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平反、常羽
南月深靜了一瞬,“可以。讓我安排一下。”
我點頭。
南月深又道,“把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不大安全。”
“你打算去哪裏?”我皺眉,“那刺客已經來過一次,他應該不會傻到再來一次吧?”
南月深道,“那可說不準。為了以防萬一,我把我的貼身侍衛留下,你自己也要提高警惕。這裏不比夢城。”
“你盡管去安排吧。”我笑道,“就像你說的,夢城的侍衛不是吃白飯的!”
南月深伸出瑩白如玉的手指,親昵的點了點我的鼻尖,“你這丫頭,真不知道該說你心大好,還是神經粗大好!”
我眨眼,“我這是心態好。而且……”
南月深挑眉,“而且什麽?”
“而且你一直都在……”我雙眼一彎,“當然是我信任你啊。”
南月深轉身疾步離去。
我似乎看到了他一瞬間的、俊臉上的緋紅。
南月深離開之後,我明顯的感覺到了周圍多了幾個人,隱隱的立在暗處,靜悄悄一片。
春暖端進來一碗漆黑的湯藥,聞的我幾欲想吐。
“端走。”我厲聲道,“立馬給我端走!”
春暖搖頭,“不可能!這藥是禦醫配下的,特別吩咐主子必須全部喝下去。”
我捏住鼻子,胃裏直泛惡心。
見過藥難聞的,當真沒有聞過這麽難聞的味道。光憑味道,我就能感受到這碗湯藥有多麽的苦澀……多麽的驚天動地的難喝!
春暖將碗拿到我的眼前,搬出了南月深,“剛才少主說了,主子必須喝下去!”
我不理會。
春暖繼續道,“少主說了,主人若是還要自己的手指的話,就乖乖喝下去。這些藥,是對傷骨好的。”
我睨了一眼漆黑的湯藥,視死如歸道,“少主少主少主!我喝還不成嘛!”
春暖立馬露出了笑眯眯的眼神兒,拿起勺子,一大勺一大勺的喂我喝。速度之快,讓我來不及感受那苦澀的味道,就一口吞咽了下去。
一碗藥還沒喝到見底,南月深就回來了。
他這次的速度。
真快。
南月深走過來,拿過春暖手中的碗和勺子,將最後一口給我灌了下去,毫不吝嗇的表揚道,“不錯。做得很好。”
我哼唧兩聲。
他低笑了一聲。
我立馬瞪大眼睛,沒好氣睨望他。
笑什麽笑!
沒見過喝藥喝到想死的人麽!
南月深猛地攔腰將我抱了起來。
我登時嚇了一跳。
“看你手腳不怎麽靈敏的份上,本少主就屈尊抱你一回好了。”這話說的,對我有多嫌棄似得。
走到關押犯人的牢房,我立馬認出了那個撞向我的姑娘。
她穿著一身髒兮兮的囚服,但是那雙水靈靈的眼睛,我怎麽也不會忘記。
南月深用腳勾了一把長椅過來,將我安置在了長椅上。
我身子一軟,直接向後仰了下去。
南月深一臉的驚愕。迅速的抓過我的小臂,才免了我這差點摔下的命運,最後隻好半抱著我,讓我靠在他的懷裏。
他嘀咕道,“女人的身子就是嬌弱!一點傷都受不得!”
實際上,我若是撐一下,是坐的住的。
隻是貪戀他溫暖的懷抱罷了。
離了他,心中一下子就覺得空蕩蕩的,不安感和恐懼感立馬就升騰了起來。
我想。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大概是依賴上了他。
牢房中的小姑娘很快就感受到了我和南月深的存在。
她走到牢房門口處,目光平靜的看著我。
我開口,“你叫常羽?”
她點頭,“我是叫常羽。”頓了頓,“你們不用問了,我什麽也不會說的。”
我開口,“你是飛城的常羽小主。飛城的大小姐。你可知,比起飛城,水城更為慘淡?”
