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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 還塔

  就見嚴久齡面紅耳赤,正和那個鄉農爭論,婁虞二人一聽才知,原來是那個鄉下人走路疏忽,扁擔刮壞了嚴久齡的衣衫,可那個鄉農自覺有理,反說嚴久齡橫衝直闖,走的太急,這才撞上了自己。這二人越辯越僵,那鄉農不善言辭,講到後來惱羞成怒,突然破口大罵,說的全是本地的川中俚語,嚴久齡不甘示弱,也用湘東土話回罵,他兩人雞同鴨講,說的方言都是各自能懂,對方全然不明,卻仍舊怒罵不休,惹得圍觀百姓紛紛大笑。


  婁之英心道:「這位嚴莊主當真是俠字當頭,以他的本事,便伸出一根指頭,也夠這鄉農好瞧了,可他卻不恃技逞強,偏偏只肯嘴上和他爭論,也算是難得了。」怕二人爭執下去嚴久齡壓不住火,於是上前攔在二人中間,道:「嚴先生,怎在此處碰見你了,你瞧小弟是誰?」


  嚴久齡見有人挺身而出,還以為是鄉農的幫手,待仔細看清對方面容,不禁大喜,道:「婁老弟,你怎地在這裡了!」


  婁之英道:「此處不便說話,咱們尋個靜處細談。」


  嚴久齡恨恨地道:「老弟稍等片刻,待我和這人理論完再說。」


  婁之英道:「區區一件衫子,嚴先生何必介懷,小弟替他賠了便是。」


  嚴久齡道:「誰要他賠衣衫了?我只要他賠個不是!」


  那鄉農聽到此處又跳起腳來,直說自己有理,嚴久齡道:「今日我遇見了朋友,沒空跟你羅唣,你既不肯賠禮,那休怪我不客氣!」伸出右手抓住扁擔,兩指微微叫力,扁擔應聲折成兩截。


  那鄉農見他露出這手功夫,直驚得說不出話來,嚴久齡從懷中摸出一塊碎銀擲在地上,道:「這扁擔劃破我的衣衫,你既不肯替它賠禮,那我只有出手教訓於它,可你一個鄉下人要來糊口,我也不為難你,這塊銀子夠你買十副扁擔了。」拉著婁之英出了人群。


  虞可娉正在外頭等著二人,嚴久齡見了,恍然道:「啊,是了,四川是虞小姐的仙鄉,你二人這是要回娘家。」


  婁之英臉上一紅,道:「嚴先生說笑了,小弟確是要去娉妹家中拜訪,卻不知先生此番因何來到川中?」


  嚴久齡臉現得色,道:「老弟最近沒得消息么?明年四月的英雄大會,已定由我紫翠庄籌辦,如今老哥我化身神行太保,正要給各大門派奉送請帖。」


  婁虞先前為躲避仇敵,在**一隱數月,后又趕赴人煙稀少的熊山,對近來的江湖傳聞所知甚少,二人一問才知,原來英雄大會本始於真宗年間,向由少林寺出頭籌辦,可惜靖康之恥北國失守,河南已不在大宋轄境,上一次的英雄大會,便是定在鄂州孫家莊,眼見明年又是盛會來臨,紫翠庄恰巧出了驚天大案,於是少林派方丈普絕大師、八台派掌門關世族等便提議在此召開大會,宋自通自是欣然接受,便派出門人弟子四處分發請帖,其中西方門派眾多,這一路則由副莊主嚴久齡親自出馬,他今番趕到劍閣,正是要去拜會鶴鳴觀觀主卓清道長。


  婁之英聽說他要去鶴鳴觀,心念一動,嚴久齡道:「婁老弟、虞小姐,你們要回家也不急於一時,鶴鳴觀是百年古觀,卓清道爺更是當世高人,不如就和我同去坐坐如何?」


  婁之英躊躇不語,虞可娉見了他的神色,心中已猜到了幾分,將他拉在一旁,低聲道:「大哥,你果真要去么?」


  婁之英長吁了口氣,道:「娉妹,寶塔是從鶴鳴觀流出的,如今落在你我手上,咱們既然來了,就該物歸原主。」


  虞可娉道:「那也是他們從朱家掠來的,何況咱們還有謎題未破,將來用到寶塔卻怎麼辦?」


  婁之英道:「這是他人的物事,我拿在手中寢食難安,不如先將此物還給鶴鳴觀,然後我再向卓清道長說明原委,光明正大地討要,那時他若不給,也是天意。」


  虞可娉知他性格如此,多說也是無用,只得無奈答允。嚴久齡見兩人肯一同前去,心中大喜,三人在縣內住了一晚,第二日起身上路。鶴鳴山就在劍閣東去七十里,三人催馬轉眼即到,就見此山巍峨高聳,山勢陡峭,雖不及五嶽壯麗兇險,但卻另有一番秀美。鶴鳴觀建於山頂,三人棄馬登高,不一會已到觀前,婁之英見此處古樸莊嚴,比之桃源觀大了不止一倍,不由得暗贊百年古觀,果真不同凡響。守門的道童接了拜帖,慌忙進去通報,隨後引三人進入修真堂,卓清道長帶著一眾同門弟子正在裡面恭候,嚴久齡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先將婁虞做了引薦,之後講明來意,卓清道長微笑道:「真是逝者如斯,不知不覺,二十年之期又要到了,貧道對宋莊主素來敬仰,這次紫翠庄籌辦英雄大會,鶴鳴觀是定會捧場的。」嚴久齡不禁大喜。


