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扶難
正德道:“咱們問一問張九便知。”三人一起奔進正殿,將張九等人帶出菜窖。
張九見危機已除,感激之情無以言表,拉著周氏向正德連連叩頭,又對孫氏兄妹頻頻道謝,鼻涕眼淚擦了好一會,這才作罷。
正德道:“適才緊迫,二位施主未能訴說詳盡,此事來龍去脈究竟為何,兩位現下可否見告?”
張九道:“恩公詢問,小人怎敢隱瞞半分?我和渾家本是鄰縣大安村的農戶,因我妹子嫁在建昌,是以我們時常來此走動。可憐我那妹子妹夫命苦,前些時誤服了毒井水,就此一命嗚呼,留下了七歲不到的小外甥孤苦伶仃、無人照料。我夫婦二人一商議,決心把我外甥接回撫養成人,於是這才巴巴趕到建昌,本已和當地保正交付妥當,不料半路殺出一夥凶神惡煞,為首的一個長臉相公,非說這孩子是我妹子與他們什麽寨主的私通之子,要強奪我外甥過去!我想我妹子一輩子安分守己,絕不會做有違倫常的事,除非當年被人用強霸占,但我夫婦兩個外地農戶,不敢與他們本地幫會爭執,隻得表麵答應,暗地裏趁其不備,帶著外甥逃出村莊,這一路被他們追的天昏地暗,也不知該奔往何處。昨夜我小外甥不慎走失,如今生死不明,我夫婦又被他們苦苦追趕,弄得奔逃無門,真不知我張家前生造了什麽孽債,要我們今世受這等折磨。”說起自己的慘狀,又悲從中來,忍不住和周氏哭作一團。
孫立琢道:“什麽幫會這般野蠻凶惡,要來奪取幼童?”
張九哭道:“小人隻是個農夫,聽不懂他們的話,就是說了,我也記不住名字。”
孫立琢道:“我曾聽說,江湖上有個教派,叫做什麽菠蓮宗,專幹欺民誘拐的勾當,可看這幾人的穿著舉止,似乎又不大像,你們可有印象麽?”張九搖了搖頭。
孫立琢還想再問,正德口誦佛號道:“世間惡人所在多有,老衲無能無為,除不了惡,能保施主性命,已算盡了全力。兩位不如早些歇息,待那幾人一夜走遠,明晨你們再行上路,他們便難以追上了。”
張九夫婦再度叩謝正德,柳彌見已無事,便繼續拾掇碗筷,正德突然“啊”的一聲驚呼,倒把眾人嚇了一跳,孫立琢道:“大師何事驚慌?”
正德急道:“不妙!不妙!適才那三人將幾間屋子搜了個遍,當時找人心切,怕是瞧得不大仔細,但若在路上回想起來,這桌上一共擺放了六副碗筷,必然大起疑心,定會再回到廟中,那時再細細搜捕,菜窖中隻怕藏不住人了。糟糕!糟糕!”
張九聞言大懼,急的團團打轉,又哭了起來,正德道:“為今之計,兩位隻有從後山趁黑逃離,免得讓他們回來逮個正著。”
張九哭道:“那幾個人武功高強,我夫婦兩個深夜逃路,不出二裏就會被他們追上。”
正德道:“那也強過在此束手待斃,兩位施主莫再猶豫,早逃一刻,便少一分凶險!”
張九道:“我和渾家實是跑不動了,高僧請你發發慈悲,再想法子救我們一救!”
正德見他隻會一味哀求自己,也不禁氣上心頭,頓足道:“你也說這幾人武功高強,老衲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擋他們得住!眼下勸你早走,才是真正的救你!”
張九見他發怒,知他說的都是實情,絕望之下,拉過周氏一起給正德又磕了三個響頭,道:“高僧說的也是,小人夫婦這便從後山下去,便是摔死在崖腳,也好過落在那些惡人手中。”抬起衣袖把眼淚一抹,就要和周氏下山。
孫立琢聽他說的悲壯,伸手一攔,道:“後山盡是峭壁,外頭又沒月色,你們這麽冒冒然下山,隻怕凶多吉少。”
正德道:“前山倒是平坦,但那幾人回來廟中找不到人,必然原路去追,前山沒什麽地勢可借,隻怕不出幾裏便會追上。”
孫立琢道:“我看二位倒不忙先逃,便在廟中躲避一夜,或許那三人並未覺察異狀,你們這一去,若在路上撞見,反是弄巧成拙。”
正德道:“萬中有一,若那夥惡煞果真再來,卻又如何是好?”
