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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信口開河

  宇文拓不禁眯起鳳目,也許他該好好替洛兒找個新太傅了!

  夏錦文清淺一笑,眼角微微一彎,十分恭敬道:“洛兒真真是個好孩子。”語氣裏就好像是書塾裏的老夫子撫著白須和家長道喜,帶著對學生的欣賞和對家長的恭維:你家的孩子教得可真好!

  宇文拓鳳目冷冷橫過去,更讓他惱火的是……夏錦文居然敢信口開河,讓皇甫博和這裏的百姓都以為茜茜是他的妻子!

  夏錦文終於撐不住,將腦袋一垂,隻手撐在桌麵上輕抵額頭,嗓音壓得十分低:“至於我帶妻兒來大夏國,也是為了便宜行事。”他輕合著的眼一挑,看向宇文拓,戲謔道:“隻是名義上的,不必深究。”他都不知道宇文將軍的兒子會是這樣癡情的種子,明明以往看他,總覺得長大成人後會是個流連溫香軟玉的廢柴啊!

  宇文拓注視著他醉得有些灰白的臉色,哼一聲後,不再與他計較。短暫的沉默後,終是忍不下那口氣,靜聲道:“侯爺一身香氣,可別帶回北齊去了。喝花酒不過是名義上的,想來嫂夫人不會深究的。”


  他隨即站起來轉身走出廳外。最後幾句話說得極為解氣,夏錦文最後猶疑的那一聲“咦”就讓自己明白說到他的痛處了。


  關於清逸侯的夫人,到現在仍是沒有多少相關的傳聞。隻是偶爾一次聽到表哥說,一次他去往清逸侯府尋仇,機緣巧合卻聽到一個小丫頭回稟總管,說是夫人耐不得香氣,侯爺說把院子裏的花搬走。


  他還記得,有一次自己在酒樓和人談完事回王府,身上帶著一些脂粉味道,茜茜就沒給他好臉子看。既然清逸侯和夫人感情和順,想必呆在北齊國的侯爺夫人聽聞侯爺出使大夏國出入花粉之地,臉色必定不好看吧!


  夏錦文剛換過一身衣服,就有大夏國的官員來請,說是皇上召見北齊國來使。


  隋瑭看一眼靜默的夏錦文,隱約覺得恩師的眼角快速地抽搐了一下。夏錦文半垂著眼眸,低低應道:“走吧!”照例隻帶了錢方天和隋瑭並兩個護衛就出了外使館,上了馬車。


  這個時候,日頭已經漸漸升至上空,街上來往的人比他們從酒館裏出來時還更多。隋瑭和錢方天兩個人騎著馬行在前頭,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昨夜,他們一直陪在侯爺身邊,看著他和大夏國的大皇子兩個人喝光了四大壇酒。喝到最後,皇甫博已經醉了,撲在桌麵上低低地說著什麽,似乎是在念著一首詩。


  侯爺卻一直很精神,連眸色都未曾變,臉上也沒有喝酒時常人的那種紅暈。清明的眼看著喃喃自語的皇甫博,揮手斥退那些歌女,讓侍衛送他們自家主子回皇子府。自己卻又在那裏坐了一會兒,也沒有繼續喝酒,隻是端坐在那裏,似乎想著什麽。


  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侯爺喝酒!

  隋瑭也驚嚇不少,幾年前他拜在夏錦文的門下時,就曾向他敬過酒。恩師接過酒杯點點頭,卻沒有喝。後來,有人告訴他,國舅爺很少碰酒。又有傳言說,恩師隻有一個酒友,就是當時的宇文將軍。他被朝廷從郊縣召回來之後,未曾見恩師碰過酒。恩師他,是有什麽心事嗎?


  想到侯爺在酒館坐了一夜,早上回了外使館又連早飯都沒有吃,還沒有片刻休息,又要被大夏國的皇帝召見。錢方天不由得看向隋瑭,開口問道:“要不要給侯爺買點吃食?”飲酒時已是空腹了,現在怕是十分痛苦。


  隋瑭沉吟一會兒,才點頭。


  結果買來的點心送過去,夏錦文什麽也沒說接過。等到了皇宮,他又原封不動地把點心遞還給錢方天,下了馬車。


  錢方天無奈地扔了點心,和隋瑭一起跟著夏錦文進去宮門。


  錢方天有些好奇,這一座皇宮簡直是他們北齊國那座的翻版。甚至匾牌和石階都仿得一樣,隻是有些地方看起來略有些粗糙。但這座皇宮算來比他們的年輕許多,一時間他偷偷打量著心裏徑自感歎。


  朝代的更迭,也可以算是一種天意吧!隻是如今北齊國在皇上的領導下越來越好,而大夏國至今未有皇儲,連京城外都有山賊,實在讓人難以信服。未來,到底會是什麽模樣,誰也說不準!

  是在金殿接見的他們!

  行過禮,夏錦文一抬眼,就看到離他站的地方不遠處,皇甫博麵帶恭順地站在那裏,隨即明了大夏國皇帝這次召見的目的了!


