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所有平靜不過隻是假象
才晚上九點休息個頭啊,我覺得路旭東簡直緊張過頭了,好心提醒他我明天要考試,晚上得溫習一下免得明天發揮失常。
結果他想也不想就說不考了。
我頓時就怒了啊,抗議道:“我都上了這麽久的課,最近也一直很辛苦地在複習,怎麽可以不去考試?”
路旭東壓根不理會我的抗議,還義正嚴辭地教訓我:“你也知道你最近辛苦,醫生都再三交代了你要好好休息,像這種考試反正又不是多重要,你等生完寶寶再重新報名不就好了?”
他那個不以為然的語氣一下子就讓我覺得很難受,什麽叫“這種考試反正不是多重要”,他當然覺得不重要,可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啊!
我格外鬱悶地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起身把他扔到床頭櫃上的書又拿了回來,才剛要翻開,路旭東又一把把書搶了過去,神情不悅地問我:“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我咬著嘴唇恨恨地看著路旭東,滿心都是委屈:“現在是怎樣?要不要我像個布娃娃一樣,什麽思想都不要有,你讓我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不就是懷個孕嗎?難道非得讓我像坐牢一樣?”
路旭東沒有料到我會哭,一時有些手足無措,趕緊坐下來抱住我,語無倫次地哄道:“我也是擔心你累著……好了好了,你想看書就看行了吧?別哭了……我道歉行不行……瑟瑟……老婆大人……”
他深吸了一口氣,最後又無可奈何地說:“你再這麽哭下去,眼睛哭腫了,明天會不會看不清試卷上的字?”
我這才抹了抹臉,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肯讓我去考試了?”
“不肯能行嗎?”路旭東無奈地看著我,又歎了口氣,伸手幫我抹去眼角又溢出來的淚水:“好了,真的不能再哭了,醫生讓你要保持好心情的,你忘了?”
我咬了咬嘴唇,又覺得自己剛才挺矯情的,可是想到自己已經要失去工作了,這會兒為考試的事矯情一下又有什麽關係呢,心裏又舒服了點。
周日如願以償地去考了試,路旭東全程都是緊張兮兮的樣子,好不容易下午考完試,油門一踩就給我送回了家。
我其實心裏蠻惆悵的,想到自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可能都要被囚禁在那張兩米二的大床上,我就突然覺得懷孕其實是件特別憂傷的事。
甚至在我那麽用功地考完試之後,路旭東壓根不關心我考得怎麽樣,隻著急我的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時候,我莫名就覺得自己好像真的隻是個生娃的工具。
為此,我的情緒直線下降,回家之後就不想搭理路旭東了。
結果路旭東看我悶悶不樂的,居然問我:“是不是考試的時候不順利?”
見我不吭聲,還特自以為是地溫柔安慰我:“沒事,反正重在參與,你目前最要緊的是保持好心情,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裏的小寶貝,其他的都是浮雲,乖乖的啊!”
不會安慰人就不能閉嘴嗎?這個樣子,我是要怎麽保持好心情啊?!
周一一大早,婆婆就帶著個姓李的阿姨過來家裏了,說是怕路旭東去上班了,我一人在家沒有人照應,她在醫院就趕緊讓人幫忙找的阿姨,這不,早上就直接從醫院溜出來了。
我實在挺無語的,對於被路旭東和他娘當成重點保護動物的這件事,隱約就有點抗拒。
可我又實在不好說什麽,因為我自己也矛盾,知道他們會這麽緊張,完全是因為擔心,畢竟檢查結果也確實不是太好。
婆婆隻待了一會就走了,說得回醫院辦出院手續,也得去陪路嫚兮,過兩天也能把她接出院了。臨走前她千叮嚀萬囑咐的,後來李阿姨送她出門時又耽誤了好一會兒才回來。
我打電話跟公司請了長假,就這麽正式開始了保胎的日子:除了上洗手間,每天活動的地兒就是床,手機不讓多玩,電視不給久看,連書都不讓多翻。
隻躺了一天我就覺得自己快瘋了,偏偏路旭東晚上又加班到很晚才回來,我覺得不用一個月,恐怕一個星期我就能得抑鬱症!
這麽煎熬地過了兩天,周三上午,我趁著李阿姨出門買菜的功夫在客廳裏轉了轉,又順便從抽屜裏偷了兩包零食藏到床上去,天天被逼著吃這個喝那個,我反倒嘴饞起以前不是太喜歡的小零食。
趕在李阿姨回來前回到床上躺好,正暗自為自己的機智高興的時候,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我以為是婆婆給我打電話呢,結果拿過手機一看,我就愣了。
屏幕上亮著的是我媽的手機號碼!
