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劍心拳意（一）
浮圖塔第十七層。
五根石柱上接穹頂，下連至浮圖塔的底層大殿，高約數百尺，柱身極粗，需三人合抱方可環繞，柱上陽刻著雲紋、四爪青龍抱柱而上，仿佛隨時要衝破穹頂直上雲天。
“無塵，你來了。”唐秋墨站在最中心的柱子旁，笑眯眯得看著唐無塵，皺紋在他的臉上擠成幾根細密的線條。
“是，爺爺。”由於剛剛在唐秋墨麵前哭過的原因，現在的唐無塵看上去有些拘謹。
“無塵，我考考你，你能看出這幾根柱子有什麽不一樣嗎？”唐秋墨好像一下子恢複了年輕的樣子，語氣中有著掩蓋不住的得意。
唐無塵順著唐秋墨的話語，四下觀察著幾根塔柱，每一個都是赤色柱身打底，上麵刻著形態各異的青龍，或銜珠踏雲，或呼雷掌電，每塊鱗片都清晰可見，均屬陽刻中的上品。
唐無塵幹脆直接用手去觸摸這些石柱，感受柱上的刀削斧割，突然之間，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爺爺，這中間的石柱上，龍嘴上銜著的雷電寶珠，是陰刻的。”
“無塵心細如發，倒是一下就看出來了。”唐秋墨聽到唐無塵的話，起先是訝異，而後笑意更盛，他從背後拿出一塊石質的東西，遞給唐無塵。
唐無塵一手接過，這石質東西入手極輕，通體成圓柱形，上麵凸出一個小小的部分，形狀正如閃電的符號。唐無塵像是回想起了什麽，猛然向剛才指出的陰刻雷電寶珠上看去，單看形狀，竟與他手上的這個東西完全符合。
“放上去試試。”唐秋墨指了指中柱。
哢噠。
隨著唐無塵把那塊東西放入石柱之上，柱子內部出現了一聲響動。而後中柱開始旋轉，露出一個類似升降台一樣的裝置來，台子上放置著一個把手，把手旁刻著一個數字：十八。
唐秋墨把唐無塵推入台子上，自己也站了上來。他推動台上的把手，上方連接升降台的幾根鋼索突然運動了起來。一股強大的力量把升降台向下拉動，升降台迅速地向下墜落。唐無塵沒有反應過來，一屁股坐到了台上。
在短短的幾秒鍾之後，升降台停了下來，一個巨大的空間出現在了唐無塵的眼前，空間的一側擺放著姿勢不同、材質不同的數十個練武樁，另一麵的牆上懸掛了各種形製的刀劍，明晃晃的刀光填滿了唐無塵的眼睛。
唐無塵的內心大震，他疑惑地看著旁邊的唐秋墨，等待唐秋墨的解釋。
似乎是感受到了唐無塵的目光，唐秋墨大笑：“你可能不知道，爺爺還在豫州的時候，曾經跟隨天下第一名匠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建、鑄之術，這就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浮圖塔第十八層，我叫它無天無地之所。”看著唐無塵依舊茫然的表情，唐秋墨繼續解釋，“其實你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十三層與第十四層間的夾層。浮圖塔本身的設計層數如此之高，因此無法一次完成，它是由兩段塔身拚接而成。這個夾層懸在十三層之上，十四層之下，以浮雕裝飾其表麵，不論是在外部還是內部都極難看出破綻，進入的方式也僅有通過十七層的空心中柱，唯一的鑰匙，就是剛才的那個石球。”
唐無塵似乎明白了什麽，“也就是說，在這裏，是天眼絕對監視不到的位置……”
“嗯，雖然在這座塔剛建造時，我們和華洛城的關係還沒有徹底鬧僵，但我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後來你父母出事之後，這裏也真的派上了用場。”唐秋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到，“那邊擺著的刀劍，也都是在天眼之前，我親手打造的。無塵，這些以後都是你的了。”
“我……”唐無塵還想說些什麽。
“你不是說自己想去外麵的世界看看嗎，不會一點防身之術的話，之後可是寸步難行。”
“爺爺，你的意思是我們以後能離開浮圖塔嗎？”
“爺爺也不知道，但爺爺會為你爭取這個機會的。”唐秋墨的眼神裏充滿著慈愛，“對了，這本書給你，此書名為“揚聖訣”，乃是我華洛千古一帝華武帝所創，唯有皇室直係子孫方可修煉，當年我離開華洛城前，唐忍冒死帶出此書的副本，他希望為我保留一絲希望，隻可惜我終究還是辜負了他，現在隻是一個沒用的糟老頭子罷了。這本書，你拿去看看吧，哪怕不學，能從中一瞻武帝遺風，也是很好的。”
“知道了，謝謝爺爺。”唐無塵鄭重地把書收好。
“這個地方，以後便屬於你，你也可以邀請你的朋友一起過來，我希望，他們能讓你真正信任，讓你心甘情願將後背托付於他們。”
朋友嗎，聽到唐秋墨說出的這兩個字，唐無塵腦海中突然又浮現了那雙淡藍色的眼睛，那一隻離群的、找不到路的小馬駒。
而此時那隻小馬駒，正無聊地躺在床上，呆呆地看著窗外的夕陽把天邊的雲朵燒得火紅，豔紅的雲朵在上麵時卷時舒，靠近窗戶的草坪上，有兩隻蜻蜓在空中交纏。入塔第一天就招致天眼出現，據說還害得浮圖塔塔主的孫子身負重傷。在這個消息傳出去之後，浮圖塔內的其他人都不敢靠近扶光。其實扶光也並不在乎這些，他更關心那個逃跑之後又折回來的唐無塵，但是關於他的傳聞實在太多，有說他半身殘廢以後隻能輪椅度日的，也有說他死在天眼手上的，所以扶光也隻能看著窗口，茫茫然地空想。
阿嚏。
突然間，扶光打了個噴嚏。
見鬼，難道有人在想我，除了我媽，哪還會有這麽無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