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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深澗凶蚺 中

  兩人同時回頭,不約而同地喊出了聲:“金老前輩!”


  來人正是百歲腳陽春金問疾。


  伍拾玖見他這回頭發幾乎全成了黑色,偏生胡子卻又花白一片飄灑胸前,看上去依然是老不老少不少的樣子,不由得笑了:“恭喜金老前輩,您的返老還童之術即將大功告成了,這回不用重返娘胎了吧?”


  肥爺忙用胳膊肘搗了他一下:“老前輩麵前別這麽沒大沒小。”


  金問疾哈哈大笑:“無妨無妨!小娃子這話很投我脾氣,老頭子這藥已經完成了一大半,還缺點最寶貴的藥引子。”


  伍拾玖好奇道:“啥藥引子這麽重要?”


  金問疾道:“這藥引子難找得很,便是相柳的蛇卵,沒了它,老頭子下一副藥熬製出來之前,我可真要滾回娘胎啦。”


  肥爺道:“原來老前輩也是為了這水怪而來。”


  金問疾道:“嘿嘿,我也是剛到這裏,那相柳聰明得很,一點風水草動,就藏在水裏不出來。你們今天斬殺的這兩個家夥,名叫蠃魚,算是異獸水族之中較為凶悍的怪物,它倆就是相柳的跟班,隻要它們出動了,那相柳必然就在附近。”


  肥爺看了看四周道:“莫非那巨蟒……”


  話沒說完,卻被金問疾拍了一下後腦勺:“晚上冷,還不快點去把衣服換了,濕漉漉的裹在身上,也不嫌難受。”


  肥爺不好意思地笑了:“前輩不說我都忘了,這就去換。”說著一溜小跑著去酒樓換衣服。金問疾對伍拾玖道:“我問你,十裏夫人的那個小徒弟是不是已經服過一枚相柳蛇膽?”


  伍拾玖一愣:“前輩你怎麽知道?”


  “嘿嘿,我前一陣在途中遇到那小妮子,功力長進著實了得。老頭子便暗中觀察,發現她的真氣中水性越來越足,跟人過招之時,四周的水源都能起感應。是個練水靈訣的好材料,可惜隻服了一枚蛇膽,這巨蟒的蛇膽單服一枚,畢竟還有毒性,須服下另一枚對衝調和。否則時間一長,恐為毒性所傷。”


  伍拾玖聽金問疾說起雙夕夕此刻身上有毒,一顆心不由得砰砰亂跳:“老前輩,你是說雙姑娘麽?她、她現在怎麽樣?可有毒性發作了麽?”


  “怎麽?想人家了是不是?哈哈哈哈,小娃子的心思不用問也能猜得到,其實你喜歡她,她也喜歡你對不對?”


  伍拾玖被問了個大紅臉,忙道:“不不不,不是那樣的老前輩……”當下將如何遇到第一條相柳巨蟒,又遇到四不善人,雙夕夕被打成重傷,兩個人又如何在洞中療傷,誤打誤撞給她服了相柳蛇膽一事說了,接著道:“我以為她服了那枚蛇膽就無大礙了,哪知道還有這麽一說。要不是……要不是老師交待的任務緊急,我就……”


  “你就一直陪著她去找另一枚蛇膽是麽?嘿嘿,你們尋找通靈使者是刻不容緩的大事,你不邀她同往,卻也情有可原。”


  此時天色已暗,就聽不遠處有人幽幽歎道:“既然這樣,便不耽誤伍公子的大事了。”


  這一聲歎息雖輕,聽在伍拾玖耳中,卻如同響雷一般。夜色中隻見一襲白色身影飄然而過,風中傳來一陣淡淡幽香,伍拾玖曾與雙夕夕朝夕相處數月之久,對這香氣再熟悉不過。


  他身形一晃,直追那條身影而去:“雙姑娘?是你麽雙姑娘?”


  此時肥爺正換好了衣服走出酒樓,卻發現隻有金問疾自己站在那裏,忙問:“前輩,我師弟呢?”


  金問疾撚著胡須笑道:“年輕人啊……”


  從不辭而別的第一天起,雙夕夕就後悔了。不知為何腦中總是想起伍拾玖的樣子。初時她還強迫自己不去想,可越到後來越是難以控製。想他不惜功力為自己療傷,想他將絕世武功心法與自己分享,想他一路上說笑話逗自己開心,想他和自己一起醫治梁碧瑩,又一起作弄軍州老爺蕭八喜……雖隻短短幾個月時間,兩個人卻有著生死過命的交集。眼下自己獨自一人,該如何回去向師父複命,心中完全沒了主意。偏偏這個闖進自己心中的家夥,是師父強令她去抓到手的重要人物。她自幼便跟著十裏夫人,隻聽師父提起自己無父無母,一心將十裏夫人當成了親人一般,從不敢違抗師命,偏偏這一次,讓她陷入矛盾之中。


  心中越是控製,身體越是誠實,不由自主地,雙夕夕折返路程,一路打聽著伍拾玖和肥爺的下落,跟了過來。就算師父將來怪罪,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一個少女獨闖江湖,少不了遇到些流氓無賴,好在以她的功夫而論,那些糙哥莽漢自然不在話下。在運河乘舟而下時,遇到河匪打劫漁船,雙夕夕本就是個嫉惡如仇的性子,當場出手打死幾人,剩下的見她出手不凡,全都鑽入水中逃脫。她不知這些河匪都是水龍幫中的人物,當時漕運盛行,水龍幫便在運河上做著打家劫舍的買賣,專搶過往船隻,惡名遠播,已是江湖首屈一指的黑道幫派。


