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六七章 馬嵬坡
次日一早,長安城外出現了大隊兵馬,遠遠一麵燕字大旗迎風招展,數十萬兵馬踏著沉重的步伐漸漸逼近城池,城頭上的老弱病殘均是嚇的麵如土色。
安慶緒一身金甲,騎著大白馬,意氣風發,眺望著長安城半晌,扣著馬鞭的手臂猛的一舉!
“萬歲!”
“萬歲!”
燕軍中,山呼萬歲!
燕軍是自東麵而來,就看到正對麵的廷慶門,緩緩打開。
嚴莊拱手道:“聖上,長安不戰而降,合該聖上一統天下,建萬世不朽基業!”
“哈哈哈哈~~”
安慶緒長笑著,馬鞭再次一揮!
“殺!”
頓時,海嘯般的喊殺聲衝天而起,燕軍一窩蜂的往城裏鑽去,沒有人擔心會遇上埋伏,因為李隆基攜太子棄城而逃已經不是秘密,長安的人心散了,哪個敢反抗?就不怕屠城三日?
而且安祿山是反賊,安慶緒殺父繼位,是逆子,反賊逆子,名聲太難聽,安慶緒需要漂漂亮亮的進城,而不是縮頭縮腦,左右試探才敢入城,否則會給人一種委瑣的感覺。
城門洞隻有數丈寬,大隊軍馬擠在門前,有了明顯的混亂,並且人數越積越多,畢竟誰都想先進去大掠一番,遲了怕是連口湯都喝不到,甚至有平時看不對眼的,揮拳打了起來。
安慶緒皺了皺眉,並沒有阻止,事實上在這種時候,統帥往往會失去下屬士兵的約束力,隻有進了城,大掠過後,才能慢慢收攏。
就如闖軍進了北京迅速腐化,根源在於闖軍是地地道道的烏合之眾,安慶緒也麵臨類似的情況。
個把時辰過去,才進去了千人,卻是隱隱約約從城內傳來喊殺聲。
“不好,城內或有埋伏,請聖上下令全軍退回!”
嚴莊突然麵色一變。
可就在這時,城頭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弓弩手,搭箭就往下射,頓時慘叫連聲,成片的屍體倒在血泊中,燕軍將士本能的就想到了中伏,根本沒有半點攻城的心思,發了瘋的往回跑。
全軍擁堵在一起,引發了踩踏,咒罵聲,哭喊聲此起彼伏,混亂如波紋般一圈圈蔓延開來。
這時,城內一道狼煙直衝天際,嚴莊驚駭大叫:“聖上,城外也有伏兵,速退!”
安慶緒本就懦弱無能,說話也有些顛三倒四,立時慌了神,勒轉馬頭就跑,中軍大旗跟著向後移動,古代行軍作戰可沒有靈活有效的指揮係統,很多時候都看著大旗。
大旗進,全軍進!
大旗退,全軍退!
更何況在某種程度上,燕軍也是烏合之眾,打順風仗可以,打逆風仗多半是兵敗如山倒。
“殺!”
城內的守軍開始向外衝殺。
隨之而來,是側麵煙塵大起,李光弼隻有萬餘騎兵,但他在馬尾綁上樹枝,激起遍地煙塵,硬生生造出了數萬騎兵的架式。
別看燕軍有數十萬,但是沒有簡練有效的指揮係統,人多勢眾反而會變成累贅,而唐軍剛剛擁立了新主,正是萬眾一心,士氣旺盛之時,此消彼漲之下,燕軍於傾刻間土崩瓦解。
“殺!”
“活捉安慶緒,立不世功業!”
