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八章 煽風點火
婢女退去之後,李令月抄起袖子,望向了天際,一絲悔意油然而生。
按她的原意,李旦登基,立李成器為嗣順理成章,相對於李隆基,李成器好犬馬聲色,易於控製,如果李隆基爭奪嗣位,則可將之除去。
這本是十拿九穩的事。
李成器的母親是嗣妃劉氏,而李隆基的母親隻是側妃竇氏,李成器是嫡出長子,李隆基是庶出次子,按宗法製,有嫡立嫡,無嫡才立庶,可是李旦不立李成器,直接立了李隆基。著實出乎她的意料。
同時,李旦一改往日優柔寡斷的作風,雷厲風行,於登基當晚就定下了以李隆基為嗣,次日又於朝會上確認,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要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廢李重茂呢。
畢竟李重茂無依無靠,又年紀幼小,如果自己鼎力支持,怕是皇兄與李隆基也無可奈何,隻能乖乖的輔政。
本來誅除韋後之後,她是有過猶豫的,可是李隆基找到她,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們殺了他的母後與親姊,怕是長大了會尋我們報仇。
當時李令月與李旦父子是綁在一條船上的,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因此同意了廢李重茂。
如今回想起來,顯然是中了計,令她悔之晚矣。
‘陳狀元啊陳狀元,你可莫要讓我失望啊!’
李令月歎了口氣。
三日後,陳萼再赴李令月之邀。
今日的李令月,精心妝扮了妝容,如果說,以往她與媚娘隻有七八分相似,今次是完全照著媚娘畫的,相似度幾乎達到了九成九。
唯一差的,隻是媚娘那天生的媚態。
這也沒辦法,畫骨畫皮難畫魂。
李令月是屬於那種風格硬朗,又帶著些嬌縱的類型。
陳萼暗暗搖頭,有必要這樣麽?
那是你媽媽啊!
扮作你媽媽的樣子來勾引自己,能不能不要這樣邪惡?
不過沒有誰天生是聖人,如果有朝一日,媚娘長大了,李令月扮作媚娘的樣子,與媚娘一起……
臥草!
陳萼表示自己邪惡了,忙在心裏,對溫嬌道了聲抱歉!
李令月身著銀鳳裹胸,披著一襲薄薄的大袖衫,走路帶起香風,款款迎來,拉著陳萼的手笑道:“陳狀元,你先坐下。”
陳萼不解的坐在了墩子上。
李令月嫣然一笑,繞到陳萼背後,從一個小瓶子裏,倒了些精油抹在手心,均勻揉散化開,便摸上陳萼的太陽穴,輕輕按摩起來。
“公主,不要這樣!”
陳萼渾身一震!
李令月哼道:“你給娘捏了一輩子的肩膀,妾這女兒的,代娘報你的恩情,有何不妥?”
“這……”
陳萼竟無言以對。
既然推辭不得,索性閉目享受,不得不說,李令月十指纖柔,力道適中,再有一股淡淡的馨香的傳來,很難想象這已經是一個年近五旬的婦人了。
嗯~~
陳萼竟發出了舒服的聲音。
他並不覺得讓李令月為自己按摩有什麽不對,雖然他時刻提醒自己是個人,但是既然已經獲得了超凡的力量,揮手就能讓山川崩裂,一言可定萬千人命運,又怎麽可能不影響到心態呢?
誒?
陳萼隱約感覺到,隨著精油滲入肌膚,那種上癮的感覺又回來了。
原來是換了花樣啊!
以前是果脯,知道自己對果脯起了疑心,這次換成精油!
本來以陳萼的強韌肉身,不是他願意,精油的成份半點都不能滲透進他的皮膚,可是他很想搞清楚連天道之眼都看不破的,到底是什麽,於是順其自然,細細品味。
不覺中,他的心裏漸漸地蕩滌起了一種奇異的情緒,似甜蜜,又有些酸澀,好象是……戀愛的滋味!
李令月的倩影被一點點的勾勒出來,婷婷玉立,含著淺笑,也一點點的擠進自己的心靈。
這到底是一種什麽手段?
情蠱?
但是又不象!
陳萼本能的要掙開,心裏卻湧出一種不舍的感覺,仿佛推開李令月,就會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隱隱他能覺察到,這不是純粹的男歡女愛,帶有一種奴役的性質,也是心靈層麵上的爭鬥,無聲無息,卻凶險異常。
如果自己愛上了李令月,怕是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無私的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但是反過來,一旦自己掌控住了局麵,讓李令月傾心於自己,那麽她也會向自己奉獻出一切,無條件的愛上自己。
陳萼突然心中一動,一蓬心火在心房中漸漸凝聚出來。
心火由心而生,以他人七情六欲為薪柴,壯大自己的心靈。
用心火對敵,敵人的真元修為不會有任何下降,損失的是情感和**,最終會在心火的焚燒下,成為一具沒有七情六欲,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渾渾噩噩的行屍走肉,或可視為會行走的植物人。
另從心理學角度理解,心火奪去的是生靈的社會屬性與感情屬性,淪為隻具備純粹生理屬性的生物個體。
當然,陳萼並不是想要讓李令月變成行屍走肉,以他第一層修為的心火,也煉化不了李令月的七情六欲,他隻想試一試,心火能否應用於心靈層麵的角逐。
無形無色的火焰緩緩纏繞上了李令月的心靈虛影,逐分逐寸的煉化,外界的李令月,一雙素手已經按在了陳萼的肩膀上,突然心靈中有一股些微的寒意掠過。
“嗯?”
