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四章 令月之邀
陳萼很快離去,回到長安之時,已是半個月過去了。
大明宮裏正開著朝會。
李顯雖然被陳萼帶去了紫薇天宮,但尋常人不知道,仍按駕崩辦,目前還在喪期,皇帝的禦座擺在東麵,坐東朝西,西麵是李顯的梓宮,旁邊站著相王李旦。
太平公主居群臣之首,見群臣歸位,便冷聲道:“近年來,朝廷動蕩,國家不安,皇帝自知年幼識淺,才具不足,不堪大位,為江山社稷,為列祖列宗計,欲於群臣麵,傳位於相王。”
頓時,殿內萬籟俱寂!
群臣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裏滿是驚詫之色。
不過也僅止於驚詫。
這幾年來,政局動蕩的太厲害了,出什麽妖娥子都不奇怪,更何況,自韋後與安樂公主被誅,相王係一家獨大,而皇帝年幼,正是最典型的主弱臣強,相王不當皇帝,才叫不正常。
李重茂也傻了!
戶吏二部尚書,侍中劉幽求是李隆基的心腹,這時踏前數步,取出一份退位詔書當堂宣讀起來。
“三才剖判,百王代興,治天靜地,和神敬鬼,庇民造物,鹹自靈符,非一人之大寶,實有道之神器也……今國家多難,皇帝仁孝,追蹤堯、舜,誠合至公,相王代之任重,慈愛尤厚矣,朕乃以製傳位相王!”
李重茂畢竟年紀小,早已失了方寸,依然坐著不動,隻是淚水不停的流。
李旦心裏焦急,可是他不好出麵,群臣更是對禪代事麻木了,自高祖以來,哪一朝都有禪代宮幃秘事,衝鋒陷陣往往結局都不妙,不如冷眼旁觀。
李令月眼裏閃出一抹寒芒,大步來到禦座前,抓住李重茂的衣領,冷聲道:“相王得天下歸心,汝何德何能,敢坐此位?還不速速下來?”
說著,就把李重茂硬拉下來,扔到地上,又扶起李旦登上皇位。
群臣心知大事已成,遂在李令月的帶領下,山呼萬歲,擁李旦繼皇帝位,定年號景雲,降李重茂為溫王。
陳萼得知此事,暗暗搖頭,他清楚,接下來大唐又該動蕩了,李令月與李隆基的姑侄鬥法將正式拉開序幕。
西遊世界的曆史不能等同於地球曆史,在地球上的大唐,別看李令月權傾朝野,但多是阿諛奉承之輩,威勢遠不能和她的母親媚娘相比,尤其是,李隆基掌握著宮廷宿衛。
而在此世界,李令月身份詭異,難保不會有後招。
自己該如何選擇?
紫薇大帝的種種作為,早已讓他寒了心,他的心裏,不時就會迸出叛逆的想法,索性擺脫這父子,擁李令月稱帝,以自己在地球上的見識,結合議會製度與大明的內閣製,設計出一套權力相互製衡的君主製度,搭建穩定的政治框架。
得到舍衛國氣運與建立冥府,隻是大唐得享三千年國祚的必要條件,並不是說就此板上釘釘了,否則佛門也不會廢盡心思的去顛覆大唐。
真要讓大唐長治久安,還是要讓權力相互製衡,具有廣範的執政基礎,成立五兵都督府隻是收了兵權,最大限度的杜絕了兵變的可能性,但是長久的政治動蕩,依然會毀掉國家的基礎。
再看紫薇大帝對待李顯的態度,近來陳萼心裏越發有叛逆的衝動,他很擔心自己被兔死狗烹。
其實憑心而論,女主上位並沒什麽不好,媚娘當政的幾十年裏,也沒出大漏子,反倒國泰民安,而且女主更容易控製,自己的政治理念更易於實施!
因為女人感性大於理性,往往會感情用事,李令月對自己,明顯頗為曖昧,如果自己順勢得了李令月的芳心,或能讓她對自己言聽計從。
並且誰也不敢保證,李隆基晚年就一定清明,地球上,正是李隆基葬送了大唐,成為千古罪人。
再說句題外話,李令月當政,朝廷運行成本低,而李隆基稱帝,晚年光是後宮就有四萬佳麗,哪怕每人每年隻發十兩銀子的脂粉錢,一年也要四百萬兩,多少銀子也不夠他花啊。
但陳萼擔心的是,自己與媚娘的感情是幾十年間一步步走過來的,不可複製,未必能與李令月走到那一步,同時李令月的果脯也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其中最令他拿捏不定的,是萬一建立起了合適的製度,使得天道借機還魂,不僅會將自己徹底推到聖人的對立麵上,還更有可能成為天道複活的祭品。
天色接近了黃昏,天空中布滿了炫爛的火燒雲,陳萼依然端坐在大堂裏,微閉雙眸,心裏沒有答案。
“候爺,鎮國太平公主遣管家求見!”
