出人意料。
北俱蘆州發生的衝突是多,一言不合就拔劍開戰這種事是最多,但死的人卻是最少的。
甚為奇妙。
·······
天高清爽,顧白坐在赤燭劍上,任由輕風拂麵,眼中古井無波。
顧白剛看過了北俱蘆州的地圖,發覺南國位於北俱蘆州最南,而清幽劍宗卻在最北,故而顧白此行,相當於穿梭一州,也難怪沐風真人會跟他說路途遙遠。
對於凡人而言,這個距離恐怕終其一生都難以走完,但顧白身為金丹境修士,卻是輕而易舉。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自己全力禦劍,日夜不休趕路的話,三到四天,就能飛到南國。
當然,那樣太過於疲憊,也有些危險,再加上他好不容易出宗下山一趟,自然不會那麽火急火燎的。
顧白不僅不想盡快去往南國,他甚至還想去凡人都城看看,喝口茶,吃個包,見識一下這方世界的風土人情。
反正用沐風真人的話來說,隻要他能在一個月之內,將那位師妹給帶回宗門就行了。
想到這裏,顧白拿出地圖,查看了一番之後,心中有所決定。
“赤燭,下去。”
顧白輕聲道。
·······
逐月國,七百年前建立,開國皇帝起於微末,能征善戰,任用賢人,善待百姓,挾裹著無可對抗的民意與天意推翻了暴政,終開國逐月。
逐月城,自建城那日起便是逐月京城,如今內有數十萬百姓安居樂業。
顧白站在逐月城中一條繁華大街的中心,一襲青白玉袍飄然如仙,一副俊美容顏惹人沉醉。
但這街上人流來往雖多,卻都主動避開了他,似是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形。
這自然是顧白的有意為之。
有個追逐打鬧的頑童從顧白身邊跑過,差點絆倒在地,眼看就要摔個鼻青臉腫,卻又一縷清風憑空生出,將其托住。
小童站在原地滿臉疑惑,不知自己為什麽沒摔倒?
他左看右看,卻無法看到顧白。
前方的玩伴喊了一聲,小童便不再去想,小跑著跟了上去。
顧白看著那個小童消失在人流中,一雙眼眸中也映滿了這街道的種種景象。
大街上熙熙攘攘,往來不止,有小販們呼喝叫賣,攤上賣的吃食則香氣四溢,賣玩物則各有趣味,引得行人駐足。
茶樓上有清婉小娘子唱著小曲,引得看客們稱彩;酒館裏有三兩個大漢大呼小叫,差點打起來;街道盡頭架起一個高台,台上有人著濃妝,演的是那開國猛將的故事。
酒樓前滿臉笑容,招攬客人的小二;當鋪前一身寒酸布衣的書生徘徊不定,終究還是一咬牙進了門;有一對男女並行,男子臉上猶豫不定,終還是伸手牽住了女子,逐月國民風開放,看到這一幕的人,也隻是會心一笑。
還有······
顧白看了許久,才回過神來。
他穿越而來十七年,終於在今日親眼看到這個世界的人間景象。
顧白感覺在真正看過人間之後,他的心境立刻變得更加完善,識海也變的更加廣闊,連神魂都清明了些許。
雖然不是修為上的直接增長,但卻這更讓顧白頗為歡喜。
因為顧白明白心境對於一個修士的到底有多重要。
在他看過的一些秘聞記錄中,曾有人修力都到了能一劍平山,斬海,亂天下之時,卻因修心跟不上,從而走火入魔,沉淪邪道。
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修持,一念之間盡毀,可憐可歎。
顧白不想自己有朝一日淪為那種地步,所以修心也不想落下。
顧白抬頭,挪動腳步,緩步行走在大街上。
他用法術隱匿了自己的身形,故而普通凡人看不見他,隻覺身旁好似有道清風拂過。
顧白邊走邊看,竟在這逐月城內閑逛了起來。
“冰糖葫蘆唉!”