李令月鳳眸微眯,細細體察,卻又覺察不出什麽。
再看陳萼,微眯雙眸,一副很享受的模樣,不禁暗暗一笑,好象給他按摩,還是很甜蜜的嘛,她的心裏,隱有微瀾蕩起。
……
“陳狀元去長公主府上了?”
聽得來報,李隆基猛站了起來。
管家道:“太子爺,陳狀元去了有小半個時辰啦!”
“武攸暨在哪?”
李隆基問道。
管家嘿嘿一笑:“又去醉香樓啦!”
“哦?”
李隆基眼神眯了眯,附耳交待幾句。
“小的這就去辦,太子爺盡請放心!”
管家眼前一亮,匆匆奔去。
醉香樓與宴賓樓都是長安數一數二的青樓,不過在風格上,炯然有異。
宴賓樓走高端清雅路線,沿河建著一座座精致的別院,而醉香樓沒有優良的先天條件,索性起一座大樓,主打歡暢熱鬧,招牌是改編過的儺戲,有一定的故事情節,具備戲曲的基本元素,倒也是與宴賓樓打個難分難解。
寬闊的大廳裏,武攸暨坐前排,幾案上擺滿酒食,左右偎著兩名如花般的妙齡女子,柔順乖巧。
“國公爺,妾喂您一杯!”
一名女子笑吟吟的端起了酒杯。
“哎唷唷,爺最喜歡你了!”
武攸暨湊嘴上,一飲而盡。
另一個女子不樂意了,嗔道:“國公爺,您就知道寵著小翠,不行,您也得喝妾一杯。”
“差點把你給忘了,哈哈,來來來,喂的好,爺重重有賞!”
武攸暨哈哈一笑。
那女子現出喜色,端杯輕啜了一口,含著酒液,俏麵緩緩向武攸暨湊去。
那宜人的螓首越湊越大,幽香撲鼻而來,武攸暨頓時色授魂予,可這時,後麵來了幾個人,嚷嚷道:“小二,撿好酒上,撿漂亮的姑娘來!”
“客官您稍等!”
小二大聲唱諾。
武攸暨不禁眉頭一皺,他覺得這幾人粗俗不堪,敗壞了他的興趣,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偏偏那些人還不識趣,大聲談論。
“長安這地方,遍地美人兒啊,今日入得醉香樓,才知此言不虛!”
“嘿,這都是些風塵女子,使足了銀子,讓做什麽就做什麽,算什麽美人兒,真正的美人兒,豈是你這等身份能遇上?”
“哦?兄台說來聽聽?”
“長安有四大美人兒,首選安樂公主李裹兒,那可是豔冠天下啊,可惜事涉謀反,做了枉死鬼,聽說死時才二十來歲,真是可惜了啊!”
周圍人心有戚戚,紛紛歎息,仿佛李裹兒不死,就能任由他們一親芳澤似的。
武攸嗣也忍不住伸長了耳朵。
“排名第二者,乃是當朝鎮國太平長公主,是天後最小的女兒,深得天後寵愛,據說容貌與天後極盛時幾乎一模一樣,現已是四十來歲得婦人了,容顏卻亦如三十不到的婦人,若非李裹兒年輕些,怕是長安第一美人兒非長公主莫屬。”
聽到提及自己的妻子,哪怕夫妻感情一丁點都沒有,武攸嗣仍是大感興趣。
“聽你這麽說,難道你見過?”
“那是當然,有一回長公主上朝,我恰好有幸路過,啊呀呀,長公主看了我一眼,我那魂兒啊,當時就飄了,如果我能與長公主一親芳澤,縱死也甘願哪!”
“就你這挫樣,別做夢了,長公主早已有丈夫!”
“這你不知道了吧,長公主的丈夫是個窩囊廢,聽說連長公主的床都沒上過,心情愁苦,整日流連青樓酒寨,找些風塵女子作踐自己。”
頓時,武承嗣的麵色難看之極。
那人似乎說上癮了,眉飛色舞道:“長公主是什麽人,可看不上那等窩囊廢,人家另有情郎哩,剛我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名氣宇軒昂,儀表堂堂的青年男子騎著馬,進了楚國公府,怕不是長公主的老相好吧?”
“啪!”
武攸嗣忍無可忍,抓起酒杯狠狠摜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