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恐大夢一場
古戰場深處，赤紅色的地麵盡頭有一塊黑色的土壤。
在黑色的土壤中央，豎著一口大紅棺材，棺材的一半已經入土，一半還裸露在外麵。
旁邊，有一名白衣白發的男子盤坐坐下，男子麵前擺放著十多顆鬼頭佛珠，每一顆珠子上都雕刻著麵目猙獰的鬼頭圖案。此時，男子盯著地上的佛珠眉頭緊鎖，口中時不時的念念有詞，“師父，我還能燒舍利子嗎？舍利子真的那麽重要嗎？”
“我見到她了，可是她不認識我，師父……”
男子說著，臉色突然變換，之前還愁眉苦臉，一瞬間變得麵目猙獰。
“我有心向佛，結白發受長生，天道為何如此不公？敢問蒼天有眼否？世間哪有真佛在，隻是一味小人心……”
男子罵完，神色沮喪道：“古銅，你說我到底是誰？”
……
東北雪山之下，閣樓之中，一名男子和一名身材健壯的光頭和尚相對而坐。
男子手裏拿著一隻白玉茶壺，壺嘴還冒著騰騰的熱氣。
斟上兩盞清茶，點一爐檀香，屋內燃起嫋嫋青煙。
“大師還在想一燈？”
“你都不想我想個屁！”古銅白了一眼男子，語氣有些鬱悶。
男子搖頭苦笑，古銅是西域佛，當初來到中原的時候也算是意氣風發。年少輕狂，看不起中原佛法，他就用了半月時間蕩平所有古寺名刹，還自詡天下第一。
隻是這個天下第一轉眼就被人摘了桃子，每當想起這件事，古銅心裏就不是滋味。
一個佛家弟子，竟然在佛法上麵輸給了一個外人。
不僅讓他麵子上過不去，還輸給了對方一個承諾，現在兌換承諾了，本該輕鬆灑脫，不說立地成佛，也能放下心中的羈絆。可偏偏到頭來心裏越發難受，好像是養了十幾年的豬，突然被隔壁的獵戶偷了吃肉一樣。
“你就這麽舍得？”古銅擺正姿勢看著對麵的中年男子。
麵對古銅清透的目光，男子不為所動，端起茶抿了一口，說道：“這茶是山下種的冬茶，原料是天山上的雪蓮。苦澀至極，難以入口。”
“滾蛋，誰不知道這茶的珍貴，你不要都給老子，等我拿到外麵賣了高價回去修繕寺廟！”
“大師要是怪我把一燈送出去，盡管動手，今天你縱使殺了我，我也不會還手！”
聽到男子的話，古銅愣了一下，隨即心裏生出了一股衝動，隻是很快他就冷靜了下來，“打不過，不打。一燈是我徒弟不假，卻也隻是你我之間的一句諾言，我沒有食言，他死不死與我何幹！”
“哦？當真是這樣？”
看到男子笑眯眯的眼神，古銅臉色漲得通紅，“是有如何！”
男子點了點頭，把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咂了咂嘴：“人生來就像這茶，本來是不苦的，可經過揉搓火煎晾曬翻炒，就憋足了火氣，入了水，自然會把這股火氣泄出去。佛門高喊著普度眾生慈悲為懷，你瞅瞅，回頭看看，你們西域佛，中原佛，哪一個做到了？要是多幾個和你一樣的也行，可是都是鍍著金縷衣的骷髏頭，吃相著實難看不說，還舔著臉不知羞恥，整天裝神弄鬼作妖怪。”
“停，你說清楚了，你龜縮這麽多年還有這仁義大德？”
“我可以沒有什麽仁義大德，隻是不想毀了這盤棋，把你拿走的那半本經書拿過來，回頭我給普陀寺送去！”
男子剛說完，古銅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臉警惕的盯著男子，“憑什麽你送去，好人全讓你當了！”
“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滾，我不是那個傻小子，經書可以還，你拿東西來換，不然就打一場！”
古銅一臉憤然，擺出了一副不給東西不給經書的樣子。
閣樓突然安靜了下來，男子低下頭擺弄著手裏的杯子，白色的杯子在兩根手指間撚來撚去。
良久之後，男子屈指一彈，杯子穩穩地落在茶壺旁邊。
“你要什麽？”
“再打一場！”
“好！”
這一天，雪山腳下，二人赤身肉搏，如同街頭的地痞流氓。
“奶奶的，終於特娘的找回了麵子！”
古銅背靠著一顆鬆樹，大口的喘著粗氣，每次呼氣都會有一大團白霧。
旁邊雪地上，中年男子躺在地上如同一堆爛泥，右邊臉上還有一塊淤青，論修為，古銅未必是他的對手，可貼身肉搏自封修為，古銅有佛門的金剛護體，他即便肉體再變態也沒辦法。
“贏了大半輩子，輸一回又何妨！”男子的聲音有氣無力。
古銅撇了撇嘴，吐了口唾沫，“呸，老子就是贏了，不服接著幹！”
男子連忙擺了擺手不再說話。
“經書可以給你，不過我要回去拿！”
“一起吧！”
古銅打了個激靈，一個閃身站到了幾米外，他驚慌的看著中年男子，磕磕絆絆的說道：“你怎麽……”
“嗯，我也該出去走走了，有幾個老東西出關了！”
古銅臉色微變，略微沉吟道：“要幫忙嗎？”
“必要的時候你死都可以！”
古銅：“……”
一片黑暗的空間內，懸浮著一名男子，男子看起來二十來歲，短發，麵容白淨。
袁朗感覺自己做了一場夢，夢中他站在一口黑色的棺材上，頭頂的天空有一道黑色的漩渦，漩渦像極了一隻眼睛。
他盯著漩渦，整個人放空身心，神魂好像都被漩渦吸了進去。
一種奇妙的感覺包裹著他，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突然掉進了溫水裏，暖洋洋的，很舒服。
之後他發現他的境界開始增長，最開始隻是很緩慢，到後麵，開始越來越快，遙不可及的天人境被他踩在腳下，之後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輕盈，好像隨時都能飛起來。
境界還在增長，每一次增長都帶給他一種全新的體驗，這種體驗，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隱約看到前麵有一堵牆。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跨過這堵牆，他就能更進一步。
“醒來！”
一聲大吼，仿佛貫穿了歲月，打碎了時空，從遙遠的上古傳到耳邊。
袁朗打了個激靈，睜開眼睛的瞬間，一陣刺痛感讓他痛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