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有沒有後悔過
莫承南上樓之後，整個飯廳裏的氣氛更加尷尬。
莫老爺子看著消失在樓梯轉角處的背影，重重地歎了一口氣，看向唐初微的時候麵色緩和了一些，他轉過頭對著華容說道：“你應該也累了，在這裏坐著休息會兒吧，我想讓初微陪我出去走一走。”
華容淺笑著點了點頭，完全就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晚輩模樣。
聽到自己被突然點名，唐初微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老爺子。
莫老爺子右手拄著拐杖緩緩站起身來，問唐初微：“願不願意陪爺爺去花園裏走一走？”
老人的臉上滿是皺紋，都是幾十年來生命長河中留下的歲月痕跡，莫老爺子的臉上洋溢著笑容，像是一個小孩子，唐初微心裏一動，雖然不知道爺爺為什麽會突然邀請她，但是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點頭答應了。
因為已經是夜晚，小花園裏更深露重，走到人工石板路上的時候，唐初微將外套輕輕披在了老人的身上，不論如何，她和莫承南的關係鬧得再糟糕，那也隻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至少爺爺再怎麽說是一個長輩，她尊敬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唐初微扶著爺爺的手臂，兩個人慢慢在小花園裏走著，一陣涼風襲來，她將自己身上的外套拉緊了一點。
“你現在的心情狀態恢複得怎麽樣了？”老爺子緩慢開口。
唐初微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自己流產的事情。
這次流產是她心上永遠的痛，所以唐初微知道短時間內這件事情給自己帶來的負麵影響會很難消失，所以每次隻要一有人提起這件事情，她的心都會痛。
可是臉上卻是麵不改色：“已經調整得差不多了，謝謝爺爺關心。”
莫尋轉過頭笑看著唐初微，說道：“我這孫媳婦啊，是確實知書達理，我時常在想，承南那孩子的脾氣其實很臭，你們結婚都兩年了，想必你多多少少也有一些了解，你嫁給他，有沒有後悔過？”
唐初微的眉頭不動聲色地顫抖了一下，嫁給莫承南……有沒有後悔過？
她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這個問題，而且也從來沒有想到第一次問她這個問題的，居然會是莫老爺子，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如何回答。
莫尋一看唐初微有些為難的神情，便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
“初微，其實我能看出來，你和承南的夫妻關係並不好。”
唐初微看向老爺子，後者臉上的表情很認真，一時屏住了呼吸，生怕老人家看出什麽來。
“以前每一次和你們見麵，從你們的眼神和交談中，總給我一種兩個人不像是夫妻，而更像是兩個對手在暗自較勁一樣的感覺。”
莫氏集團算是老爺子白手起家一手打下來的，他是何等精明之人，說到這裏也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了，他看了一眼唐初微，轉而笑著說道：“當然了，我說的這些話你也不用往心裏去，聽一聽就算了，也有可能是我老糊塗了才會說這些話，哈哈……”
老爺子邊慢慢往前走邊打著哈哈，可是唐初微哪裏敢真的不往心裏去，莫老爺子竟然可以不通過莫家別墅的仆人們通風報信，僅靠自己的觀察就能看出來自己和莫承南之間有問題，那麽足以說明這個年齡已經七十多歲的老人是何等的觀察入微。
甚至這一次唐初微流產的事情，雲牧山上他們被偷襲的事情，老爺子說不定也並不是毫不知情，隻是他沒問，便也沒人敢主動提。
或許是因為以前他覺得兩個年輕人的爭吵都不過是一些小打小鬧所以才沒有插手，可是這一次不同，莫承南的第一個孩子活生生沒了，老人家才不得不出麵。
唐初微正暗自在心裏揣測著，思緒卻被莫老爺子的話突然打斷：“其實有你在承南身邊，我是很放心的，你向來就很懂事。”
唐初微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心裏竟然隱隱湧現出了一絲慚愧，老人家現在正是應該頤養天年的年紀，可是卻不得不為了他們這些晚輩而操心。
想起父親唐國峰生前有一次曾經和自己聊起過莫尋，言語之間充滿了敬佩之意，也是，一個男人年輕的時候白手起家，可是後來竟然建立了在這座城市裏可以稱得上是龍頭產業的莫氏集團。
有了這層原因之後，所以唐初微從來就很尊敬這位爺爺，也知道他是一個多厲害的人。
唐初微想起剛才的飯桌上，莫承南和華容之間明顯不對的氣氛，心裏湧上一層疑雲。她隻知道這位莫夫人是莫振雲的第二位妻子，但是從來都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從來沒有見到過莫承南正式稱呼她，連一聲阿姨都沒有叫過。
心下一時好奇，問題便也脫口而出。
“莫承南和……華容阿姨之間是怎麽回事？”
莫老爺子的腳步突然頓了頓，轉頭看向唐初微，沉默了。
唐初微以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心裏也突然覺得確實是自己唐突了，於是便笑著說道：“是我太不懂禮數了，不該問這樣的問題，爺爺不要見怪。”
莫老爺子收回目光，卻仍然沒有說話，仿佛在思索著什麽，他由唐初微攙扶著在花園裏的一張木椅上坐下，良久，老人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他的思緒回溯到多年以前，用蒼老的聲音開始慢慢講述起了關於後輩的那一段往事。
坐在旁邊的唐初微也駐足默默聆聽著……
回到別墅的時候，唐初微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莫老爺子身體不好，最終還是由淮裏隨行過來的人和華容一起接走了。
唐初微在廚房裏倒了一杯水，坐在沙發上靜靜喝著，偌大的別墅裏沒有開燈，她借由窗外透進來的清涼月光注視著自己手中透明的水杯，心裏翻騰而起的感覺反而不知道到底是寧靜還是複雜。
她靜靜坐著，周遭是巨大的沉默和寂靜，唐初微覺得今晚的莫家別墅太安靜了，心裏突然沒來由地湧起一陣輕微的慌張，想到今晚飯局的最後莫承南獨自一人上樓的背影，唐初微的心顫抖了一下。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想起莫承南，可是鬼使神差一般，她還是將手中的水杯慢慢放在茶幾上，輕手輕腳地走上了樓。
一步，兩步，三步……
唐初微跨過最後一級樓梯走到走廊裏的時候，聞到了空氣中一股濃烈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