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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比鬥

  邵落歸道:“先師當年鬼迷心竅,做了這件大錯事,事後也是寢食難安,沒到兩年便也歿了。唉,不管怎說,這都是先師之錯,我潛山派不敢有半點回避,先師既已逝世,邵某忝為掌門,自然責無旁貸,這個幹係我擔了便是。但我小徒年少,就算有所冒犯,畢竟是你晚輩,黃賢弟又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黃逐流笑道:“我是何等人,豈會和這娃娃為難?是他冒然一掌擊在我的胸膛,我這徒兒看不過,伸指點倒他罷了。”邵落歸聽他如此說,知道此人宗師身份,不會打誑,江傳勇並無性命之憂,這才稍稍放心,他望了眼黃逐流身邊的孩童,見他比邵旭也大不了幾歲,卻能一招之間製服自己的三弟子,看來名師出高徒,的是不能小覷。


  黃逐流道:“你既說要擔這幹係,不知要怎生擔法?”


  邵落歸道:“先師雖已不在,但潛山掌門尚存,邵某今日便將潛山派散了,從此潛山派三字在江湖中除名。邵某則引頸受死,任憑黃賢弟處置,絕無半點怨言。”李大全、邵陽等聽到他如此安排,俱都大驚。邵落歸看了他們一眼,道:“今日潛山派散了,這些人便隻是江湖上的閑漢散客,隻盼黃賢弟高抬貴手,放孩子們一條生路。”


  黃逐流哈哈大笑,聲音隆隆作響,直震得眾人耳根發麻,仿佛廳頂也要被掀開一般。隻聽到他高聲笑道:“邵落歸,你算得一筆好賬!那狗官躲在鄉間別的不做,偏要做賬房先生,看來你們陰損之人都是一丘之貉,終生隻愛比較算計。當年我黃家滿門抄斬,家叔、堂弟、堂妹、弟妹、妹婿和幾個未及成年的侄子侄女,共一十一條人命!現下憑你幾句不痛不癢的昏話,和你一條老命,便將這血債還了?天下哪有這麽便宜的好事!”


  邵落歸歎氣道:“我早知你必會如此言說。黃賢弟,我幼時拜與恩師門下,在少年之時,兩家來往頻繁,我們相交甚歡。但二十歲那年之後,我突然對你敬而遠之,極少與你謀麵,你可知是什麽原因?”


  黃逐流道:“你扯這些陳年舊事,黃某可不會心軟。若是無聊廢話,那也不必說了。”


  邵落歸並不理他,淡淡的說道:“那年令叔帶著女兒和賢弟你光臨天柱山,先師和令叔自有舊情要敘,我們幾個卻是少年人心性,不一會便到後山林中閑遊玩耍,結果令妹不慎被一隻野狗咬傷了小腿,其實說傷,也不過是擦破了點皮,可說毫無大礙,但彼時你怒發衝冠,追尋足跡到那野狗的窩洞,不但將那母狗一掌擊斃,還將洞裏的四條新生幼崽也都舉起一一摔死,為令妹報仇。唉,黃賢弟,不知為何,自那次以後,我心中便有些怕你,恩師去江州要帶我時,我也總是百般推脫,是以極少和你相見。”


  黃逐流冷哼一聲道:“你是看我手段殘忍,愛遷怒於旁,所以不屑與黃某為伍了?哼!母債子償,又有何錯!”


  邵落歸道:“先師終身未娶,自是沒有後嗣,我還有兩個師弟在世,但他們遠在鄱陽別院,不在皖南久了。我這幾個幼子小徒,對令叔之事更是半點不知,祖師爺的過錯,又何必要他們承擔?”


  黃逐流道:“邵落歸,半年之前,我便尋到了那江州狗官,知道了花鐸衝當年的無恥勾當,那時我卻沒來找你,偏偏定在今日,你道為何?”


  邵落歸道:“嗯,先師終前曾對我說過,今日正是令叔一家的忌辰。”


  黃逐流憤然道:“我家十一條人命,皆是黃某至親。花鐸衝無子無嗣,無親無故,死後一了百了,已算便宜他了。邵落歸,你是花鐸衝生前愛徒,繼任潛山掌門,他的孽債,自是著落到你頭上。你遣散家仆門客,這些普通弟子作鳥獸散,黃某也不去管他,近年我在北邊,素聞你的晚輩之中,出了什麽潛山六傑。嗯,七命換十一命,那也湊合。”


  邵落歸臉色頓變,道:“你是一代武學宗師,難不成要自降身價為難後輩?”


  黃逐流笑道:“我知今日要出手對付幾個小輩,你定然不服。嘿嘿,你潛山派有六名高徒,難道我黃逐流就沒有傳人?”他一指身邊那個少年,道:“這是我在北國收的弟子,現下未滿一十二歲,已和我學藝五年。今日我便讓小徒和你的什麽六傑一較高下,你若有一名弟子勝他,那算撿著,這人的命我不要了,你看如何?”