她唇角蠕了蠕,開口,“你想說明什麽?”
我道,“水城再如何,都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去做傷天害理之事!我們爭的不過一口氣!”
常羽雙眼泛紅,“我都是為了老百姓!”
看樣子,我說到她心中的逆鱗上了。
隻是,她還不夠激動。
“好,就算你是為了飛城的老百姓,但是你這麽做,你父親母親知道嗎?”我目光直射她,“飛城的城主和城主夫人,老來得女,隻你一人。你覺得他們在意飛城是否能榮華富貴重要,還是你的性命更重要?”
常羽的臉色變了。
我繼續道,“你可知水仙粉究竟是什麽東西?榮大小姐此刻正昏迷不醒,口吐鮮血,全身發著赤紅色的疹子。你可知那場景有多可怕?”
常羽眼中染了驚慌,“不就是暫時讓人陷入昏迷的藥物嗎?”
我與南月深麵麵相覷。
看樣子,她與我一樣,並不曉得那水仙粉的來曆,也不曉得那水仙粉對於榮熙夕而言,是個怎麽樣的存在。
另外更加不曉得水仙粉還是禁藥這麽一回事。
我目光一凝,厲聲道,“飛城這次可要被你給害慘了。你以為你在為飛城謀福利,實際上,你根本就是在為自己謀私欲!”
常羽理智漸漸崩塌,“你胡說!我沒有。你休想讓我多說一個字!”
“難道不是嗎?飛城的地位高了,你的地位自然也就會高了。你長的並不醜,隻是缺少到上位去的墊腳石。我說的可對?”
常羽搖頭,雙手捂臉,“不。我隻是為了飛城!”
我就著南月深的手臂,站了起來,緩步走到牢房門口,“你看我的這雙手。”
常羽看了一眼,立馬轉頭。
我看到了她目光中,流露出的那種驚恐、還有幾分心虛和不安定。
“一根根的兩寸長針,榮氏兄妹不顧我的死活,整根沒入我的指尖。你可知道我有多疼?我的十指近乎報廢。榮熙夕為了讓我死,不惜賭上了自己的性命!她利用你,事成之後,你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人,你以為她會放過你嗎?你以為虞城會讓這個隱患存在嗎!”
我一句一頓,擲地有聲道,“他們的手段,你可是見識到了的。為了不讓這個秘密泄露而出,他們一定會找借口殺了你。甚至,他們這次的計劃就是毀了飛城!”
常羽尖叫,“不可能,你在胡說八道!我不會相信你的!你也休想讓我替你指正!”
她越是崩潰,而我卻越發的冷靜。
我繼續道,“既然你想不通,不妨讓我為你疏通疏通吧。你口口聲聲說為了飛城的利益,而你卻無知的答應了榮熙夕的要求!”
“我慘遭你的暗算,被幽禁在了冰院,九死一生。接著,倘若我運氣不好,被人陷害致死。我的父母必然會大怒,攻打進虞城。虞城獲皇城協助,水城自然覆滅。而你常羽,是她的合作夥伴,知道唯一的真相,水城覆滅之後,她為了不讓你這個隱患害了她的名譽,虞城必然會覆滅了飛城!”
我相信,我的分析已經很透徹。
她若是帶點腦子,不鑽牛角尖,自然很容易分析的出其中利弊。
若是她不能……
隻能利用其它方案了。
好一會兒,常羽才慢慢抬頭,一雙眉目充斥著可怕的紅血絲,唇色一片幹澀慘白,“你分析的很對,倘若按照計劃繼續執行下去,你一定會被她害死。”
我提醒道,“不,你也一定會死。因為你已經被抓到了。當然,這也是她計劃中的必然關係。更何況,水仙粉乃是舉國上下都知的禁藥。”
常羽麵色一變,“禁藥?”
我抬眼瞧她,“看樣子榮熙夕還真是什麽也沒有告訴你。你就這麽不清不楚的給人當了棋子?你要知道,使用禁藥可是要掉全族腦袋的!”