  皇甫文昊坐在上方,將玉階之下的夏錦文粗粗看了一眼,開口:“果然是溫文爾雅,謙謙如玉!皇兒這般形容清逸侯,真是恰當十分!”博兒說,清逸侯十分年輕,這一看,光他剛才落落大方、分毫不差的行禮,就能看出年紀雖輕,心思卻十分沉穩。


  “陛下謬讚了,實不敢當!”夏錦文籠著袖子輕輕一躬身,眉目不動,一派清逸幽閑的模樣立在那裏。他曾去過耀雲國,相比郝王當初的接見,這位大夏國的國主似乎有禮十分。


  “朕本該昨日就召見侯爺,但想到你們一路辛苦疾行,有心讓你們歇歇,所以拖到了今日。不知道侯爺昨夜睡得可好?”皇甫文昊看一眼站得離自己最近的皇甫博,後者低著頭沒有動靜。


  夏錦文輕輕一笑,嗓音裏帶著明顯的笑意,應道:“實在慚愧,昨夜一宿不曾合眼,拂了陛下的美意!都說大夏國的美酒是一等一的好,昨日一嚐,果然如此!”


  “哦?”皇甫文昊聞言來了興趣,笑道:“怎麽,侯爺昨夜喝酒去了?可是遇到什麽相交好友了,才有這番雅興?”


  夏錦文麵不改色,仍舊是那番輕鬆:“實不相瞞,北齊國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即將成婚的青年男子在婚前可盡情和友人喝酒,以示好友的祝福。昨日,我覥顏邀請皇子殿下一同喝酒,雖不曾深交,我卻有了興致想要當一回勸酒的友人。”


  “和皇兒喝的酒?”皇甫文昊恍然大悟,笑道:“原是這般!昨夜朕突然起了心思,去皇子府轉轉,沒想到主人不在家。皇兒既能得侯爺這般相待,也算是一種緣分了!”


  “父皇……”原本一直低著頭的皇甫博這個時候訝異出聲,他一早被召進宮來,醉酒的難受未曾退下,還以為是哪個多嘴的奴才在父皇麵前說漏了什麽。沒想到,父皇居然夜裏去了皇子府……他不禁有些懊惱自己昨夜莫名邀請夏錦文喝酒的舉動。父皇可有等他很久?

  夏錦文將皇甫博的訝然看在眼裏,似乎了悟什麽地看了一眼他們父子倆。大夏國帝女幼時失蹤,十幾年來一直沒有音信。也有大臣呈請立大皇子為皇儲,卻一次次被皇甫文昊拒絕。據他所知,這對父子倆似乎感情並不好……這個時候,他卻有些懷疑了。


  皇甫文昊擺擺手,低聲斥道:“就算心裏高興,和侯爺飲得歡暢,也不該醉成這樣!朕問過了,你吐了好幾次!簡直胡鬧!”他麵色原本已經帶著幾分嚴厲,現在又舒緩下來,看著正在下邊仰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沉聲問道:“現在可有好些?”


  “父皇……兒臣好多了!”


  “你既好了,那朕就放心了!今夜不許再出府了,朕來陪你喝酒!”皇甫文昊淡笑說完,再不看他的反應,轉而看向夏錦文,目光沉沉,說道:“侯爺說的那個北齊國規矩,朕也曾聽說過。不過是在朕大婚前的前夜,先皇來太子宮第一次和朕喝酒,說起這個。百年前,天下都是皇甫氏的,京城裏的習俗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錢方天聞言,抬眼看著前邊站著的夏錦文,他依舊是閑聽的半合著眼的模樣,卻是十分認真。錢方天放了心,這皇帝說出這樣的話,想來接下來就是翻舊賬了,看侯爺的模樣,肯定能應對好!侯爺可比自己聰明多了!

  他這樣想著,偷偷舒了一口氣,傳到身邊的隋瑭耳裏,惹來淡淡的一眼。隋瑭回轉眉目,卻剛好看到夏錦文收在腰間的手。他一愣,看著那寬大的袖口微微顫動著,夏錦文修長的手指彎著,輕輕地敲著什麽,而事實上,他的手指沒有敲到任何地方。


  皇甫文昊似乎想到了什麽,目光淡淡從夏錦文身上移開,平靜地注視著空中。沉默與壓抑漸漸籠上眾人,沒有人再開口。


  “武氏當年反了殤帝,雖是百年之前的事情,對如今來說卻依舊有影響。青玄國一朝滅國,北齊國新立,循的不就是百年前武氏的舊路嗎?”皇甫文昊說到這裏,停頓了一會兒,咳嗽了幾下,衝著要上前的皇甫博擺了擺手。


  “朕知道,清逸侯是青玄國百年世家夏氏一族的家主,幾年前應了婚事,將親妹妹嫁入皇宮。不過幾年功夫,侯爺你一直幫扶著的青玄朝廷居然亂成那樣,連連斬殺朝臣武將,就連你自己,也被關進天牢。青玄國的皇後夏氏更是……”他沒有再說下去,帶著細紋的眼角微微一動,將底下所有人的反應看在眼底。


  那個一身盔甲的小將軍分明已經有了怒氣,一隻手緊緊握拳;而他身邊的那個儒雅官員,臉雖低垂著,但也不難看出已是不悅了。至於夏錦文……他淡淡看向自己這邊,唇角邊居然帶著一抹微笑,似乎不為所動。


  皇甫文昊眼輕輕一合,再睜開,心裏已經帶著幾分喜悅了。夏家的孩子,果然不一般!

  皇甫博摸不清父皇這一番話到底想要說什麽,但已經明顯察覺到空氣中的那份沉重與緊繃。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淺淺邁了一步,微微側過身子,剛好可以將北齊國的三個人全部看到。


  皇甫文昊坐在他身後,對他的舉動看在眼底,嘴角微微一勾,露出星點梨渦。該做的事情,總該做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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