自從上回我媽說了讓我再也別回去之後,後來我給她打過幾個電話,她都沒有接。連我嫂子都不接我電話,微信也不回消息。
路旭東之前安慰我,我媽說讓我別再回家的那些話隻是氣話,可我曾經以為,她是很認真地打算不認我了,所以我在傷心之後,慢慢就把這事掩埋了起來。
我說過,我是那種擅長若無其事的人,被背叛的時候可以直接把那個人掩蓋得不見天日,被媽媽嫌棄了,自然也能自欺欺人地當成一切都還好,隻不過我結婚了我要顧自己的小家了,所以沒有空回去看媽媽更沒有什麽空通電話。
可是這一會,看著屏幕上的號碼,我整個人都懵掉了,腦袋裏空白一片,隻知道很機械地摁了接聽,然後把手機放到了耳朵上。
“瑟瑟?”我媽的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喊了我一聲,也不等我回答就說:“我聽旭東說你懷孕了,有點不太放心,所以就給你打個電話問問……”
路旭東跟她說的?所以她是在擔心我?
我咬著嘴唇,隻覺得心裏澀澀的,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我媽絮絮叨叨地,像在自言自語一樣說了好多話,大意都是讓我多注意點,頭三個月要小心照顧好,末了才有些忐忑地說:“你也別怪媽當初狠心,你哥那個樣子,我不對你狠點,隻怕你嫂子要不樂意。瑟瑟啊,媽不是不疼你,但媽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哥的小家散了,你嫂子再有不好,可也隻有她願意跟著你哥吃苦……何況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她至少不會總指望著你來拉家裏一把,跟你哥也不怎麽吵架了……”
她頓了頓,又深感安慰地說:“現在你也算圓滿了,懷了孕當了媽,將來孩子出生了,你們一家三口就和和美美的過著,自己過好了,比什麽都強,知道嗎?”
我“嗯”了一聲,又沉默了一會,才有點哽咽著說:“媽,謝謝你!”
謝謝你即使在最難的時候也沒有放棄我,謝謝你把我帶到世界上,謝謝你把我撫養成人,更謝謝你,雖然沒有給我最好的母愛,卻也是盡了全力地在愛護我!
都說養兒方知父母恩,可我卻是在這樣一通電話之後,才突然驚覺了自己為人母親的責任。
隻是被要求乖乖臥床算什麽,至少我比很多準媽媽幸福得多,有人照顧,不用操心生計,更沒有妊娠反應的折騰……我簡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這樣想想,頓時又有些慚愧。
我把手放到肚子上,雖然暫時感受不到寶寶的回應,但還是特別真誠地說了句:“寶寶,對不起!”
換了一種心態,這一天下來日子好像也變得好過了,甚至都不用李阿姨說,我都開始主動要求吃我平時最最討厭的蘋果。
李阿姨對我的轉變挺驚奇的,因為這兩天她勸我吃蘋果勸得都快傻眼了,說什麽蘋果營養價值高啊、吃了對寶寶皮膚好啊……我通通聽不進去,甚至又是打汁又是弄成蘋果泥的各種換著花樣,我都通常隻肯吃一點點,還搞得比吃黃蓮還痛苦。
麵對她的驚奇,我隻能更多的察覺自己之前的任性,也難怪路旭東緊張了,明明我都粗心大意到連懷孕都不自知,還這麽耿耿於懷地計較他心疼我肚子裏的寶寶更甚於我,簡直無理取鬧不可理喻!
我本來打算等路旭東下班回來跟他好好道歉的,結果等他加完班回來,也不知道李阿姨跟他說了什麽,他急匆匆就跑進房裏來問我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我本來正靠著床頭看書,被他的滿臉緊張搞得一頭霧水。
路旭東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又不放心地說:“阿姨說你從中午就開始變得怪怪的……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跟她說?下次可以直接打電話告訴我……”
“我沒有不舒服也沒有哪裏怪怪的!”我打斷他的話,著急有些哭笑不得,“我隻是突然覺得自己太不懂事了,明明大家都是在為我好為寶寶好,偏偏我還一副像在坐牢一樣的心情,我覺得自己真對不起寶寶。”
我話音才落,路旭東就鬆了口氣,他笑了笑,俯身親吻了我一下,然後才格外不客氣地捏著我的鼻子說:“你知道自己不懂事就好,以後可不許再跟我鬧情緒了,都要當媽媽的人了,要給寶貝當個好榜樣!”
“行,那你也得當個好爸爸,趕緊去給我弄點宵夜吃,我餓了!”
我媽說的是,一家子和和美美比什麽都重要,我現在已經開始,特別憧憬寶寶降生的那一天了!
如果生活能一直這麽安安穩穩的下去,孩子順順當當的降生,我和路旭東也一直這麽相看兩相親,那該多好!
可惜所有平靜不過隻是假象,那些未曾解決的人和事,就像懸在空中的一把利刃,正在等待著底下的人一個疏忽,好斬得你措手不及。
晚上睡覺前,路旭東突然有些遲疑地告訴我,他們公司這周五晚上要辦年會,往年他都是讓路嫚兮去給他當女伴的,今年路嫚兮不方便,我也不方便,所以他想請郭於晴去。
我這幾天被懷孕的事一折騰,都差點忘記郭於晴這茬了,一聽他這話,想也不想就說:“不行!”
