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雨前的寧靜
蕭逸澤吃驚的扶住昏過去的紅玥，他剛才沒有聽錯，她確實叫出了那個久違的稱呼，難道當年封住的記憶，開始慢慢複蘇了嗎？
“小玥……”看著昏睡的紅玥，眼角邊還掛著淚痕，蕭逸澤忽然間不知該說什麽。
蕭逸澤默默的將紅玥打橫抱起，抱到了她的房中，替她裹好被子，逝去淚痕後，便悄然回自己房中去了。
紅玥好似做了一個很溫暖的夢，夢裏，她還是一隻幼狐，被兩個高大的身影相繼摟在懷裏，被疼愛著，寵溺著，可惜紅玥看不清他們的臉，但是那份溫暖的感覺，好熟悉……
夢境中，時間變遷轉眼而逝，紅玥已經變成一個粉嘟嘟的小女孩，隻是頭上還豎著一對毛茸茸的狐耳，走起路來，小狐尾一搖一晃的，她正跑向前麵一個白色的身影，嘴裏歡快的叫喚著那個人……
忽然間又轉到了另一個場景，小狐女紅玥，正蹲在草地裏傷心的哭泣，她在哭喊著爹娘的，那麽的傷心，那麽的無助……
旁邊，那個白色身影再次出現，模糊的夢境裏，那人的臉龐也看不真切。隻見他蹲在小紅玥的身邊，伸出手撫上了她的頭，一下又一下的輕輕安撫著，說著：
“小玥，我還在，我一直在，你不要害怕。”
小紅玥抬起淚眼迷離的眼眸看著他，哭著說：“嗚嗚，爹娘真的回不來了嗎？他們不要小玥了嗎？嗚，你不要也突然不見好不好？不要走……”
“逸澤哥哥！”
紅玥在大喊聲中突然驚醒過來，她神智還不是很清明，雙眼怔怔的看著房梁，臉頰邊似有冰涼的液體滑落。
許久，紅玥回過神來，擦拭了一下淚水，飛速下床，顧不及整理自己的著裝，就急急的向著蕭逸澤的房裏跑去。
房門被紅玥用力的推開，可是沒有人，沒有人在裏麵！
紅玥又慌張失措的跑到蓮花池外，也不在，到底去哪裏了？
“師父！師父！”紅玥大聲喊道，她現在心很亂，她隻想要見到他！仿佛隻要見到他，她才可以安心！
一道溫潤清涼的聲音直直傳達到紅玥心裏：我在林中涼亭。
聽到聲音後，紅玥片刻也不耽擱，立馬跑去涼亭處。等到了後，看到那抹無比熟悉的出塵之人後，她卻又開始生怯，猶豫著不敢走過去。
蕭逸澤負手站在涼亭內，輕聲說道：“怎麽了？為師可是山林猛獸，讓你隻可遠觀而不敢靠近？”
這種輕鬆調侃的語氣，霎時間讓紅玥輕輕笑了起來，她邁出步伐，走向涼亭中，跟蕭逸澤比肩而立，當然，要挨上那麽小截。
紅玥顯得有些緊張，在吐了幾口氣後，方才說道：“我做了一個夢，師父，你猜猜看是什麽？”
蕭逸澤勾起唇角，道：“我猜，你夢到了一個不知道算不算是小女孩的家夥，在一處草地上，哭得不成樣子吧。”
紅玥扁了扁嘴，說：“嗯，然後她身邊還有個穿白衣服的大哥哥，她明明都叫他不要走了，可是他還是走了！更可氣的是，臨走時，他還抹去了那個小狐女的記憶！從此小狐女就忘記了自己的爹娘，忘記了他，很傻很天真的生活在塗山。”
蕭逸澤垂眼看向紅玥，問：“那個穿白衣的，你會討厭他嗎？”
紅玥側過頭，似笑非笑的盯著蕭逸澤看，然後伸出手比劃了幾下，道：“唉，時光匆匆啊，當時我才這麽點兒！如今我這麽高了，可是當年那個大哥哥，卻好像從來沒有變過。至於說討厭不討厭嘛，那就要先問問他，當年為何要那麽做？”
蕭逸澤正麵迎上紅玥似嗔似喜的神色，忽然伸出一隻手，像當年那般，輕輕的撫著她的頭，柔聲道：
“我那麽做的用意，現在你，應該明白。而且……”蕭逸澤露出一個無奈又打趣的笑容，“當時的你太粘人了，我若不那樣做，真怕你纏著我不放了。”
“哪有？！” 紅玥羞紅了臉辯駁道，“我就是有那麽一點點粘嘛！不那樣的話，不那樣的話……”
“不那樣的話，會怎樣？”蕭逸澤奇道。
不那樣的話，你就會被塗山其它狐狸精給拐了去！紅玥心裏想著，嘴上卻不說。往昔的回憶如走馬燈一般，經過一夜的沉澱後，她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但是對於父母的模樣，任憑她再怎麽回憶，也隻是模模糊糊的了。
氣氛忽然變得有些沉重起來。紅玥竭力想讓自己回想一些高興的事情。
“師父，當年你父親和我爹娘的關係很好，所以我們也在後來認識了，第一次見你，好像就是在塗山吧？你那個時候來幹嘛的？”
蕭逸澤似乎回想起什麽糟心的事，表情有些不對。他看向竹林，道：“我當時……是被騙過去的。”
紅玥好像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仙姿卓越如他，竟也會被人騙？！再觀蕭逸澤此時的古怪表情，真是萬年難得一見！
紅玥立馬一副看熱鬧的表情，急切的問道：“騙你什麽啦！”
蕭逸澤皺眉一歎，搖著頭說道：“我母親說，塗山那裏有一朵鮮麗芬芳的粉蓮，她想要讓我摘下送給她，於是就將我騙去了。”
“粉蓮？”紅玥直搖腦袋，“塗山從來沒有蓮花！”
“確實沒有，”蕭逸澤挑眉看著紅玥，“可我母親的意思，確實不是真正的蓮花，她是指你。”