常羽慌了,“這個計劃本是天衣無縫的。若是夢城不插手,虞城的人根本不會抓我。”
“天衣無縫?”我冷笑道,“想必榮熙夕在跟你說這個計劃的時候,沒有告訴你,夢城的少主是我牧宜歡未婚夫的這件事兒吧?”
常羽雙腳一軟,跌坐在了地上,“你,你方才說什麽!”
我將南月深的手臂一勾,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南月深,夢城的少主。常羽,南月深可是我牧宜歡的未婚夫!”
常羽低聲喃喃,“夢城、水城、夜城……”她雙手彎曲,尖利的指尖劃過鬆軟的泥地。
“水仙粉當真是禁藥?”她滿臉呆滯的看著我。
我淡淡道,“我有必要騙你?”
“榮熙夕此刻,真的半死不活?”她又問了一句。
我肯定道,“是的。”
常羽鬆懈下了身體,靠在牢房中的角落,一頭秀發雜亂的遮住了她秀氣的臉龐,“你讓我冷靜一下,可好?”
我道,“好。”話音剛落下,我便覺得體力有些不支,雙腿一彎,差點跪了下去。
南月深眼疾手快的將我扶住,“反正她需要冷靜冷靜,不如我先帶你回去睡一覺?”
我立馬搖頭,“睡一覺?等會兒一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你,而是一個黑衣蒙麵人怎麽辦?”
南月深歎氣,“你這是賴上我了?大不了本少主就坐你床畔。”
聽他說的這番話,我下意識的反駁,“你還要不要臉了?我才不是賴上你,隻是……隻是……”一下子竟找不到詞兒來說。
我尷尬的閉眼,直用他寬大的衣袖來遮臉。
南月深的聲音低沉,語氣中微帶了幾絲不懷好意,“隻是……隻是……隻是什麽?”
我抬頭,冷哼一聲,“沒有隻是!”
南月深用手按住我的頭,一點不溫柔的將我頭發柔的亂七八糟,“本少主知道,宜歡姑娘八成是看上我了。唉。誰讓本少主貌美如花,玉樹臨風……”
“鬼才喜歡這麽自戀的人!”我瞥了他一眼。
常羽忽然開口,“那個……你們能給我倒杯水嗎?”
我看了一眼南月深。
他朝我點點頭。
“好。”我開口。
正想起身,南月深沒好氣道,“連站直都吃力、十指動動都齜牙咧嘴的人,還能拿起水壺倒開水?”
我鼓起臉,咬牙切齒道,“少主說的是!所以請少主幫忙!”
南月深摸了摸我的臉,靠近我,雙眼直逼我。
我被他看的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於是聽他困惑道,“女人是不是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
我立馬反駁,“反正我是心口一致的。”說完,立馬覺得有幾分心虛。
南月深目光更加深邃了,我覺得我全身毛孔都被他這目光給看的冰凍了。
南月深將我安置在木桌旁,倒了一杯水遞給了常羽。
常羽小心翼翼的接過。
她開口,“我犯下的錯,是無法彌補了。但是,你能不能幫我,讓飛城免受其害?”
南月深冷冷道,“我憑什麽幫你?”
常羽雙眼一行淚立馬落了下來,“我願意將所有的罪過都認了,隻求飛城安全,父母安好。我承認,我被利益蒙了心眼,才會做出此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來!求你,求你……以夢城的勢力,保下飛城不過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我聽言,微微動容。
分析了目前的形勢,她一個人的死,確實是最好的結果。既不會開罪了南月深,更不會給虞城盯上。
隻是可憐了這麽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步錯,步步錯。
真乃:時也命也。
南月深垂眸,目光淡漠的瞧著常羽,語氣帶著幾分調侃,“或許,我可以帶你去見見榮大小姐,或許她接下來,還有更好的計劃?”
