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臥聽風雨
這邊宇文拓眉眼微轉，一下子就將身後的塵閑看在眼底。唇瓣微挑，他靜靜瞥一眼方才他們走出來的茶樓，心裏已經對那莫名消失了的塵聞的去向有了把握。輕輕頷首，他的聲音少有的帶著一些柔軟，不複往日裏的冷冽。
“依你。”
為了雪茜說的那一句“臥聽風雨”，連日來在宮裏忙活的隋瑭、章淩也得了空閑。眾人在廳內放坐定，就聽從雪茜的話各自歇息去。眼見方才還溫吞的黑夜陡地閃過幾道亮光，雷聲從遠處轟隆而至，李雲暗道一聲好，低聲攛掇著章淩趁著雨夜同他談談調查所得。
至於隋瑭，笑著退出去，卻是往院內走去，儼然是打算查驗一番自己幾日不在這裏的情況。
塵聞塵閑默契地交換一個眼神，兩人都沒有動作。臥聽風雨當然愜意，聽到睡著了儼然舒適，隻是……
宇文拓沉默地看他們一眼開口道：“宮裏送來的糕點都收起來吧！你們主子的身子原該細細調養，這類的甜膩隻會傷身。日後，你們自己決斷吧！”
也不管他們的反應，也不看身邊的女子如何驚異的目光，宇文拓話一說完，就站起身徑自踩上樓梯上樓去了。徒留身後廳內一片安靜。
雪茜單手捉著自己的衣袖把玩，心裏卻是七上八下，儼然混亂。自己今日，似乎真的惹惱了他。應該是在宮裏那宮女換上新的點心，他就看在眼裏氣在心裏了吧！難為他的好修養，隱忍到現在才出聲。
她，是不是原就不該說什麽臥聽風雨的？一會兒之後，分明就隻有她自己一人去麵對這個男人了！是怒火，還是其他？
雪茜看看塵聞塵閑，不由地清嗓子咳了一聲，按捺住尷尬開口：“聽他的吧！你們，也去歇著吧！”
恍然自己變成一個吵鬧不休隻要吃甜食的頑童一樣，似乎全然不顧大人為她好的一番苦心一樣。隻是，縱是她因貪嘴有失風範，宇文拓他也無須這般……這般直接地表現得好似他是個對此失望至極的家長模樣吧！
雪茜看著塵聞塵閑一同走出去，自然沒有錯過方才塵閑嘴角的那一抹笑意。這下可好，她分明已經在塵閑的麵前丟了臉了！
不由得有些埋怨宇文拓的意思，美目微轉，看向那通往樓上的樓梯卻化為輕歎。罷了罷了，就算她心有不甘，這次卻是她自己沒有做好，她又怎麽敢當著那人的麵抗議呢！
因著這樣的想法，雪茜也不敢太慣著自己，輕手輕腳地上了樓。走到那敞開的房門前卻停了腳步，心裏嘀咕著該怎樣討好才能了了這件事。臥聽風雨、臥聽風雨，希望宇文拓能夠手下留情，別跟她置氣。老實說來，這些日子，他實實在在是做得極好，好到無可挑剔！雪茜為心底洶湧的愧疚而止步，再不敢上前。
房內傳來水聲，在雪茜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伴著那水流聲傳來一抹淡淡的嗓音：“進來。”
雪茜一怔，果然邁步跨了進來，聽話十分的模樣。
一進來，就看到宇文拓背對著她正在那裏撩水擰帕子。儼然算準了是她，宇文拓也不回頭來看，又開口：“過來洗臉。”
“哦，好。”雪茜忙上前，接過遞過來的帕子，覷空偷看他一眼，又迅速回轉目光。撕去假麵皮，認認真真地洗完臉，心裏卻已經開始算計著自己給他倒倒洗腳水什麽的算不算是討巧……
卻不防這一失神，已經有人從她手中拿過那帕子了。雪茜目露遺憾地看著宇文拓迅速地重新檸過帕子晾起，又旋身去張羅。分明不給她半點空隙去插手，更別談什麽倒洗腳水討好了。
所以，等到那微冒熱氣的一盆水放到她的腳邊，雪茜隻能無奈地脫下鞋子褪去白襪，認命且沉默地把腳放進盆裏去，默默著急自己還有什麽招兒是能用來討好他的。