  雙夕夕雖然逞一時之快,但畢竟江湖經驗不足,被人暗中在酒菜裏下了藥。幸得金問疾恰巧路過,這才將她救了。問起她此行目的,雙夕夕隻說師命難違,其餘便是顧左右言他。


  早在殺牛嶺收服異獸畢方時,金問疾就曾見她綁了伍拾玖,知道是十裏夫人命她所為。但時隔幾個月,這女娃兒還說“師命難違”,這其中難免引人猜疑,金問疾活了一百多歲,於這兒女情長一看便知,見這姑娘說起伍拾玖時神態忸怩,心中猜了個不離十。當下也不細問,一老一少為伴,一路南下。


  金問疾在江湖上威名遠播,不少幫派的領頭人物或多或少都受過百歲問疾的恩澤,因此這一路倒也沒再發生意外。兩人來到破釜澗時,無巧不巧正遇到肥爺和伍拾玖斬殺蠃魚。


  女孩家畢竟麵皮薄些,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卻又怕見到他,待躲在暗處聽到金問疾問伍拾玖是不是喜歡自己,感覺呼吸都要停止。可那傻子卻連連矢口否認,心中一時又空落落的,轉身就想離開。


  月光掩映之下,雙夕夕直奔到一處湖邊碼頭才慢了下來,順著一條棧道款步而行。伍拾玖追到她身後,見背影娉婷,卻又不失輕盈靈動,正是自己心中牽掛的那個白衣少女,忍不住叫道:“等一下,雙姑娘……”


  “伍公子心係天下蒼生,來找我一個無名小女子做什麽?”


  伍拾玖想說,這些日子我經常想起你,話到嘴邊,突然肚子裏咕嚕嚕一陣響,張口便道:“跑了這半天,你餓不餓?”


  雙夕夕噗嗤一聲樂了:“餓了又怎樣?這裏可沒有什麽沙棘果。”說完又覺得不妥,一張俏臉羞得通紅,好在夜色已深,倒也看不出來。


  伍拾玖撓了撓頭,嘿嘿一樂,兩個人沿著木棧道朝湖心走去,棧道盡頭是一座小涼亭,兩人來到亭中,一陣寒風吹過,頗有涼意。悄立良久,伍拾玖道:“雙姑娘,金老前輩說,你隻服過一枚相柳蛇膽,恐怕會有些毒性,你自己有感覺麽?”


  雙夕夕幽幽歎了口氣:“我這條命本就是師父撿來的,今後死一次和死兩次,又有什麽分別?”


  伍拾玖急道:“不不,雙姑娘,你千萬別說這麽說,你千萬不能有事?”


  雙夕夕垂下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有沒有事,又和你有什麽關係,你隻管去完成你的大事吧。”


  伍拾玖道:“有關係有關係,是我為了救你給你服下的蛇膽,我不知道這蛇膽必須服用兩枚,我……唉……我這可不是害了你麽。”


  “原來伍公子是擔心我死了會受到牽連,那麽我今日就對伍公子承諾,承蒙公子相救,雙夕夕撿回一條命已是不勝感激,今後是死是活與伍公子再無關係,你看這樣可好。”


  她初時見伍拾玖關心自己安危,心中頗為感動,後來聽他說出那番話來,不由得有些失望,自己千辛萬苦才找到這裏,與他相遇,一見麵,卻淨是些不冷不熱的話,一顆心當真是五味雜陳。


  伍拾玖張了張嘴,好想說“你萬一有事,我怎麽辦?”可話到嘴邊,卻莫名其妙變成了:“還是想辦法幫你解毒吧,金老前輩在這裏,我們問問他,或許有什麽辦法?”


  雙夕夕別過頭去,眼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不再說話,兩行清淚緩緩而落。夜色中伍拾玖隻道是她感懷自己的傷勢,不願說話。


  兩個年輕人,明明懷著一般的心思,卻又礙於各自的顏麵,將那相思之情深埋於心,隻是不肯吐露給對方。此時一彎明月漸起,掛在天邊,皎皎濯濯,時而被烏雲遮了,從雲端探出一個尖角,像極了欲語還休的樣子。


  二人各懷心事,沉默良久。驀地那木棧道似乎晃了一下,接著又晃了一下。伍拾玖最先警覺,發現水中一道波紋迅速滑了過去,接著又返回來,圍著木棧道來回盤旋。


  “雙姑娘,水中好像有什麽東西。”伍拾玖正要過去查看,卻見雙夕夕盯著湖水,像是定住了一般。他湊近了一看,心中聳然一驚。原來那水麵之下,隱隱有一雙泛著紅光的眼睛正盯著他們。


  雙夕夕輕聲道:“你先慢慢後退,然後用最快的速度上岸。”


  “不行!我走了你怎麽辦?”


  “快走,這便是另一條相柳,和咱們在沙漠見到的那條一樣……”


  話沒說完,就見一顆碩大的蛇頭緩緩浮出水麵,紫色的信子吞吐不定,漸漸地,上半截身子露出水麵,借著月光看去,手掌大小的鱗片閃閃發亮。這條巨蟒遠比他們在沙漠中遇到的那條大得多,單隻一顆腦袋就足有兩人粗細,脖頸兩側各長著四個粗大的氣孔,發出“嘶嘶”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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