  邵落歸心中正在盤算對策,聽他如此言說,用餘光打量了幾眼那異族少年,暗想此人如此年幼,就算有名師指點,日夜勤修苦練,畢竟功力淺薄,氣力不足,適才點倒江傳勇,難免有出其不意之因,何況傳勇在自己親傳弟子中武功最末,邵陽和李大全卻已習武十餘年,和這少年對陣,縱然不能勝他,但求自保應該不難。可瞧著黃逐流胸有成竹的模樣,總是不敢輕易應聲,隻得躊躇不答。


  黃逐流環顧廳內眾人,問道:“潛山六傑,緣何隻有五人?這兩個孩童之中,有一個是你小兒子吧,另一個孩子是誰?”


  邵落歸道:“我的大弟子戎飛,出行在外尚未歸來,四弟子石驚山已經歿了。這位壯士是我朋友,不巧趕上今晚帶著侄子來探我,此事和他二人無關,還望你恩怨分明,放過他們。”


  黃逐流道:“哦?是哪一位?”


  厲知秋正要報名,微一拱手道:“在下厲……”邵落歸忙將他話頭打斷,接口道:“這位是李三李少俠,這是他侄子小英。”


  黃逐流聽到李三的名字,又見了厲知秋步法身態,顯然身具武功,明知其中有假,可自負神功蓋世,也沒怎麽放在心上,淡淡問道:“閣下來到邵府,是要相幫助拳嗎?”


  邵落歸搶道:“他帶著侄子前來,不知今日事故,邵某此刻正要送他們出門。”此時他一心不想拖累厲知秋,隻盼黃逐流放二人一馬,相救邵旭等等,那也毫不指望了。


  黃逐流道:“好!黃某答應不傷你的客人!不過先別忙走,我這小徒要和潛山六傑比劃,正需有個見證,免得邵家滅門,無人得見真相,到時候江湖上說我以大欺小,那可好說不好聽。”


  邵落歸長子邵陽脾氣火爆,見黃逐流不住用這少年相激,早已按捺不住,大聲道:“好,我便先來領教這位小兄弟的高招!”說罷摩拳擦掌,便要下場拚鬥。


  邵落歸向他瞪視一眼,轉頭道:“黃逐流,看來你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了。你要我全家陪葬,雖然於理不合,但終歸是先師有錯在先,也算情有可原。好,咱們須說的明明白白,我的弟子與你高徒比較高下,若勝了一招半式,你確能放他得過?”原來適才他思索片刻,知道黃逐流性情執拗凶殘,他既已存滅門之心,隻怕絕無回旋的餘地,思來想去,與其惹得這人翻臉大開殺戒,不如搏上一搏,黃逐流再多高明,他這弟子畢竟年歲有限,自己兒子徒弟和他放對,總不會全軍覆沒,能逃一個算一個,那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黃逐流道:“我說一是一,豈會當麵反悔?黃琛的徒孫拿不下花鐸衝的徒孫,這仇也不用報了。”


  此時江傳勇被李大全等人推宮活血,過了這大半晌,已能活動自如。適才他行為魯莽,對黃逐流無禮,卻被其身邊小童點倒在地,既感羞愧,又頗不服,此時聽了邵落歸的話,當即挺身而出,跳到內廳中央,叫道:“師父、師兄,讓我先打頭陣,報這一指之仇!”邵落歸等均知他的心思,當下點頭默認。


  黃逐流向那少年說了幾句,講的卻是女真話,眾人都不解其意。那少年走到中央,也不和江傳勇言語,起手擺了個架勢,示意對方進招。


  江傳勇大怒,這立身靜待對方的姿勢,乃是江湖上長輩對晚輩、高人對庸手切磋喂招時所常用,此刻被這少年使出嘲諷,自己如何能咽下這口惡氣?當即一記麟角掛崖,雙拳齊出向那少年打去,那少年輕飄飄的一閃,將這一擊躲過,右腳回擺,踢向江傳勇腰胯,江傳勇斜身一側,二人登時鬥在一處。


  江傳勇雖是六傑之一,但為人天真,性子魯莽,是以被邵落歸管束極嚴,平時極少在江湖走動,師兄弟中武功閱曆均是最低,此刻戰這武林三聖之徒,將師門中自己練的最純熟的馬祖拳使得虎虎生風,很具聲勢。但那少年身法奇快,總能料他機先,江傳勇愈打愈急,盛怒之下,招數更加散亂了,隻見那少年忽地斜出一腳,踢向自己前心,他忙右拳直出,欲抵住對方小腿,哪知此招乃是虛招,那少年腳腕一抖,踏在他的臂膀借力一躍,縱起後一拳擊出,不偏不倚正中江傳勇太陽穴之上,江傳勇應聲而倒,登時便暈死過去。總算這少年年小力弱,拳勁有限,若換做成年高手,這一拳下去,江傳勇哪裏還有命在?

  黃逐流微微一笑,邵落歸則臉色微變,剛要說話,他的二公子邵晨跳進廳中,說道:“我來和你較量較量!”也不等那少年回話,飛掌便拍,那少年還擊相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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