路旭東隻當我是鬧小情緒,還笑著捏著我的臉哄道:“乖啊,就是個女伴而已,我找個妹妹當女伴,總好過在酒會上讓人家給我塞伴吧?”
我沒參加過酒會,不過小說電視常常看,大概也能想像那是什麽場麵,就路旭東這種條件的男人在那樣的場合裏,帶個女伴肯定能減少不少被搭訕的機率。可是讓郭於晴給他當女伴……我光想想她穿著晚禮服妝容精致地跟在路旭東旁邊,甚至還可能跟他手挽著手、跟他近距離的一起跳舞,我就覺得呼!吸!不!順!暢!
“你就不能不參加?”我格外委屈地看著路旭東,明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同樣為零,可還是忍不住要問一問。
路旭東摸摸我的頭發,語氣溫和:“我也不喜歡這種場合,但工作需要,何況一年也就一次兩次,要不是你身子不方便,我其實更想帶你去的!”
我不吭聲,路旭東隻好又低下頭來親親我的額頭:“好了,別不高興了,我帶小晴去除了可以不讓別人給我安排女伴,也能趁機多介紹幾個青年才俊給小晴認識啊,你不是一直還想著讓我給她介紹男朋友嗎?嗯?”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實在沒有辦法再不答應,但到底還是有點悶悶不樂。
第二天趁路旭東去上班,我在微信上把這事跟葉聖音抱怨了一通,結果她好半天才回我一句:“你現在專心當好準媽媽比什麽都重要,那個賤人恐怕玩不出什麽花樣的,你別瞎擔心!”
可我才不是擔心,我就是不爽而已!
但事實上賤人總是會有花招的,或者是因為我懷孕的事讓郭於晴有些狗急跳腳,又或者是酒會上路旭東幫郭於晴介紹對象的意圖太過明顯,總之那天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我看到郭於晴在朋友圈曬了這麽一句話,她說:如果你不去嚐試還去爭取,你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幹成什麽。
乍看之下,這是一句心靈毒雞湯,可我仔細琢磨了一下,總覺得像是特意發給我看的,越想越不是滋味。
可是七點多的時候路旭東才給我打過電話,八點多的時候他還給我發過信息,郭於晴再怎麽樣,也總不能在眾目睽睽裏做什麽吧?
更何況她還要在路旭東麵前保持她的好妹妹形象!
我稍稍放了心,抱著李阿姨剛才給我拿過來的葡萄吃了一會,我原本就喜歡吃葡萄,何況聽說孕婦多吃葡萄,將來孩子的眼睛就會又大又黑又亮,我每天都要吃上一小碗。
因為路旭東要晚歸的原因,平常九點多就回家的李阿姨今天沒有走,就住在隔壁的客房裏,剛才給我送葡萄過來的時候她說她去洗澡了,讓我吃完把碗放在床頭櫃上,她一會再過來收。
但我沒等到吃完葡萄就開始肚子疼,一開始我以為自己是要鬧肚子了,趕緊放下碗就去洗手間蹲馬桶,可是蹲了幾分鍾,隻覺得肚子裏疼得更加厲害,疼得我冷汗都冒了出來。
我有些心慌地檢查了一下小褲褲,確定上麵沒有血跡之後,又抽過紙巾擦了擦下麵,仍然沒有血跡,我定了定神,努力安慰自己一定隻是吃壞肚子了,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來,穿好褲子,想慢慢走出去,卻疼得連背都挺不直。
這樣驟然又快速的疼痛讓我很不安,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洗手間挪出來的,走到床邊的時候我壓根連爬上床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蹲坐到地上,痛得整個人都差點痙攣,隻能有氣無力地一邊伸手去夠床上的手機,一邊喊李阿姨。
李阿姨洗完澡趕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她看到我的樣子立刻就慌了,一邊急著想扶我起來,一邊六神無主地嚷著:“這是怎麽啦?啊?你哪裏不舒服?肚子疼嗎?”
我好艱難才推開她妄圖把我扶上床的手,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肚子……肚子疼……快打……打120……”
李阿姨這才趕緊拿起我的手機打電話。
有那麽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簡直就要疼死了,恍恍惚惚聽到李阿姨在喊:“……對,孕婦……才剛兩個月……好像是肚子疼……是……你們快來……”
我倚在床腳邊,一手摳著床墊,一手努力地放在肚子上,眼淚瞬間就模糊了我的世界,所有被疼痛擠走的意識最終隻剩下了寶寶,我的寶寶,你千萬不要有事!
救護車來的時候,我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麽意識,隻是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因為身體被移動,原本就脹痛的肚子更是撕扯得要命,我忍不住就呻吟出聲。
從下樓到上救護車的途中,我整個人都因為疼痛而格外清醒,我甚至一路聽著救護車的鳴笛聲到達醫院,直到自己被移動到病床上,總算可以暫時靜止,才稍稍好受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