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私鹽
方浩臉色一沉,道:“四位尊者此舉何意,莫不是信不過方某?”
曹茉並不答他所問,又道:“方當家,我們剛進貴莊,便覺著宅子裏空空如也,請問你的家眷到哪裏去了?”
方浩怒道:“什麽哪裏去了?此時三更已過,難道她們還不睡覺?”曹茉一陣冷笑,卻不再搭話。
方浩頓一頓足,道:“好,便請廣尊者和我一同去取黃金!”剛要出門,突然門外直挺挺飛進一個人來,方浩沒看真切,不敢抵擋,急忙向旁一閃,廣劍涼則伸掌一順,那人身子一斜,消去了飛來的力道,四仰八叉地摔在了廳中。
婁之英等人偷眼觀瞧,原來摔進來的正是先前引自己入莊的船幫夥計,方浩看清他的麵目後大驚失色,連忙將他扶起,那夥計似乎也沒怎麽受傷,隻是驚嚇之餘,話也說不利索,斷斷續續地道:“三當家……撚信……撚信已被敵人踩斷了……”
方浩把眼一閉,已麵如死灰,張世宗等四人聞言也嚇了一跳,聽那夥計之意,方浩竟似在客廳布下了厲害的炸藥,想要一舉將自己幾人炸死,外頭夥計隻等他不在便會點燃炸藥撚信,難怪剛剛他執意要獨自出去,曹茉冷笑道:“這位小哥說話好沒道理啊,你怎知外麵的人是敵是友?”
方浩見計劃暴露,再也不用假情假意,朗聲道:“守在外頭的是哪一位尊者,便請一齊進來罷!”他喊了兩聲,外麵卻半點動靜也無。
內堂眾人心中僥幸,暗道適才得虧沒有衝動冒昧現身,原來菠蓮宗在屋外暗藏了幫手。周殊見方浩已和敵人說翻,兒子處境愈發危險,忙在婁之英掌心寫道:“外麵的尊者功夫如何?咱們對不對付得了?”
婁之英也不知是不是丁殘雲、張勝等在外,回寫道:“不知暗藏的是何人,若是一兩個尊者,咱們拚死迎戰,小心兩個女子的機括,也非沒有勝算。”
虞可娉見局麵已近失控,周殊眼看就要動手,微微審度了一番,隻覺自己雖然武功低微,但婁之英和端木晴都有絕藝在身,那幾個尊者的斤兩也曾見過,真拚鬥起來,己方加上方浩,總是贏麵更大,於是在眾人手中寫道:“咱們再看看方當家如何說,但凡起了衝突,便出去拚殺!大哥和周大俠先製服那兩個女子,晴姊姊抵一抵那兩個男尊者,讓方當家對付門外的勁敵,我去救周公子!”眾人見她分派的穩妥,一齊點了點頭。
隻聽張世宗道:“方當家,你如何說?瞧你的架勢,今日隻怕沒把黃金弄到家中罷,隻是那賒款的字據仍在我們手中,白紙黑字寫的清楚,到時我們隻得去你船幫揚州總舵索要了!”
方浩苦笑道:“方某被你們害的淒慘如此,又有什麽好說。你們還想索騙黃金,真做的一場好夢!今夜拚死一戰便是了!”周殊在內堂全神貫注,見他已把話挑明,雙拳一握,便要出去廝殺。
四尊者文抒楊道:“方當家,本尊先前對你的事隻略有耳聞,你說我宗害你,卻怎生講說?”
周殊本欲衝出內堂,聽到文抒楊說話,心中一動,竟呆立當場。方浩道:“事到如今,大夥還裝什麽糊塗?當初我販賣私鹽時瞎了雙眼,未能識破你等真麵目,若知你們便是臭名昭著的菠蓮宗什麽狗屁尊者,如何會和你們做半點生意?可惜明白真相時已積重難返,方某騎虎難下,便想一次翻身和你們做個了斷,違心去做那喪盡天良的五石散勾當,豈料又著了你們的道,欠下了黃金巨款。這件事傳揚出去,莫說我夏侯大哥繞我不得,江湖上也必都人人恥笑!你們害的方某萬劫不複,還想我能乖乖就範、挪用幫中的資銀?今夜但叫方某有口氣在,也要你們不得好死!”
曹茉道:“方當家,你說這話可就奇了,那五石散明明是你自己海上失事,打翻了運船,幹我等何事?欠賬還錢,天經地義,莫非我們來要賬是要錯了?”
方浩道:“你們覬覦我船幫資財,使了萬般的手段接近於我,此刻還有臉說這話?”
