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有孩子了嗎
一天就在錢方天神神叨叨中過了一半。中午時分，他們到達了北齊國最南邊的小縣，早就知道他們行程的縣令帶著捕快就守在城門口，隔著車門對著夏錦文拜了又拜，一迭聲地“侯爺”。錢方天這個時候往往會將脊背挺到最直，畢竟是奉皇命出行的，怎麽著也不能讓地方的官員看低了！
夏錦文輕輕道了一聲：“免禮吧！”一手勾住身邊折騰著大紅花的小老虎，一手摸著老虎腦袋，一下又一下的，頗有些對待小寵物的模樣。
立在外頭的縣令哪裏知道這馬車裏的乾坤，於是連忙將他們一行人請進城裏去，言道已經略備酒菜招待他們。自己帶著一部分捕快在前頭領路，留下一部分捕快在後頭護著。錢方天對他這種態度已經習慣了，暗自神傷著如何趕路的問題，麵上卻是正氣凜然積極向上的模樣。
馬車裏，洛兒已經全身掛滿紅綢條了，那些大紅花紮得有技巧，到了他手裏混亂地折騰就弄散了幾個。他又得了新樂趣，拿著那些紅綢裹著玩，生生將一隻小老虎變成了紅豔豔的小老虎！夏錦文也隨他，看到高興的時候，還拿起滑下來的紅綢給他裹上去。
那縣令走在前頭，就覺得時不時聽到有小孩子的笑聲，他狐疑地回頭看看，又連個影兒都沒有發現。等到行到縣衙，他立在馬車一邊，看著夏錦文懷裏抱著紅豔豔的一團時，整個人都呆住了。若不是隋瑭輕咳幾聲提醒他，他非得傻在那裏好久……
這……清逸侯已經有孩子了嗎？
午飯用過之後，夏錦文少見地留在縣衙裏，要了個房間抱著昏昏欲睡的洛兒去休息了。站在隋唐身邊，錢寬天已經快瘋了。難道清逸侯又有了新的架子擺了？原本寬裕的時間就在他們慢騰騰的趕路中過去了一半多，如果今後幾天在大夏國還是這樣的走法，午飯後還添了一個睡午覺，那他們直接打道回府就好了！
夏錦文走了幾步，似乎又想到了什麽，回過頭說著：“都去歇了吧！”
他們今晚是要宿在這裏了？錢方天猛地被這個想法嚇到。
“太陽落山後，趕往大夏國！”夏錦文卻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加了一句。
太陽落山？那不是天都要黑了？那個時候趕路，而且是越過兩國的邊界，直接去大夏國……錢方天整個人都愣住了，他們不是有通牒的文書嗎？天黑後大夏國的關卡可是不開放的。侯爺要黑夜前行，難道是……
他幾乎快哭出來，看向隋瑭，連手都在哆嗦：“隋，隋大人……”
隋瑭拍拍他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道：“侯爺有他的打算。”這一路過來，這個曾經在推翻武宸暴政中勇猛異常的小將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驚嚇，真是難為他了！
入了夜，白日裏的喧囂已經一並被黑暗掩蓋了。寬闊的官道上，安靜中隻有鳥叫蟲鳴聲。隱隱約約地，馬蹄踢踏的聲音傳來，車轍穩穩當當地碾過地麵。黑暗中，錢方天警惕地注意著周圍的聲響，他們已經從小縣出來，即將進入大夏國的境內。遠處傳來的河水流動聲音越來越大，偶爾能聽出水流拍在兩岸卷起波浪又退開。
若是白日拿著通關文牒的話，那麽他們會穩穩妥妥地搭上大船，從這岸行到大夏國。可現在……
夏錦文抱著洛兒下了車，指點江山一般信步走到岸邊，微笑地問著：“可有聽到水聲？”
洛兒點點頭，瞪大眼睛想看清楚太傅曾經說過的齊河到底是什麽模樣，無奈到底不是帶光的貓眼，什麽也看不到，隻是一片漆黑。“爹，洛兒什麽也看不到。”
夏錦文寵溺地摟著他，下巴一抬：“點火！”
衝天的火光燃起，堆在岸邊的柴火亮堂堂地照著眾人的臉。夏錦文任由懷裏的小老虎探頭探腦，最後索性放下他，看他小心翼翼地走到水邊。他們一路走過來，洛兒也看過郊河之類的，但這麽寬闊的河麵他還是第一次見。他的臉上有著好奇，又有著幾分高興。隋瑭跟在他身邊護著他。
錢寬天看著那跳躍著的火光，不安地將目光投向遠遠的對岸。那邊也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肯定已經注意到這裏了。
夏錦文遙遙一指，嗓音清亮地響起：“錢將軍，接下來兩天就請你多費心了。”
錢寬天一愣，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夏錦文麵上少見地沒有笑容，往日半合著的眼如今也變了樣兒，雖然仍是清和的模樣，但他的身上卻散發出莫名的淩厲。他的唇線輕輕拉直著，眼靜靜地看著水麵，卻沒有一絲情緒在裏麵。