孫立琢道:“無妨,若他們真回到廟裏,我來阻他們一阻。”
張九道:“多謝公子好意,但那三人端的厲害,尤其那長臉相公,我妹子村上八九個青年壯漢都敵他不過,公子可別為了救我夫婦,累了自己性命。”
孫立琢笑道:“這倒不怕,晚生自幼也曾習武,抵住這三個惡人,當也不難。”
正德拍手道:“照啊!我卻忘了,施主是孫家莊人,區區幾個幫會的幫眾,又哪裏值得一提?”見張九一臉不解,又道:“張施主,孫家莊是江湖第一大莊,莊主孫協更是武林中最頂尖的高人,這位小居士正是來自孫家莊,他若出手幫你,你夫婦二人便可高枕無憂,哪裏都不用逃了。”
張九大喜過望,又要跪下給孫立琢磕頭,孫立琢眼疾手快,未等落地便將他攙起,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大叔不必客氣,今晚請安心睡個好覺,晚生兄妹左右無事,明早便陪你一起去尋外甥。”
張九感激的說不出話來,兩行清淚又止不住湧出,正德正想出言寬慰,廟外突然又傳來了砸門聲,孫立琢雙眉一立,道:“賊子來的好快!”讓張九夫婦到裏屋藏好,與孫妙玫、正德一起來到了院中。
他三人剛出了正堂,就見院中“嗖”、“嗖”跳進兩人,正是先前來過的馬臉漢子和黑矮瘦子,他們那長手長腳的同伴輕功不佳,此時才慢慢從牆頭滑下,原來這三人砸了一會門不見有人來應,再也忍耐不住,直接翻牆而入,卻與孫立琢三人撞了個正著。
馬臉漢子陰沉著臉道:“大和尚,你尚未辨明是非,便包庇那對夫妻,真是莽撞至極!”
正德仍裝作一無所知,道:“施主在說什麽,老衲聽得十分糊塗。”
馬臉漢子急躁之下,再也顧不得禮數,喝道:“老子沒空在這和你貧嘴,這便進去揪那兩個罪魁出來!”說著便要往屋裏去闖。
孫立琢斜裏跨出一步,擋在三人身前,道:“且慢!”
馬臉漢子一愣,道:“閣下也要趟這個渾水?哼,窩藏那兩個賊人,你也定是幫凶,老子本不想和你計較,你卻反來要替他們出頭麽?”
孫立琢道:“兄台適才說大師不辨是非,那麽這裏頭的前因後果、孰是孰非,不如咱們先在此說道說道?”
馬臉漢子瞧他不過二十歲上下年紀,把嘴一撇,道:“小子,你想充當英雄,恐怕要吃大虧,識趣的閃到一邊,免得老子多費力氣!”
黑矮瘦子也跟著叫道:“統統給我讓開!待爺爺捉到了人,再來和你們算賬!”
孫妙玫抿嘴笑道:“你倆一個自稱老子,一個自稱爺爺,原來你竟比他還大著一輩兒。”
黑矮瘦子本是馬臉漢子的下屬,對這調侃極其忌諱,高聲怒道:“女娃娃胡說什麽!快閃開了!”見她正好站在自己身前,便伸手輕輕一撥,打算將她推開。
孫妙玫抬手一抓,正好扼住他的手腕,就勢一帶一送,那黑矮漢子收勢不住,竟回手向自己臉上打去,嚇得他趕忙把頭一甩,這才免了當眾出醜,饒是如此,這一巴掌卻重重打在頸上,拍的脖子好不生疼。
馬臉漢子看出孫氏兄妹會武,這時不敢大意,厲聲道:“好啊,原來不是充當英雄,而是那兩個點子伏下的幫手,弟兄們,咱們先料理了這仨人再說!”一束腰帶,便要下場動手。
孫立琢向正德道:“大師,你且回屋暫避一避。妹子,你來給我掠陣,看為兄來鬥一鬥惡人!”未等馬臉漢子出手,當先一招象山出雲,直奔對方麵門而來。
馬臉漢子見他出拳迅猛,急忙把頭一甩,就勢一招惡狗橫行回擊,二人便戰在一處。孫立琢除了早年和婁之英切磋過武藝之外,就隻前時與天池派的方平打過一架,拋開莊裏自家兄弟,再也沒和外人有過伸量,這時與這馬臉漢子交手,心中既有興奮,又有三分怯意,生怕自己一個不慎,栽在這無名之輩手下,是以招招小心,兩人鬥了十來個回合,竟不分勝負。
他心裏忐忑,那馬臉漢子則更心驚,眼見這青年雖然年少,但每招每式都淩厲至極,遠非自己所能比擬,再勉力撐個一二十招,便非敗不可,想到此處急忙大叫道:“老田、大風,這小子手硬,大夥一齊上啊!”黑矮瘦子和長腳漢子聽他招呼,抽出腰中短刀,也奔過來加入戰團。
孫立琢被三人圍攻,心下有些慌亂,他平日切磋練習極少以一敵多,這時見又來了兩人,還都手持兵刃,自不免有些畏首畏尾,好在他比這三人武功高出甚多,全力周旋之下,尚未有一絲敗象,那三個惡漢則邊打邊口中咒罵,汙言穢語說的好不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