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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毒蠍

  婁之英循聲望去,黑暗暗的也瞧不清楚,但聽來像是虞可娉的聲音,問道:“是娉妹子麽?”眼睛逐漸適應此處的昏暗,一條人影映入眼簾,原來正是虞可娉。


  虞可娉道:“大哥,你覺得如何?毒性可還在身上麽?”


  婁之英運了運氣,隻覺丹田處有些滯堵,那隻是久睡乏累的症狀,料想身上已經無毒,便道:“奇了,記得適才被條花斑蠍蟄了,怎地現下毒性全無?是何人救我得活?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隻聽另一個聲音說道:“婁兄,這裏是波蓮宗的大牢,咱們都被關押起來啦,他們救你哪裏會安什麽好心?不過是讓咱們一時不死罷了,待會還不知要如何炮製我們。”


  婁之英轉過去,見還有一人坐在自己身後,瞧來依稀便是孫立珅,問道:“是孫兄麽?”


  孫立珅苦笑道:“婁兄,適才承蒙你情,出頭救我,隻是這波蓮宗花花腸子太多,婁兄遇人不淑,終還是著了他們的道。”


  婁之英昏厥之前已隱約想到,這時心裏卻不願承認,忍不住問道:“湯兄弟呢?他在不在此處?”


  孫立珅哈哈笑道:“婁兄,你怎還不省得?你那位湯兄弟眼下是波蓮宗的大紅人、大功臣,如何會在大牢之內?若不是他,以婁兄如此本領,又怎會不得脫身,成為階下之囚?”


  婁之英也已料到毒蠍是湯兆圖故意陷害,但前因後果一時想不明白,問道:“妹子,究竟是怎麽回事?”


  虞可娉重重歎了口氣,道:“大哥,是我們大意了些,其實早先他說可以領我們隨意參加集會,我便有些疑心,隻是當時追查盧軒蹤跡心切,加上他又是潛山派弟子,便輕信了他。唉,沒想到波蓮宗蠱惑人心之術如此強大,這位七大派高徒竟也不能抵受,終是成了一個雙麵奸細。”


  婁之英奇道:“雙麵奸細?那是何意?”


  虞可娉道:“他當日受邵大哥委派,潛入波蓮宗打探虛實,那是沒錯。可是入教以後,被這些尊者堂主蠱惑,對教義深信不疑,比一般教徒還要虔誠,鐵了心為波蓮宗效命。隻是他一直隱忍不說,被劉堂主派在潛山派中反探武林正派的虛實,想是連自己親大哥也都瞞過了。昨日我們來到蘄州,這家夥聽了我們此行目的,必暗中和劉堂主商討,定下了這個計策,拿個火球做了幌子,這才引你被毒蠍蟄傷。”


  婁之英疑道:“當時我瞧張世宗和廣劍涼的神情,似乎不是作偽,若湯兄真的事先安排下了計策,他們又何須擔心?”


  孫立珅道:“婁兄,你不在教中,不知這邪教的規矩,堂主雖然管轄一方,但輕易不得見尊者一麵,你可記得張世宗質問你時,那劉錦說了甚麽?他說‘屬下該死,未能及時稟報尊者’,若他果真慌張,該當求饒才對,未能及時稟報這六個字,正說明了他早知你的身份,而張世宗幾個顯是不知道。”


  虞可娉也道:“劉堂主質問湯兆圖時,他隻眨了眨眼,沒有說話,當時我還奇怪,心想現下已撕破臉皮,還有什麽好遮掩的?卻沒想過那正是兩人的暗號。”


  婁之英略微回想了下當時的情形,似乎二人說的不無道理,長歎一聲,道:“怪不得我讓他解開孫兄的穴道,他還百般推脫。唉,湯兄弟知書達理,談吐有度,這麽一個名門正派的弟子,沒想到也是非不分,去做這邪教的幫凶。看來波蓮宗的確不可小覷,它對民間的禍害,隻怕比我們預想的要大得多。”


  虞可娉道:“是嗬,這人為了報效邪教,連師父的恩情、哥哥的親情也都不顧了,可見若被波蓮宗蠱惑,便萬劫不複,再難翻身了。”


  婁之英道:“那日我見到於捕頭女兒為了掩護廣劍涼逃走,不惜自殘要挾父親,便知這波蓮宗的可惡可怕,但想她一個柔弱女子,家中生了許多變故,被蠱惑原也平常,卻沒成想連湯兆圖這樣的少俠客,也會對這些騙人伎倆深信不疑,倒戈陷害同門。”


  孫立珅嘿嘿笑道:“婁兄,你不在波蓮宗,不知他們的惡毒手段,這幫邪徒為了蠱惑教眾人心,無所不用其極。莫說什麽潛山派少俠,便是富甲千裏的大豪紳、讀書萬卷的教書匠,甚至前途光明的達官顯貴,一旦入教,也被他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父子反目、兄弟相殘、親朋交惡等等醜態屢見不鮮。這位湯老兄也算工於心計,本是潛入波蓮宗做內應,被蠱惑真的入教後,居然隱忍不發,仍和自己的哥哥同門通報訊息,不用猜想那定是實的少虛的多了。這次見你們要打探他們教內虛實,必是知道婁兄你是他們波蓮宗的宿敵,於是來個請君入甕,這不果真把你拿獲了麽?”


