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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命案

  他站起身來,朗聲說道:“葛少主夫婦是身中劇毒而亡,適才我曾細細查看他們兩人雙手,都有一條黑線通往心脈,那正是中了南海坐蛸八爪章的墨毒!”


  眾人聽了這話,心中都是一驚,不少人正在飲酒吃席,聽說二人中毒而死,都嚇得脊背發涼,紛紛放下杯筷,有幾個年輕後生更是將碗筷碰倒在地下。


  洪扇見大家惶恐至極,忙又說道:“各位莫慌!新娘進門後,首件事便是隨新郎敬茶高堂,並未碰過桌上一盞一筷;另則這八爪章墨奇毒無比,吞之頃刻便會毒發,是以這毒十九在這幾碗敬茶之中!”眾人聽了這番演說,這才心安,洪扇又道:“隻是據聞坐蛸八爪章生於南海極南極深之處,咱們宋人鮮有能得,我也僅是從書中見過。”


  人群中忽地有人“嗷”的一聲跳出,三步兩步奔到那白衣女子麵前,原來正是葛威的弟子劉順,他舉手指著那女子罵道:“果然最毒不過婦人心!汪師妹,別人不知,我卻曉得,你舅舅便是崖山虎鯊幫的副堂主,這毒物必是你從他那得來!哼!你這賤人,想是惱我師兄始亂終棄,特意趕在今天來害我師哥!”轉過頭來衝葛威道:“師父,必是這賤婢害死了師哥,快叫人把她送到衙門,交給大人們發落!”


  葛威此時已然醒轉,雖聽劉順將家醜外揚,可當下也顧不得這許多,右手一揚,登時有幾名家丁弟子將白衣女子圍在桌旁。


  那白衣女子先是一陣冷笑,道:“他是罪有應得,死有餘辜!”接著又有兩行清淚從眼中流出,隻聽她又續道:“可是葛郎葛郎,我又怎麽忍心叫你慘死?我若要害你,那時在青鬆崗就放你不過了,我來趕你的大禮,不過是想瞧瞧新娘子究竟是何等樣人,沒成想轉眼你我便陰陽兩隔,你既已去,我活著又有什麽趣味!”順手抄起桌上的餐叉,便往自己咽喉刺去。


  她身旁一人眼明手快,舉手一格一抄,已將餐叉奪了下來,隻聽那人說道:“姊姊如此自戕,豈不一生都要蒙受不白之冤?”此人正是虞允文的孫女虞可娉。原來她進門後便坐在此桌,白衣女子來後,恰好坐在她的身旁,是以見她自殺,便立時施手相救。本來白衣女子身為拳師汪振豐次女,也是自幼習武,但適才神情激蕩,竟被虞可娉一招奪去餐叉,眾人瞧得真切,心中都道:“原來這位虞門後人也會武功。”


  虞可娉又道:“這位師兄,你說的是非恩怨,我本不知,但剛剛這一桌人都瞧得明白,這姊姊自始及終也沒離開板凳一步,她要想下毒害死新郎新娘,隻怕難上加難。”她一說這話,桌上登時有不少人點頭。


  劉順急道:“下毒之法,五花八門,又有誰能說得清楚。今日師兄大喜,人人歡心開懷,除她之外,哪有一個人會有如此歹心!”他話音剛落,身後便有人嗤笑一聲,低聲道:“未必!”


  劉順回頭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師弟王烈,他這一聲雖不響亮,但院中還是有不少人聽到。


  劉順大聲道:“王師弟,你說什麽?”


  王烈低頭道:“沒什麽。”


  劉順道:“王師弟,你有話直說,師父師伯都在眼前,別耍脾氣賣關子!”


  王烈抬起頭來,冷哼一聲,道:“師兄,你又何必裝模作樣,在這裏惺惺作態?現下葛師兄剛逝,你便端起架子來訓斥我了?哼!誰不知道,你成天候在葛師兄跟前,像個小廝一般端茶遞水,你嘴上不說,其實心裏恨葛師兄至極!若說眼前有人會有害葛師兄之心,隻怕第一個便是你罷。”


  劉順氣的脖上臉上青筋直豎,怒道:“你說什麽!好啊,王師弟,早先你就看我不服,今日要把屎盆子扣我頭上,這筆賬待會再算!”走到葛威麵前,跪下道:“師父,你可要給我做主。”


  葛威道:“烈兒,你不要捕風捉影,含血噴人,如此編排自己師兄,可有什麽證據?”


  王烈道:“師父,徒兒並非信口開河,這婚宴的酒席禮節,都是劉師兄一手安排操辦。昨日我曾親聞,劉師兄吩咐何管家,說敬茶高堂重要至極,半點也馬虎不得,這些事他要親自準備,要何管家先去睡了。何管家,你說可有此事?”


