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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重審

  周殊臉上一紅,張了張口,終是沒有說話,端木晴道:“蕭師妹沒見過江南景色,那年聽說我們要回娘家,便特地跟來一同遊玩,恰逢家父收到王爺邀約,他有要事抽不開身,便派我夫婦前去,蕭師妹自也一齊去了。”


  葛威鼻中哼了一聲,嘟囔道:“好一個有要事在身,還不是嫌秀王爺無權無勢,不願與我等小門小派為伍,堂堂七大派,嗬嗬,好威風麽?”


  周氏夫婦聽他語帶譏諷,剛要出言回斥,虞可娉把手一擺,阻攔道:“大夥莫為了這等無謂之事多說閑話,衛掌櫃,便請你繼續說說當日情由,眾人來給王爺賀壽,又怎地同住在西華苑了?”


  衛喜道:“秀王五十大壽,到訪的賓客何止百人,不過他們大多是在臨安城內居住,晚宴過後也就紛紛散了,隻有酒醉難消和出城不便的十來個客人得以留宿,因西華苑地大房多,秀王便安排留給葛掌門、周大俠等武學之人下榻居住,趙公子卻是常年住在此處的,諸位,老漢可有沒有說錯?”


  趙元申道:“爹爹怕下房吵鬧,的確向王爺求了一間西華苑客房,用來給我安心讀書,隻是我投了書院以後,終日也都住在裏頭,隻每逢年節和初一、十五回來小住,幾年前我屢試不第,徹底斷了考取功名的念頭,早已搬出來很久了。”


  虞可娉問道:“葛掌門、安婆婆、端木姊姊等都是江湖中人,盛大人彼時是禦前侍衛,大家同屬武林一脈,住在一處自是理所當然,但董大人是文官啊,緣何也會住到西華苑去了?”


  董學圖幹笑道:“董某本和其他同僚被安置在東首文苑,但我嫌他們呆氣太重,喝醉了酒隻會胡亂對詩作賦,遠非董某所愛,是以便特地搬到西花苑相住。”


  虞可娉沉吟了片刻,道:“照董大人所說,衛公子隻怕是住在文苑了?他如何會跑到西花苑中,又怎生刺殺了郡主?衛掌櫃,便請你將後麵的事繼續說說。”


  衛喜歎道:“吾兒的確住在東首文苑,當時華燈初上,不過是戌時光景,也不知郡主為何突然跑到西花苑中,董大人、葛掌門等都曾親見,隨後吾兒亦現身於此,這裏的諸位也有不少都看見過他,這些在卷宗上均有載錄,及後不久,便有人發現郡主死在花卉拐角的山石之後,據說郡主的下身裙擺破爛、腰褲盡褪,胸口則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尖刀!而吾兒當時正在死屍身旁,剛好被人抓個正著,於是便這麽收監下獄,最終做了冤死之鬼!”


  盛春林冷笑一聲,說道:“衛老漢,你講起旁人的事來頭頭是道,說的事無巨細,怎地講到自己兒子時,就在緊要處含糊其辭了?令郎可不是簡簡單單地站在一旁,當時他自己腰帶半解,褲子都褪了一半,正手握尖刀,刺在郡主身上,我趕到時,這一切俱都引入眼簾,這才抓了他的現行,怎地到你口中,好似你兒受了天大的冤屈一般!”


  虞可娉看向衛喜,道:“此話可實?”


  衛喜微微低頭,默然道:“卷宗上確是這般記載,但事實真相如何,又有誰能知道?”


  盛春林慍道:“卷宗上所錄的便是盛某的證詞,你若不信,那便是疑心盛某故意搗鬼了。好,咱們也不殃及池魚,你便把大夥放了,讓盛某一人留下給你出氣便得!”


  虞可娉道:“盛大人息怒,待案子由小女推演審完,是非曲直自有公斷,不過小女想要問大人一句,當日果然親見衛公子刺死了郡主?”


  盛春林道:“那還有錯?當時他手握尖刀,自然是他刺死了郡主。”


  虞可娉凝視著他,一字一字道:“我是問盛大人有沒有親眼看到衛公子行凶,他是橫刺還是直刺,是劈刺還是挑刺,大人是否還曾記得?”


  盛春林道:“你莫來玩這些言語把戲,我聽聞有人慘呼,這才趕去,自不會見到凶徒行凶的一瞬,但萬事皆有情理,當時衛東來仍握著利刃刺在郡主身上,不是他殺的還會是誰?”


  虞可娉道:“好,此事先擱在一旁。大夥今日能聚在一處,皆因衛掌櫃要聽諸位的證詞,既然如此,大夥便把當年各自目睹的情由俱都再說一遍如何?”