  婁之英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想起先前心中的疑問,道:“孫兄,聽說你叫孫協孫大俠為伯父,然則你和他的令郎孫立琢如何稱呼?孫兄又是因何潛入波蓮宗的?”


  孫立珅道:“孫立琢是我堂弟。婁兄,我早就聽過你的大名,當年伯父帶著全家去武夷山一住數年,回來立琢便和我說,他在南邊結拜了一位金蘭大哥,便是婁兄你了,今日一見之下,果真英雄了得,可惜被波蓮宗的奸徒所害,令我等陷身囹圄,那也怪不得婁兄心善,輕信小人,實在是波蓮宗過於奸猾。


  咳!說起波蓮宗的惡行,那真是罄竹難書!這幫邪徒不僅為人奸猾,且異常殘忍,今日的大烹活人,二位想是見識過了,此等天理難容的惡行,他們也不知做過多少。三個月前,我來到蘄州探望朋友,趕巧他有個親戚出喪,便是那徐老漢,我得聞了徐家閨女慘遭不幸的前因後果之後,直氣的怒發衝冠!原來徐老漢的獨女徐蓮被波蓮宗蠱惑入了這邪教,二尊者張世宗偶見到她生的美貌,便杜撰謊言說她是什麽天選聖女,為她操辦種種教法儀式,就此玷汙了她。徐蓮後來不堪受辱,終是投河自盡了,徐老漢自是傷心欲絕,徐大娘更是一病不起,命也隻剩下半條。


  我聽了這樁慘事義憤填膺,當時便想去把波蓮宗挑了,朋友連忙將我勸住,說波蓮宗在此地盤根錯節,勢力龐大,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撼動,要我一切從長計議,但我如何咽得下這口惡氣?我靈機一動,便想了條計策,化名孫小葛,千方百計加入波蓮宗,終於成了一名教徒。這三個月來,我耳聽他們的教義,口誦他們的教規,連他們強逼的五石散也都吃了,就是為了能多多探聽他們教內的私密,以便日後鏟除這個邪教。今日張世宗舉行集會,我得了機會跟隨主管我的香主前來,本不想在此顯露身份,但他們讓我喝人肉湯,叫我如何肯就範?是以我才當場翻臉,欲刺死張世宗出了惡氣再逃,卻沒想林中居然藏得有人,這人也真好生了得,隻一個回合便拿住了我的膻中穴,將我擲了回去,卻不知此人是誰,他似乎和虞姑娘是相識,但他既是波蓮宗的幫手,又緣何要救婁兄?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婁之英奇道:“他救了我?這如何說起?”


  虞可娉道:“大哥,你被毒蠍蟄了,當時便昏迷不醒,湯兆圖去堂主尊者麵前邀功,說這是浙南台海的水蠍,最是厲害不過,你中了這毒,隻需半個時辰,便會氣絕身亡。我聽到自是嚇得不輕,不由自主的哭了出來,那個阿兀突然說道不準你死,要湯兆圖把你救活,張世宗似乎很怕得罪於他,當即命令立刻給你服了解藥,女尊者曹茉也在一旁建議先將我們收押,再慢慢商議處置。於是我們三人都被蒙了眼睛抬入大轎,走了約一個時辰,這才停下,後來便置身這暗牢之中了。我見你遲遲不醒,越想越怕,隻道是那解藥不靈,天幸你終還是醒轉了來。”


  孫立珅道:“那人叫做阿兀麽?他可不是漢人?”


  婁之英道:“孫兄,這人是女真人,好像姓什麽紇石烈,他的師父,便是和孫伯父齊名的三聖之一‘氣聖’黃逐流,此人已得他師父的真傳,其實就算今日我沒遭暗算,也敵他不過。”


  孫立珅道:“原來波蓮宗竟有這等強援,隻是我見他瞧向虞姑娘的神色,似乎充滿愧疚,不知是因為何故?莫非二位和他乃是舊交?”


  婁之英苦笑道:“他是我們的對頭,如何會有交情?隻是前些時日我和他放對,娉妹為了救我,卻被他打傷了。”


  孫立珅奇道:“武林人士交手受傷實屬平常,這人既然是咱們對頭,打傷了人還會心存愧疚,那也算是罕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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