這時,有家仆在外喚道。
“哦?請他進來!”
陳萼緩緩睜開眸子,沉聲道。
“是!”
家仆施禮離去。
不片刻,一名看上去就十分精幹的中年人趨步入殿,向坐在上首的陳萼施禮:“小人李明,奉鎮國長公主之命求見候爺。”
陳萼可道:“公主遣你來是為何事?”
管家取出一封鎏金拜貼,奉上道:“長公主命小人邀請候爺過府赴宴。”
辛瑞與索什納入府之後,輪流服侍陳萼,今日輪到索什納,抬起素手,正待將拜貼攝來,陳萼立時瞪了眼過去。
索什納這才回想起陳萼不喜歡在家裏施展仙術,於是忙欠了欠身,才接過拜貼,奉給陳萼,陳萼打開一看,一列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妾庶務繁忙,今始得閑,邀君赴宴,萬匆推辭。
“行,你稍等片刻!”
陳萼點了點頭,帶著索什納入後堂換了身衣服,才隨管家離去。
出了門,是一輛精致的馬車,管家躬身道:“長公主不能親來迎接,甚是抱憾,故以座駕接候爺過府。
車門打了開來,兩名俏麗的婢女跪在車內,盈盈施禮:“公子請上車!”
“嗯~~”
陳萼也不好拒絕,一腳踏上,那兩名婢女淺淺一笑,各自伸出纖纖玉手,把陳萼拉進車廂。
車內暗香浮動,雖然天氣炎熱,但車體帶有很多細密的小柵欄,外麵看不到裏麵,裏麵卻能看到外麵,並保持著充分的空氣流通,當馬車行駛起來,竟有種涼風習習的感覺。
“公子,這是長公主親手釀製的果酒,請品嚐!”
一名婢女奉上一杯瑪瑙般的液體。
講真,陳萼早把李令月製造的食品劃入暗黑一類了,哪裏願喝,隻輕輕呷了一小口,就擱在案上,揮手道:“你們先退下去罷。”
“諾!”
兩名婢女有些失望,但還是退入馬車後部。
李令月仍與武攸暨同居一府,不片刻,馬車駛到府前,陳萼剛剛下車,數人從府裏走出。
陳萼頓時尷尬萬分,其中一人正是武攸暨。
武攸暨年近五旬,卻如個風燭殘年的老朽,骨瘦如柴,滿麵病容,再用靈眼看去,已是神思衰敗,氣血兩虛,顯然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命不久矣。
“陳狀元!”
武攸暨一副醉熏熏的樣子,沙啞著嗓子喚道。
“見過楚國公!”
陳萼硬著頭皮拱手。
“嗬嗬嗬~~”
武攸暨用那渾濁的眼睛看著陳萼,笑嗬嗬吟起打油詩:“半生傀儡任揉捏,發妻慘死不敢言,愧為男兒求一醉,我是大唐酒中仙!
陳狀元,令月始終惦念著你呐,自成婚以來,從未讓我碰過,怕是隻有你這般人才方能入她帳幕,快去罷,別讓她久等啦!”
“國公爺,您喝多啦!”
仆役連忙攙住武攸暨,不安的偷瞥向陳萼。
“誰喝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老爺我要與翠香喝花酒,快扶老爺去醉香樓,哈哈哈哈~~”
武攸暨手一揮,哈哈大笑。
“國公爺您慢點!”
仆役們七手八腳把武攸暨扶上車,漸漸遠去。
在武氏諸人中,武攸暨是最無辜的,發妻被殺,娶了李令月又不讓碰,或許與自己有關,李令月沒給他戴綠帽子,可這與他的處境有何幹係?
既然抗爭不得,索性醉生夢死,竟讓他躲過了數次清洗,這也是卑微中的幸運。
“哎~~”
陳萼暗暗歎了口氣,心緒有些綾亂。
“公子,請!”
兩個婢女施禮示意。
“有勞了!”
陳萼點了點頭,往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