  之前端遞茶水的何管家哆哆嗦嗦地道:“老爺,確實……確實……是劉少爺昨天親手操辦的茶具。”


  劉順大急,忙道:“師父,敬茶高堂乃是習俗的重中之重,是以我才特地親自準備,咦?咦?”他講著講著,眼睛落在那幾碗茶杯之上,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卻沒發覺任何異樣,隻聽劉順接著說道:“昨日我明明放了六盞白色品茗杯,怎地現在變成了銀色的聞香杯了?”


  眾人聽他言語胡亂,隻道他做賊心虛,自行亂了,葛威也心存懷疑,斜眼看他不動聲色。劉順叫道:“師父,師父,我雖偶有惱怒葛師弟將我呼來喝去,但卻從未有過害他之心!師父,我從小跟你長大,我的品性你最清楚,我又如何會去害他!如何會去害他!”


  葛威見他有些神智失常,心中更是琢磨不定,眼光一掃,見眾徒弟有一人蠢蠢欲動,便道:“葉丁,你有何話想說?”


  葉丁定了定神,鼓起勇氣站出來說道:“師父,我知道凶手是誰,不是劉師兄!”


  葛威兩眼圓睜,道:“你說是誰!”


  葉丁一指人叢,道:“是他,是程道程師兄!”


  程道臉色一變,道:“葉師弟,你胡說什麽!”


  葉丁大聲道:“我沒有胡說,我就是知道。我雖也和劉師兄不和,但不能眼見他屈死!我與你同屋住了四年,你有何事能逃過我的眼睛?那年你和城西豆腐張的女兒要好,後來葛師兄橫刀奪愛,你早就懷恨在心了,隻是一直隱忍不發,最近你聽聞葛師兄將要娶親,便按耐不住了。前些天門口的阿黃失蹤,別人不知為何,你道我也不知?那是被你引到城外亂崗毒死的!昨天晚上,你連試我三次看我有沒睡著,後來你幹什麽去了?你敢說不是到後廚下毒?師父,他蓄謀已久,弟子雖然隱約看在眼裏,畢竟不敢輕易對外言說,沒成想今日鑄成大錯,師父,你責罰弟子罷。”


  程道性子頗為耿直,聽葉丁逐一把自己拆穿,竟不狡辯隱瞞,哈哈大笑道:“不錯!不錯!葉師弟,我早知你素來對我不滿,哪想你竟躲在暗處窺我多年,看我有異也不告發,想必你也想讓這畜生不得好死罷。哈哈,哈哈,不錯!我是恨葛天鳴入骨,每天都想如何讓他慘死。叫他無聲無息逝去,那算便宜了他,我偏要在他大喜之日,讓他在眾人麵前身敗名裂而亡!”


  葛威氣的渾身發抖,怒道:“好啊,好啊,養虎為患,真是養虎為患,我白教你了十餘年,你竟害死我的親兒!”


  程道笑道:“你白教了我?哈哈,葛威,你到今日還不明白,你教出了葛天鳴這個敗類,才是真正的養虎為患。葛威,你雖教授我們武功,可曾教過你兒子做人的道理?可曾察過弟子們的品行?你看看今日師兄弟們的醜態!葛天鳴,嘿嘿,他真是叫死有餘辜。不過今日話需講清,我是有殺他之心,但他今日之死,卻和我無關!”


  眾人聽他如此一說,都是一愣。葉丁道:“你現在推脫,也是無用。”


  程道斜視他一眼道:“大丈夫敢作敢當,我既有害他之心,又何必推脫?但他的確不是我殺的。”他見眾人都麵露疑色,又道:“不錯!阿黃確是我毒死的,那次隻為了試試毒藥靈是不靈。昨天晚上,我就是去了廚房下毒,將毒物都塗在了茶杯之中。可正如劉師兄所說,當時廚房中擺放的,是白色的品茗杯,不是眼下這銀色的聞香杯,我塗抹藥物的茶杯,現今不知在哪裏了。還有洪神醫剛剛也說,葛天鳴是中了什麽南海八爪章毒而死,我程道何德何能,能搞得到這等稀世奇毒?是以我雖然下了毒藥,但葛天鳴卻並非因我而死!”


  葉丁急道:“你不要狡辯,你不要狡辯。你害死葛師哥,這當兒又拿這話來搪塞!師父,就是他害死師兄,快抓他去報官!”


  程道冷冷一笑,坐下身去,抄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說道:“師父,你傳我一身功夫,養我數年,我程道很是感激。但是葛威,你把葛天鳴嬌生慣養,同門之間搞得烏煙瘴氣,連我的一生摯愛也離我而去,我卻恨你父子入骨!葛天鳴雖非我殺,但今日他已身亡,總算出了我幾年來的惡氣!師父,若有來生,我永世也不與你相見,哈哈!哈哈……”笑聲戛然而止,眾人看時,見他鼻孔嘴角有鮮血滲出,原來已經氣絕身亡了。


  葉丁慌道:“是了!是了!是……是葛師兄來索命了。不!是阿黃來索命了,那日我在亂崗見到阿黃,死後就是口鼻流血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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