文抒楊道:“原來如此,所以方當家懷恨在心,把家眷盡都先行送走,不惜毀了莊子,也要炸死我等?”周殊聽她聲音越聽越熟,心中愈發猜疑,湊近格眼想看個真切,但文抒楊臉上麵紗罩的嚴嚴實實,哪裏能看出半點端倪?
隻見文抒楊環顧四周,眼光落在客廳壁爐上頭,眼下天氣尚熱,壁爐本來空置著無用,但裏頭黑壓壓的一片,似乎藏著什麽東西,心下頓時明白了幾分。方浩見她就要識破機關,再也不及和這夥人分辨,向前一踏步,舉掌往文抒楊頭頂拍過。文抒楊向後一躍,這一掌拍在椅上,登時將椅子拍的粉碎。
內堂眾人見已動手,急忙踹開廳門,婁之英一馬當先,直向曹茉衝去,攻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將她踢翻在地,腳尖頂在她的腰眼,厲聲道:“你手指動上一動,我便將你肝膽踏裂!”轉頭看其餘眾人,見虞可娉將周幻鷹拉到了廳角,端木晴和方浩與張世宗、廣劍涼鬥在一處,已穩穩占得上風,那邊周殊則與文抒楊鬥了個旗鼓相當。婁之英不禁奇怪,心道:“當年文抒楊拳腳功夫平平,連潛山六傑中最末的石驚山石大哥也敵不過,怎地十幾年不見,竟進境如斯了?”再仔細看,卻發現其中關竅,原來周殊顯然未盡全力,幾次出手都是點到為止,竟似套弄文抒楊的招數,如同同門拆招一般,二人鬥了十來個回合,周殊掌力一彈,跳出圈外大喝了一聲:“且住!”廳中諸人冷不防嚇了一跳,都住了手不戰。
周殊再度打量了文抒楊半晌,道:“是你?你是……你是……文二師姊?”
文抒楊鼻中哼了一聲,道:“什麽文二武二?你又是何人?”
周殊適才和她伸量了一番,此時三度聽到她說話,心中確信無疑,大聲道:“我是周殊啊,你卻不是文娟文二師姊?”
婁之英登時想起,當年大師兄厲知秋在皖南救自己時,也曾問過這位四尊者是不是八台派的文娟,後來問及此事,被大師兄一帶而過,心中早已淡忘了,這時聽周殊再又提起,不禁心道:“他二人原是師出同門嗬,不知這位尊者會不會念及舊情,不再和我們作對?”
剛念及此處,卻見那文抒楊左臂微抬,一道細微的寒光閃過,要想提醒施救已來不及,眼見便要射中周殊,突然人影一晃,一人擋在周殊麵前,那寒光隱沒不見。原來救人的正是方浩。
文抒楊一怔,隻聽方浩冷冷地道:“你們慣用這等卑劣伎倆害人,難道我會沒有防備?”原來他早知菠蓮宗的兩位女尊重擅使歹毒暗器,那暗器並非手勁所致,乃是出於機括,往往令人防不勝防,是以內裏早已穿上了特製的蠶衣,適才見到文抒楊手有異動,早做足了準備,這才救了周殊一命。
周殊見此人明明就是自己十多年未見的師姊,可卻下手毫不留情,無半點征兆,不禁又悲又恨,暗想還是先打倒了你,再慢慢問話,想到此處拉開了架勢,道:“阿晴,方當家,咱們先製服敵人!”眾人又齊上前動手。
張世宗眼見曹茉被製,己方三人顯然不是對手,急忙打了一聲呼哨,門口突然閃進一個人來,那人來到端木晴等人近前,或指或抓、或拳或掌,都是一招即過,可卻招招攻人軟肋,倏忽間便將幾人逼退,他轉了這一圈,恰好來到婁之英跟前,單掌一立直拍過來,婁之英聽得掌風淩厲,自己側著身子不便硬接,左腿一點,向旁躍了開去,那人並不追擊,腳尖一挑將曹茉提起,站在了四位尊者的前頭,當真是威風凜凜,氣勢非凡。
婁之英這才看清,闖進來的竟是死對頭阿兀,此人深得氣聖黃逐流真傳,武功已不在其師之下,本來己方對陣幾個尊者占盡優勢,可這一下形勢逆轉,隻怕要凶多吉少。端木晴等雖不識得阿兀,但適才過了一招,也均知此人是個勁敵,一個個都打起精神,凝神應戰。
張世宗知道今日已拿不到黃金,撚信雖已被阿兀踩斷,但留在這是非之地畢竟凶險,不如盡早離退為上,遂開口道:“兀將軍,此間事務已畢,你把那孩子討還回來,咱們這就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