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你可是懷孕了
喬靈心思還在那把有點眼熟的刀上,聞言回神。找小叔道謝?她蹙眉,憂心忡忡:“他現在被關在天牢裏,恐怕暫時不能同你見麵。”
錦心一怔,天牢?那人難道是和牢獄之災有緣嗎?似乎每次與他碰上,他都被關著!
還是說,老天特意安排她這個時候傷勢漸好,其實是為了讓她再救那人一次好報答他這次的救命之恩?
“啊!我想起來了!”喬靈猛地合掌一拍。她終於想起來了,這是小叔用來切藥材的鍘刀刀片啊!這個叫錦心的姑娘,是如何把它給卸下來,還用它抵著自己的脖子的?她偷眼看向床上躺著的人的雙手,隻見潔白的絲帕纏繞在兩隻手掌上。喬靈心裏暗自佩服這位錦心姑娘的聰慧!
“想起什麽?”錦心細看她的麵色,輕聲問道。
“呃……”總不能說她想起這刀片的事情吧!喬靈腦子一轉,隨口答道:“我想起來了,我到這邊來是為了找止吐的藥丸。”
錦心靜默地看了她幾眼,才出聲:“你可是懷孕了?”
喬靈訝異,不知道她到底是從哪一點看出來的,連連點頭,又補充道:“隻是今早一起來,就覺得人不舒服十分想吐,可能是吃壞東西了。”
這下子輪到錦心訝然了,她啞口,沉默了半響才提點到:“夫人難道不知道,懷孕初期有些人是會嘔吐的,這是很尋常的事情。”
“啊?”她差點胡亂吃藥害了肚裏的孩子而不自知!喬靈被這個事實給震撼到,好半天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心裏一陣後怕。隨即想明白了什麽一樣,抬眼看向錦心的眼神充滿著敬佩之意。
“錦心你……是個女大夫吧?”虧夫君還擔心錦心的身份,以為小叔對她這般細心的照料是有著故交情分。現在看來根本不用擔心啊,這個錦心,隻是個女大夫,和小叔算是一部分的同行而已啊!
“……”錦心沒有否認,繼續轉移話題:“他既然是丞相之子,又怎麽會身陷天牢?”她夏家一族,從不白領別人的恩情!那人不僅救下自己,這些日子又細心用藥照料,那就當償雙倍的恩情。她,就看看能不能再救他一回!
“啊,這事啊!是這樣的,舒遠他奉了大皇子殿下的……”喬靈頓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事情的前後經過全部說起。
說到最後,連大大咧咧的喬靈都自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呐呐地住了口。這位叫錦心的姑娘,她的臉色真的不大好看。雖然她低垂著眼,但她那漸漸青白的神色讓喬靈也跟著緊張起來。小叔好不容易才用藥將這位姑娘治好,可不能因為自己害得小叔功夫白費了!
“錦心,你還是好好休息吧!這件事情公公已經想法子了,沒多久就能解決的!”喬靈因了自家小叔對待這位姑娘的無微不至照顧,心底也直覺將她當成可以信賴的人。又一次抬手給她蓋好被子,才起身預備走出去。
“等等!”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出聲阻止,淡淡的纖柔嗓音含著一抹暈不開的低沉說道:“天還未全亮,夫人把火燭帶著照路吧!有了身孕總該小心點!”
喬靈原本要拒絕,一想到自己肚裏懷著的小生命,當下就應了。
燭火被帶了出去,連帶屋裏的那些光亮也一並離開了。暮色再一次沉浸了屋裏的一切,包括床上躺著的女子。
黑暗,沉沉靜靜地侵襲而來,帶著無聲的壓力朝著那個纖弱的女子俯衝而來。門輕輕合上的聲響成為屋內最後一聲音響,沉默以及墨色讓人身處其中而不自知。
錦心麵無表情地睜著眼睛,似乎在看著什麽。她一手輕擁著被子,微微向胸口處扯了扯,齊肩而蓋。待她一回神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動作以後,嘴角一扯,露出一抹澀澀的苦笑。她終究還是擺脫不了吧……
那年她接了聖旨即將嫁入宮中,那時候的太後派來貼身的嬤嬤教養未來的皇後宮裏的規矩。將近有小半個月的時間,日日夜夜她的身邊都有那位嬤嬤跟著。即使是入睡,她的一切也都需要監督。睡前她的屋裏燃著宮裏送來的安神香,掀被子動作輕盈,輕躺在床身子不可隨意動,發攏在右肩,蓋被齊肩不可過……
她就這樣蓋被子蓋了這些年,即使世間再沒有那個皇後夏錦心,同樣的也不可能再有那個夏家唯一的千金夏錦心了。以後……怕是隻有那一個帶著一身罪孽的不知道未來該走向哪裏的普通人錦心了吧?
腦子裏驀然浮現那人散漫不經心的話語,雖是一貫的清逸閑適,那一雙與她同樣的眼眸裏卻含著太多她熟悉的憐惜與柔情。
“小妹,夏家……也不是非得存在於世上的……”
錦心驀地一合眼,酸酸楚楚的感覺在胸腔裏兜轉,似乎想要尋找個出處。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再睜眼,眉眼一如先前的平靜。終於還是忍不住心裏的那絲懷疑,錦心緩緩抬手撫上自己的眼角。觸手的是眼角細膩的肌膚,沒有半點濕意。果然如武宸所說,她真的是個無淚的女子吧……
她靜默了一會兒,緩慢地翻身坐起,被子順著她的動作滑落在地上,她也全然不在意。此次代表北齊國來恭賀大夏國皇子大婚的正是她的兄長、大夏國的清逸侯夏錦文。莫名地在婚宴上中毒的大夏國皇帝險些喪命,實在有些不尋常。又因此牽引到兄長,還有那個,是叫舒遠吧?