錢寬天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卻直覺知道這時候自己不適合出聲。他聽到夏錦文輕輕咳了一聲，他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對麵派人來，你們就直接上船吧！我和洛兒要去往別處，三日後的午時我在京都城外等你們。”
什麽？
錢寬天愣愣地看著他，想起父親舊日訓自己的話。在爹看來，生兒當生夏錦文！自己隻是比麵前的男人少了幾歲，卻是學也學不來對方的處事不驚雲淡風輕。夏錦文的神韻，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然而，就在剛才，自己似乎看到這個無懈可擊的男人很少外露的情緒……
“有事情，和隋大人一起商量就好。”夏錦文將身上的外袍脫下，站在他身後的一名侍衛立刻遞過來一件竹青的外衫。他慢條斯理地穿好，又將發上的玉冠卸了，換上一根翠綠的碧簪。隨即洛兒跑過來站在他麵前，叫了一聲：“爹！”
夏錦文眉眼輕彎，嘴角也揚了起來，剛才讓錢方天心驚的淩厲早已經收了起來。他一把抱起小老虎，將洛兒舉到自己麵前，問道：“還記得你父皇的交代嗎？”
洛兒點點頭。
“那我們先去辦好這件事！”說完，他衝著麵前的隋瑭輕輕一頷首，旋身走到一邊已經備好的駿馬。將洛兒往馬背上一放，自己外衫一撩，跨坐上馬。原先護在馬車周圍的兩個護衛早已經換好了衣服，牽著各自的馬跟在他後頭了。
夏錦文輕揚馬鞭，驅著馬沿著河岸一路向東跑去。
留在原地的錢方天聽到隋瑭略帶笑意的嗓音問道：“錢將軍，你要坐馬車嗎？還是說，就由我來？”
原來小皇子是奉了皇命跟著侯爺出來的啊……可是小皇子年紀這麽小，皇上讓他出宮辦什麽事啊？錢方天還在想著這個問題，猛地回過神來，就聽到那一句“坐馬車”，忙叫道：“不用不用，隋大人你來你來！”
隋瑭笑笑走開。
錢寬天看著河麵點點火光，摸了摸頭上的汗。坐馬車？他難道要假裝了皇上之後再裝成侯爺進大夏國？他自認沒有那個福氣坐馬車……
北齊國的皇城裏，李雲已經在張羅著晚膳事宜了。這座皇城從未有過這般陰沉的時候，比起武宸那時一到夜裏皇宮燈火閃耀，李雲常常嫌棄這裏還沒有當初的定陽王府來的有人氣。沒錯，就是人氣！
武宸在位幾年，登上皇位時年紀雖小，但已經立了一後三妃，後麵的時日裏又選了許多妃嬪。加上那位時常念經的太後，高貴無比的公主武綺柔，雖然宮裏沒有小孩子，卻顯得人氣十分旺。即使在黑夜裏，也不會覺得這皇宮裏空蕩蕩的。但如今……
宇文拓後宮空置，連帶著宮娥太監也遣走許多，除了龍行宮，之前還有個小皇子住處十分熱鬧。而今，小皇子也被帶出宮了，於是李雲煩惱了。連帶的大公子也沒精打采的，和主子隻呆在禦書房裏，兩個人談得深了，連用膳也顧不上。眼下月亮高掛，之前就備好的宮膳現在才擺上桌。
宇文拓淡淡一掃桌麵，擺得滿滿一桌的碗盤。他皺了皺眉，說道：“以後就減了些。”
李雲應聲答道，又被宇文拓叫著坐下來一起吃。他遲疑地看了看藍安，後者挑挑眉頭：“怎麽，才幾年你就不願和我們同桌了？”
大帽子一扣下來，他忙不迭坐好。
宇文拓沉默地夾著菜，不多說一句話。
藍安放下筷子，想起來：“弟妹回信說了什麽？”之前暗衛來送信，他就在一邊坐著。明明為耀雲國的事煩心折騰了兩日，但表弟那個時候臉上的疲憊一掃而光，接過信來嘴角甚至是揚起的。
宇文拓淡淡說了幾句。知道茜茜已經服用了聖果，他就放下心了。至於茜茜說的不會在婚宴上表明身份之類的，他全然不在乎。她的意思是讓他安心地呆在北齊，不用著急去見她。若是人心能夠控製，他也不希望自己心心念念著她。不過一個月的功夫，他對她已經是思之欲狂。
藍安低吟，說出自己的考慮：“既然夏錦文已經去往大夏國了，那阿泰他是不是也該回來了？耀雲國內混亂一片，我們也該早作打算。”送走夏錦文那一行沒兩天，暗衛就回報，耀雲國原本已經撤了的軍隊又有異動，似乎隨時又會回到陽城外守著。他們北齊國雖然不願開戰事，但鄰國已經欺他們到這個地步了，北齊不是沒有將士的……
宇文拓沒有作聲。
“阿泰自幼熟習兵法，那幾年裏應戰無數，能擔得起守衛陽城的重任。大夏國自我朝新立，就不曾表態，無論將來弟妹是不是登上皇位，都該打算好了。若真的如我們想的，弟妹成為大夏女帝，我們兩國尚可有一段緩和期。若不是，那……”最怕的就是耀雲國和大夏國聯合來對付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