戰場上,滿是喊殺聲,燕軍中,有一些被俘的唐軍也紛紛倒弋,戰局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
一直到傍晚,全軍才漸漸收兵,斬首三萬餘級,俘獲近五萬,稍作休整,次日一早,又由李光弼率領重整過的騎兵近三萬騎,作為前鋒,繼續追擊燕軍,哥舒翰領軍三萬隨後。
而此時,長安城裏麵一片歡騰,誰都清楚長安保住了,光複關中隻在指日之間,也有人意識到了這是個機會,畢竟群臣都跟著李隆基出逃了,長安的政府機構嚴重癱瘓,而且跟著李隆基逃走的官員,天然就失了李令月的信任,要想當官,正是此時啊。
於是不斷有鄉賢耄老在大明宮前跪求李令月登基,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不片刻,宮中有旨意傳出:孤乃女子,不敢以女流之身登此大位,望諸位另擇賢能,孤虛位以懸。
民眾不依不饒,繼續勸進:皇帝無德,唯長公主力挽狂瀾,民心所向也,況天後在位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女繼母統,天經地義。
宮中又有旨:孤才德淺薄,隻怕不負重任,難辭其疚。
民眾再三勸進:長公主大破賊軍,救萬民於水火,於江山社稷有大功焉,長公主不坐此位,誰人坐得,倘若長公主立意推辭,大唐早晚不保,我等寧可撞死宮門,也免得賊軍卷土重來,受那萬般淩辱。
最終李令月勉為其難的應允,不過有言在先,收複潼關之後再行登基大典。
……
馬嵬坡,距離長安百餘裏,近萬禁軍擁著皇帝太子,百官妃嬪蒼皇出逃,因人數眾多,行程緩慢,兩天了,才走了這麽點路,均已是疲憊不堪。
傍晚,全軍紮下了營,陳玄禮巡視著營地,隻見聽一聲哀聲恕道,每個人均是驚惶不安。
“哎~~”
陳玄禮歎了口氣。
“大將軍!”
這時,一名斥候匆匆趕來,附耳小聲說了幾句。
“什麽?此事可真?”
陳玄禮色變道。
斥候點頭道:“千真萬確,因長安諸門關閉,直到過了正午才打開城門,小的立刻就趕回來匯報。”
陳玄禮頓時麵色陰晴不定。
一名老臣見狀問道:“陳將軍,可是賊寇破了長安?”
其餘人也紛紛緊張的望來。
“是別的事情,諸位不必心憂!”
陳玄禮含糊了兩句,便快步去往中軍。
在搖曳的火光下,李隆基顯得麵色陰森,啃著平時從來不吃的粗胡餅,可憐他年紀大了,牙口不行,每啃一下,都要艱難的咀嚼半晌,才能下咽。
周圍沒有人敢說話,隻有玉環捧著一杯清水,每吃一點,都喂給李隆基一小口水,幫助下咽。
陳玄禮心情複雜之極,好好的江山,被敗掉了啊,倘若皇帝稍微有點清醒,又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一時之間,竟忘了上前施禮。
“愛卿前來是為何事?”
李隆基留意到陳玄禮,沉聲問道。
“聖上!”
陳玄禮小聲:“長公主糾集逃入商洛山的潼關守軍,於長安設伏,趁叛軍入城之際,突然殺出,大破叛軍,斬首數萬級,並由李光弼與哥舒翰領軍追擊……”
“什麽?”
聽著陳玄禮娓娓道來,李隆基大怒:“好賊子,在潼關不肯出死力,害得朕的將士們幾乎全軍覆沒,怕是就等著這一日,傳旨,速速擺駕,朕要立刻回長安!”
“聖上,請三思啊!”
陳玄禮急勸道。
“為何?難道這江山不是朕的江山?”
李隆基眼裏隱有殺機閃現。
陳玄禮忙道:“現在誰也不清楚長公主是什麽意思,倘若聖上冒然回駕,怕是有不測之變,臣以為,聖上不妨下一道旨意,命長公主來馬嵬坡接駕,她若肯來,便相安無事,若是不來,必心生反意,聖上還須多做打算。”
李隆基冷靜下來,現出了深以為然之色,畢竟他是靠政變起家的,幾十年來防著的就是政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