“啊？！”紅玥不可置信的發出感歎。
“你想不起來了嗎？當時我母親，好像很喜歡你。”說道自己母親時，蕭逸澤的眼中逐漸漾起暖意。
紅玥很是認真努力的回想著，要說蕭逸澤的母親，白蓮仙子，她好像是有那麽一點兒印象，當年好像真的有一個比她娘親還美麗的女子抱過她來著……
“唔……想不太起來了，不過當年確實有個漂亮的姑姑經常抱著我玩。可是，師父的母親為什麽要跟師父比喻，我是朵粉蓮呢？”
“母親酷愛蓮花，而她對你又很是歡喜，你當時也確實粉嫩可人，比作粉蓮，著實恰當。”蕭逸澤目光灼灼的看著紅玥，他這番話不假，當年的小紅玥，真的是一個粉撲撲的小孩子，任誰見了都歡喜。他也不例外。
“是嗎……”紅玥捧著臉蛋，小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躍著。她轉著小眼珠，好像忘了什麽事，忽然靈光一閃，問道：
“師父，白姑姑就算是騙你去的塗山，也沒什麽啊。可看師父你方才的表情，你有什麽好值得古怪的？”
蕭逸澤第一次覺得有什麽東西哽在喉間，一時語塞。他不免想起當年，他母親在他初遇紅玥時說的那句話：小澤，快看！你以後的小媳婦能有這麽可愛就好了！
“師父？”紅玥用手在失神的蕭逸澤麵前晃了晃。
蕭逸澤沒理會紅玥，有些話，本就不適合說。
“為師還有事情要處理。”
紅玥見蕭逸澤想要甩袖走人，於是趕緊伸出兩手拉住他的胳膊，“師父莫急！我們再回憶回憶好不好！”
涼亭之外，紫竹林中，幽離剛剛找來，就看到了那一幕師徒情深的畫麵：紅玥緊緊的挽著蕭逸澤的袖子，小臉似有抹紅暈，而且一身著裝淩亂，頭發也亂糟糟的；一旁的蕭逸澤，神色中，三分無奈，七分寵溺，任憑紅玥拉扯著……
這樣的畫麵，看得幽離心中莫名其妙的感到浮躁。若他不知道對方是師徒關係，還真以為他們是一對——！
幽離打斷自己的想法，控製不住的大步向前邁去，開口就喊道：“小玥！”
紅玥被嚇了一跳，看向突然出現的幽離，“唰”的鬆開了抓住蕭逸澤的雙手，有些緊張的問道：“你，你怎麽來了！”
幽離被問得有些噎氣，他可是擔心了她一晚上，一大早就提著好吃的想要來慰問她，卻不料她一副吃驚的樣子，還質問他來幹嘛，真是讓他莫名來火！
幽離看了眼蕭逸澤，也沒打招呼，直接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淡淡的說道：“給你帶些吃的，看你一副亂七八糟的樣子，很是精神，那我就沒有探病的理由了。走了。”
幽離不再看紅玥，垂著頭朝蕭逸澤拱手後，放下食盒就匆匆離去了。
紅玥當然看得明白，幽離那副樣子簡直就像即將燒開的熱水，就差一點點，就會沸騰而起！可他在生什麽氣？還有他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樣子？
紅玥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的衣著，眼珠子忽的瞪圓，小嘴張成雞蛋那麽大。天啊！她居然沒有穿戴整齊，像個瘋婆子的似的就跑出來了！還跟師父在這閑聊了這麽久，真是丟死人了！
蕭逸澤深深的看向幽離走去的方向，思索著什麽，等回過頭來看到的一幕，讓他忍俊不禁。
“現在才知道不好意思了？”他決定添幾分油，“好歹也是做師父的人了，竟如此不成體統。”
紅玥感覺全身被燒得火熱，她不敢直視蕭逸澤，拚命的低下頭，小聲的說道：“我，我……我先回去了！”
紅玥沒命似的往自己房裏跑去，拐彎的時候差點撞倒剛起來的小金。
被狠狠嚇了一大跳的小金，捂著小心髒站到一邊，對著絕塵而去的紅玥喊道：“笨蛋師父你亂跑什麽！還有啊，我肚子餓了，我要吃東西！你聽到沒有啊笨蛋師父！”
“沒有！！”遠處飄來紅玥咆哮的聲音。
小金一下子不高興了，沒吃的！這個師父認來是幹什麽的！他憤憤的轉身，打算走傳送陣，去投靠別人去！
小金剛一跨出竹雲澗，就遇到了蕭逸澤，於是他立馬告狀道：“師祖！師父她不給我吃的！”
蕭逸澤淺淺一笑，道：“暫時別理她。給，拿著。”
小金立刻開心起來，因為蕭逸澤給他遞來一個食盒，裏麵食物的香味已經飄了出來，讓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管他哪門子師父呢，果然還是師祖最好了！從他還是小魚兒的時候，師祖就天天喂著他，從來沒餓著！
“謝謝師祖！”小金甜甜一笑，抱著食盒跑開了。
窗外，下著連綿細雨。又是一日輕鬆的生活，可這樣的生活，能否一直持續下去呢……
望著天際的彎月，紅玥不禁如此想到。她與蕭逸澤，都好像在故意避開曾經的不開心，可是他們也都清楚，天有晴朗，也會有陰霾，該來的擋也擋不住，隻希望雨後，還能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