  董學圖道:“好啊,便由董某先說罷。”


  衛喜搖頭道:“不行!要說供詞,便按照當年審案的先後次序來說,卷宗所記的首詞出自周大俠和蕭女俠,那便得由他們先講。隻是眼下天色尚早,時機未到,諸公可以先用晚飯,今日天氣晴朗,夜裏頭上必有一輪明月,那時咱們齊到西花苑中,便和當年的情形很是相似了,到時再對大家的供詞一一進行印證,要找出真相當是不難!”


  眾人此時人為刀俎,隻得依他所言,跟著一起來到花苑外的小屋,那裏正存著不少清水幹糧,衛喜將肉餅饅頭遞與大夥分食,眾人接過後散在四處各懷心事慢慢吃著,一個個都味同嚼蠟,衛喜吃罷了晚飯,向婁虞拱了拱手,對旁人毫不理會,徑直進到小屋,不大一會裏頭已傳來輕微鼾聲。周殊等此時早已斷了拿他泄氣的念頭,也都紛紛倚樹傍石,席地休憩。


  過了約一個多時辰,眾人倦意正濃,衛喜從小屋中推門而出,撣了撣身上灰塵,道:“諸位,天時已到,咱們去裏頭陳說證詞、推演案情罷。”眾人雖感疲憊,但仍強打精神,跟他進了花苑,衛喜帶著大夥來到一處假山近前,說道:“便在此處先說。”


  眾人見這裏並非當年的案發之地,都微感奇怪,盛春林道:“衛老漢,你是不是憶錯了?案發處在北邊的山石那裏啊?”


  衛喜道:“誰說要先去案發之地了?卷宗上說,周大俠與蕭女俠就在此處目擊到郡主和吾兒先後跑向北首,眼下的時辰也和當晚出入不大,周大俠,我來問你,如今的情形和案發之夜可有什麽不同?”


  周殊搖頭不語,蕭夢若有所思,抬頭看了看天,幽幽地道:“那日的月亮也和今夜一樣,彎彎墜墜,仿佛一張笑臉兒一般。”


  虞可娉道:“既然如此,二位便請說說當時的所見罷。”


  周殊道:“當年我二人如何做供,今日仍是一般的話。我們先是見到一名女子從曲徑走過月亮門洞,不大一會,又見一名年輕男子也穿過門洞,事後我們才知此二人便是王府郡主和凶嫌衛東來。沒過不久,便聽到北邊傳來一聲女子慘呼,此後的事,這裏人人都比我師兄妹清楚,那也不消我多說了。”


  虞可娉道:“這麽說來,你們並未瞧見凶手殺人?”


  周殊道:“自然沒有,當年做供之時也是這般向官府以實相告,我們八台派門規戒打誑語,是以我和師妹也斷不會平白扯謊。”


  虞可娉道:“瞧這天色,大夥吃完了酒宴,正當回房休息啊,貴兄妹二人又在這假山做甚麽?”


  周殊臉上一紅,道:“我二人……我師妹有一處本門功夫參悟不透,特地要我來此處給她解惑。”


  虞可娉問道:“那是什麽功夫?”


  周殊道:“我八台派武功包羅萬象,時隔多年,我又怎能記得?”


  衛喜道:“周大俠健忘,老漢卻都記得,卷宗上說,當時周大俠和蕭女俠正在切磋一套貴派絕學,叫做‘龍潭劍法’,不知老漢有沒有說錯?”


  周殊含糊道:“卷宗既有記載,那想來便是了。”


  虞可娉道:“我猜周大俠二人也是切磋劍法刀法,若是內功拳腳,大可在屋中探討,又何必巴巴跑到院子裏來?”


  周殊臉紅道:“嗯,是了,我卻記起了,當日師妹便是在龍潭劍法上想不通透,我才到假山處給她喂招演練。”


  虞可娉道:“是麽?既然咱們重推案情,那便做戲做全,就請周大俠和蕭女俠追憶當日情由,在此舞劍演練一番罷。”


  周殊把嘴一撇,怒道:“此事與案情並無關聯,幹嘛要我二人在大夥麵前扮戲出醜?我卻不做!”


  衛喜道:“虞小姐所言極是,咱們便要分毫不差地重演當年案情,否則老漢費這般力氣仿修這西花苑作甚?周大俠既不肯練,那也別無他法,咱們便這麽耗著,等何時周大俠想通,咱們再繼續推演。”說著往石凳上一座,眼睛一闔,竟閉目養神起來。


  董學圖等見二人僵持,長此下去不是了局,便勸周殊服軟演練,周殊道:“咱們被這老兒困了一日,還要被他當做猴耍,本該同仇敵愾,共同進退,怎地你們還說起我來了?”


  盛春林道:“咱們既然問心無愧,又何必落人話柄,你二人便按實情比試一番,也沒什麽難堪。”


  趙元申也道:“是啊,西花苑書房牆上,曾有刀劍掛著,隻不知這仿建的王府中是否也有此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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