  卓清又對婁虞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兩位的事迹,貧道近來也略有耳聞,先前在豫南古道,婁少俠更是力助劣徒圍斗冷懷古,這份恩義,鶴鳴觀不敢忘卻。」喚來明鋒、明針,拜謝婁之英。


  婁之英見他提及此事,恰與寶塔相關,心念一動,道:「晚輩有一要事,正欲和仙長私下稟說。」


  卓清見他一臉凝重,知他所言非虛,將眾同門及弟子散退,嚴久齡識趣,自也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三人,婁之英鄭重其事地將寶塔之事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卓清沉吟道:「當日八台派的周公子確在觀中做客,但他只是一個孩童,任誰也沒疑心在他頭上,都只道是冷懷古做的手腳,如今看來,倒是怪錯了人。」


  婁之英道:「寶塔既是貴派寶物,今日物歸原主,也是理所應當,只是晚輩還有個不情之請,要跟仙長明說。」當即將想借寶塔解密線索、尋求醫典之事說了。


  卓清聽罷微笑道:「貧道是化外之人,從來對什麼寶藏、武經無心,這寶塔也並非敝觀祖傳,乃是師長們從外帶來的,我於此事無權評判,婁少俠要還要借,須和一人去說,由他老人家定奪。」


  婁虞見他身為一觀之主,居然還要請示旁人,且口稱對方老人家,足見這人身份非比尋常,婁之英道:「仙長說的這位前輩在哪,可否引晚輩面陳其事?」


  卓清道:「那是貧道的師伯蒼陽子,這寶塔便是他當年帶回來的,不過他老人家這數十年都在西山獨自清修,除了我師兄卓淺,其他人幾無機會見到,便是貧道自己,也是幾年難得見我這位師伯一回,至於他願不願和二位照面,且要看老天造化了。」


  虞可娉聽說寶塔是由蒼陽子帶回鶴鳴觀,已猜到此人當年必是參與了朱家滅門一役,若能見到,說不定還能打探到更多朱七絕的事,於是道:「如何才能面見這位師祖?」


  卓清道:「我那師伯性子沖淡,不愛參理世俗,卓淺師兄是他的親傳弟子,就住在西山入口,這人脾氣有點古怪,只怕不會讓你們輕易過去。」沉吟了半晌,道:「我的徒兒明銳,與卓淺師兄略為交厚,便讓他帶你們前去說情,若是不成,還請二位不要見怪。」喚來弟子明銳講明了原由。


  明銳二十齣頭年紀,為人十分機靈,聽了師父的安排,不禁臉現難色,支吾道:「卓淺師伯他……我若求他這事,必會.……必會被他罵的狗血淋頭。」


  虞可娉道:「道兄,你莫心慌,到時只需做個引薦,若是不成,那也是天意。」


  明銳見她說的誠懇,又怕掌門責罵,不敢再多推脫,硬起頭皮帶二人出了古觀,一路翻山越嶺,約莫走了五六里路,來到一個谷口,明銳遠遠指道:「卓淺師伯就住在這裡,待會聽我說話,二位先不要聲張,若然惹惱了他,你我都要遭殃!」


  婁虞見他神情惶恐,只是覺得好笑,二人拚命忍住,跟他來到谷前,果見深谷入口處有一座矮房。明銳束了束衣帶,上去叩射門環,隔了好一陣也不見應聲,他輕輕一推,那門沒鎖,吱吱呀呀地開了一半。明銳探進去半個腦袋,輕聲道:「師伯,師伯,弟子明銳,前來拜見。」


  只聽裡頭一個嘶啞的聲音道:「你來做甚麼?」


  明銳道:「弟子.……弟子……」


  那人不等他說完,忽地語帶怒氣,道:「你帶外人來了?」明銳一縮脖子,就見房門大開,從里緩緩駛出一輛二輪殘車,車上端坐一名道人,瞧來六十上下年紀,雖已上了年歲,但麵皮白凈,長髯一塵不染,一看便知年輕時也是翹楚一方的美男子,可再往下看去,就見此人雙腿齊膝而斷,原來已是殘廢。


  明銳低聲道:「師伯,這二位是婁之英婁少俠和虞可娉虞小姐,他們有事想見師祖,掌門……掌門命我前來帶路。」


  此人正是卓淺,只見他白眼一翻,扭頭冷笑道:「師父從來不見外人,便是掌門師弟來了,也未必肯見,你又何必多此一舉,害人家白跑一趟?」


  明銳頗為無奈,看向婁虞二人,卓淺早已明意,率先道:「二位和我萍水相逢,還是免開尊口了,不然貧道說話口無遮攔,二位面上須不好看。」說罷調轉車頭,便要回屋關門。


  虞可娉見他就要回絕,忽地心念一動,脫口道:「前輩,你的雙腿,可是四十年前在咸平,被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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