一箭雙雕,想要對付北齊國的人同時也和舒丞相一家結了仇,到底是……
她眉頭一擰,顯然已經想到了什麽。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腳上那雙潔淨的白襪上,她看得仔細。
外邊的天已經大亮了,連帶著光也分散著落了進來。光線落了幾分在那白襪上,襪麵上一朵清蓮靜靜綻放,平白地惹來幾分憐惜。錦心抬手彎腰去拂那清蓮的花瓣,指尖細密的繡線結結實實地透過指腹傳了過來。
她驟然想起幾次回轉醒來時見到的那張模糊的麵龐,臉上微微一怔,旋即心思轉開想通了。那位舒遠不可能看顧她到這種細節處,想必是他的妻子、方才的那位年輕夫人給她換上的。雖說,她也曾救過那舒遠一次,兩相抵消她完全可以抽身立刻離開這裏。但……
她現在的身份,是決計不可能靠近那位夫人嘴裏說的“大皇子府邸”堂而皇之地和兄長見麵的。倒不如,就留在這丞相府裏靜觀其變。況且,這丞相府如今也被牽連在內……兄長的能力,她絲毫不懷疑,他自會有脫身的法子。但是,萬一兄長選擇最簡單的脫身方法直接將事情撇給那舒遠,這府內上下怕是沒有人能逃脫罪責吧!
想到這裏,錦心再也勉強不了自己端坐著。她身子輕輕一斜,就勢迅速地伸手抓住地上的棉被往身上一扯,整個人再也使不上力氣地躺在床上。太陽穴兩邊一跳一跳的,她再也控製不住地輕輕呻吟一聲,似乎是極痛苦的模樣。
黑暗再一次包裹住她整個人,將她迅速地拖進無底的深淵。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她隱隱提醒自己不能昏睡太久,這裏還有事情等著她去做……
日上竿頭,明亮的太陽漸漸往天空高處升去,盡職地將光熱散到每一寸土地上。大夏國京都東北處的國寺陳舊的古鍾撞響了熟悉的聲音,翁翁悶悶地傳遍皇城裏的每一處。
外使館。
錢方天站在門外,一手拉著洛兒,另一隻手上拿著一盒子的餜子點心,眼見站在門口守著的兵士沒有什麽異狀這才邁步走進去。
尹恒站在街角處,靜默地看向這邊,臉上平靜如水的模樣讓他身邊的副官有些奇怪。
“將軍,站在這邊是為了等什麽?”一大清早的就見將軍出現在外使館門口,卻一直不進去。等到館內的人都有了起來的動靜,將軍索性就踱步走到這邊來,似乎在等什麽又似乎是在躲著什麽。
尹恒沉默半響,才作答道:“我既然奉皇命守在這裏,任何情況都應該掌握。這裏是這條街上最容易埋伏偷襲的,我帶你來這裏就是為了防備。”他話語一頓,看向副官,問道:“昨日北齊國的來使沒有一人進出,這難道不奇怪嗎?”
副官聞言點頭:“北齊國的那兩位官員一直留在宮裏查案,按理來說,的確應該回來和那侯爺夫人匯報的。”卻連個人影都不見!
尹恒想了想,交代道:“這處就交與你負責,務必要保證任何人都不能在我們的保護中出現問題!”微微一點頭,握緊腰間的寶劍就朝外使館那處的門口走去。
茜茜,他總該見上一麵才能放心的!
洛兒一進外使館,就跟個脫了韁的野馬一樣,微微用力掙開牽著他手的錢方天,悶頭悶腦地就往裏麵跑去。
錢方天一怔,伸手想要去夠住他,卻沒來得及,隻能跟著小跑起來,眼睛一瞬都不敢從那小老虎身上移開。這可是小皇子啊……
還沒容的他放下半點心思,他就眼尖地看到正從主道那邊迎麵走過來的幾個人,心裏就是一驚。下意識地喊出聲:“小公子,停下!”跑在他身前幾步遠的洛兒正低著小腦袋去抓自己掛在脖子上晃來晃去的金牌,壓根兒就沒有往前看,更沒有注意到他小跑的路前邊出現了人。
糟了!
錢方天心裏一急,腿上用勁就往前邊衝。那人撞到了可不得了!就上次婚宴上那人仇視他們北齊國的模樣來看,若是這次小皇子冒犯了他,不定怎麽使壞!
一瞬間,錢方天隻覺得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晃過陛下的臉,又晃過侯爺半眯的眼。他探出去的那隻手離小老虎的身子還有一段距離,顯然是夠不到阻止洛兒撞上去了。腦子嗡一聲,年輕的小將似乎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訓斥:錢家出了你這個不肖子孫,上不為國家謀事,下不為民看護,整日掏鳥鬥雞的,整個混賬東西……
小皇子才剛剛被他看顧了多久,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