南月深的腹黑程度,和在人傷口上撒鹽的壞心眼,他敢認第二,估計也沒人敢認第一。
人家如今的態度已經都這樣了,他還繼續扯她所做之事。
此等幸災樂禍,讓我登時有些哭笑不得。
常羽開口,“謝過夢城少主的好心。”表情甚是冷靜,“水仙粉若是禁藥,單單這個,就夠我死一百回了。”
我忽然微怔。
朝著南月深問道,“少主大人,水仙粉……真的從她身上被搜出來了?”
南月深整張臉都透著無趣,卻是依舊回答了我的問題,“在逮捕她的小木屋中搜出來的。”他瞥了我一眼,“嘖嘖嘖,搜出了一小袋呢!”
這個時候,牢房中突然爬出了一隻蟑螂。
我正想踩死。
南月深幾乎瞬間臉色大變,將我攬腰抱起,足尖一點,直接躍上長椅。
“幹,幹嘛?”我以為是哪裏來了什麽暗器。
南月深太陽穴突突的跳,“本少主就願意這麽站著,你不滿啊?”
我瞧見長椅下愉快蹦達著的大蟑螂,猜測道,“你是害怕底下的那隻蟑螂吧?”
南月深嘴角微抖,“不是。”
明明額頭冷汗泠泠,眼中明顯露出了厭惡的表情,還說不是。
南月深似乎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鎮定道,“不是怕,是髒。”
我順著他的話道,“是是是,不是怕,是髒!是我用錯詞兒了。”
直到那隻蟑螂爬著爬著進了牆邊的小洞,南月深才從長椅上跳了下來,輕輕呼出一口氣,“這種地方,待久了真要人命!”
我腹誹。
堂堂夢城少主,天不怕地不怕,竟拿一隻小小蟑螂沒辦法。
我眼珠子轉了轉,想要笑,不敢笑。
隻好緊緊的抿著唇。
常羽忍不住的突然輕笑出了聲,“你們的感情真好。”
我和南月深幾乎異口同聲,“你哪隻眼睛看見了?”
常羽一怔。
我與南月深皆是一怔。
常羽笑道,“你們這樣的感情,榮熙夕是用什麽辦法估計也分不開你們了。我真是傻,入了死局,還不自知。”
她這話,我過耳就消化了,當沒聽到。
我難得的泛起了幾分惻隱之心,“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真的把罪全部都認了?你可知,那你必死無疑了。”
常羽點頭,“我若是不認罪,抖出真相,指控榮熙夕這場戲,這便是徹底開罪了虞城。而且水仙粉……即便不是我親自搜索來的,估計罪名也不小。”
我轉頭朝南月深問道,“她可有活下來的可能?”
南月深皺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一個女孩子被分配到城外,永生不得回城。你要知道,不被管轄的城外之地,多是豺狼虎豹。這一去,你覺得生還的可能性有多少?”
我垂眸,“常羽,你真的做了一件得不償失、損人不利己之事!”
常羽咬唇,仰天笑道,“倘若你僅僅隻是水城的大小姐,此次計劃,就不會出現這麽大的失誤!榮熙夕最大的失誤,是低估了你們兩個的感情!”她緩緩道,“不過你不用擔心了。她接下去的目標,或許就不會是南少主了。”
我的心忽然哆嗦了一下。
常羽目光直刺我眼睛,“榮大小姐放棄了南少主,對於你而言,更不會是好事。她若是有那個命,勾搭上皇城的皇子殿下,牧宜歡,你接下去的日子會更加難過。她啊,是真想要你死。”
我沉默了。
南月深將我抱起,往外走。
隻聽他冷冷的警告常羽,“接下來你該怎麽做,無須我教你了吧。”此話本是疑問句,他卻說出了陳述句的感覺。
常羽的聲音幾乎趨於平靜,“隻求少主保下飛城。”
我看到,她雙腿一曲,跪了下去。
目光平靜,平靜到讓我有些不安。
南月深將我帶回了他的院落。
為了不被傳閑話,他並未在房中久待。
我微微側身,能看到大門外邊站立的那個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