街道一邊,一個漢子大聲叫賣著,他身前擺著個架子,上麵插著幾十根糖葫蘆。
顧白看到之後,眼前一亮。
他走上前去,嘴角止不住歡喜,他已經很久沒吃過這個東西了。
顧白站在漢子麵前,本想解除隱匿法術,買上一根,但他轉念一想,自己身上好像沒有錢。
他看著身前已經叫賣了一天,神色疲憊的漢子,眨了眨眼,緩緩伸了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根糖葫蘆。
雖然近在咫尺,自己的糖葫蘆還被人拿走了一根,但漢子卻沒有絲毫覺察。
顧白看著麵色疲憊的漢子,心中有些過意不去,便聚攏一道靈氣,打入了漢子身體中。
頓時,漢子精神一震,這道靈氣幾乎消除掉了他身體所有的疲憊,讓他立馬精神起來。
“糖葫蘆啊!好吃啊!”漢子大聲叫賣著,聲音震天動地。
顧白也是一愣,他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
想了想,他便又伸手拿了一根,然後轉身離開了。
顧白繼續在街道上走著,不時看看這裏,望望那裏,初次下山的他,對於這個世間一切,都頗為好奇。
走著走著,前方的一陣爭吵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小哥,你這包子有問題啊!”
一個身著一身灰舊道袍,背負一把長劍的年輕道人,高舉著手中已經隻剩一口的包子,神情嚴肅。
包子攤主是個年輕人,興許是剛做這個活計不久,遇到這種情況,有些懵住了,呆呆道:“有,有什麽問題?”
“有大問題啊!”年輕道人臉色一正,大聲道:“我是個修行中人,是半點葷腥都不得沾,否則破了功法,沾染了因果,輕則功力盡散,重則功德盡失,來世就要做牛做馬,再也做不了人。”
他這一番話說的聲情並茂,將年輕攤主給唬住了,小心問道:“真的?”
“當然!”年輕道人斬釘截鐵回答。
“可這跟我的包子有什麽關係,我賣給你的是可是素包子啊?”攤主反應了過來,疑惑問道。
“有什麽關係?你看著裏麵,是不是有一條小小的青蟲。”
道人指著那隻剩半口的包子,神色認真道。
年輕攤主瞪大眼睛,也沒有看到什麽青蟲,“哪有什麽蟲子啊,再說,這也算葷腥嗎?”
攤主忍不住道。
年輕道人一瞪眼,沉聲道:“自然算!你個凡人不懂修行,莫要懷疑貧道的多年的修持!”
“你賣給我的素包子有葷腥,讓我破了大戒,還不算是大問題嗎!”
他言語震蕩,吸引來了不少路人。
年輕攤主一慌,路人不明就裏的視線投過來,都讓他快要哭出來了,隻好自然倒黴,垂頭喪氣道:“是我錯了,你想怎麽樣?”
年輕道人這時反倒平靜下來,生有一張清秀麵容的他不說話時,倒是有著一副修道之士的風采。
他眨眨眼,道:“再給貧道一個包子。”
“嗯?就這麽簡單。”年輕攤主不敢置信抬頭。
“嗯,就這麽簡單。”
年輕道人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嗯,這次給我個肉的。”
肉包子比素包子貴,當然,也更好吃。
年輕的攤主一臉迷茫地將熱氣騰騰的肉包子裝好,交給了年輕道人。
年輕道人拿著肉包子,滿意點頭。
轉身之時,正好看到緩步走來的顧白。
顧白一身青白長袍飄逸,手裏舉著兩根偷來的冰糖葫蘆。
年輕道人一身灰舊道袍,手裏捧著剛剛敲詐過來的包子。
兩人對視的第一眼,俱是一愣。
下一刻,顧白心中浮出一絲不妙,轉身欲走。
年輕道人臉上卻泛起一絲驚喜,伸出右手抓向顧白,朗聲道:“道友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