淡淡的藥氣騰起，雪茜微垂眼，看著水裏浸泡著的藥材，歎氣的欲望愈盛。
據李雲說，這是謝韻少開的藥方單子，專門用以浸泡以強身健體的。宇文拓到底帶了幾份藥來她是一點都不知道，隻知道自打他出現以後，她夜夜都是泡過這藥材溫湯才去歇息的。他的心思，較之過去，如今竟似全部攤在她麵前一般。他所想要的，無非是用著各種法子想要她身體漸好。反觀自己，似乎……
眼角覷到宇文拓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雪茜瞄著對方的動作。等到那一雙大腳也放進木盆裏，她把握住時機，陡地一抬腳，兩腳同時並攏，圈住那雙大腳往水裏壓。眼角同時打量著對方的臉，老實說，這幾日若非夜裏他露出本來麵目，她幾乎要開始懷疑白日裏的那個宇文拓到底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一個了。
全然不同的麵容，自然隻是小問題。隻不過，他的性情較之上次相見，越發的沉靜，或者說……越發的隱忍。幾乎讓她生出一種錯覺，好似過去那個冷冰冰冷麵冷心的宇文拓全然是上輩子的他！
一個人，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能發生這麽大的改變呢？
從章淩的口中，似乎明了過去的宇文拓淘氣玩鬧，隻因家中劇變父母雙亡才變了心性。而如今，他漸漸收斂起全身的冷冽與暴虐，卻是因為她……
她，老實說……
“別生氣。”
甫脫口，雪茜就察覺自己這話語中帶著的撒嬌口吻，一時間心底又是詫異又是好笑。她，居然在撒嬌！
不過……雪茜在看到宇文拓的鳳目陡地一眯的時候，心裏竊喜：好像十分有效！
果然，宇文拓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也不開口，鳳目輕合，坐在那裏好似快要入定一般。
雪茜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嘴角微微勾起，目光移開不再看他。美目下移，停在那放在盆中交疊的兩雙腳上。嫩白的小腳壓在上邊，半隻腳掌浸在溫湯中。忍不住微微移動腳丫，雪茜輕咬著唇，蜷起腳趾就著水波輕輕在那大腳的腳麵上畫著。輕輕癢癢地蹭著對方的腳，似乎一定要對方回應一般堅持著。
宇文拓卻如老僧一般靜坐在那裏，若非雪茜察覺到他眉骨輕微一動，幾乎就要以為對方是全然地沒知覺了。仿佛被他的那輕輕一挑眉的動作所鼓舞，雪茜越發努力地放柔動作蹭著他，一心想著一定要討得他的幾分反應，才好應對他那沉默的生氣。
水撩起又落下，水珠濺起又很快落入水中。溫湯的藥氣越來越濃，顯然藥材已經被浸泡得全透了。兩人沉默地各自坐著，一個雙目輕合好似睡了一般，一個沉默著抿唇，細細觀察對方的麵容。乍一看，唯一可取的相同之處，除了那同樣的沉默，就是兩張臉上都微微翹起的嘴角，且都越翹越高了……
雪茜終於輕笑出聲，顯然已經被自己抓癢式的撒嬌給逼到極點了，軟聲叫了一聲：“拓……”白玉般的腳趾已經靈活地探進水裏，壞心地撓著對方的腳底了。
宇文拓這才睜開眼，雙眸中帶著隱隱約約的沉色，燭光之下越發顯得幽深。他沉默地睇了她一眼，毫不在意的模樣微微眯起鳳目，注視著她。
雪茜心髒處的跳動陡地跳漏一下，暗自在心底罵了一聲“禍水”，一雙美目卻仍是忍不住被吸引過去，直直地與那一雙鳳目對視。再開口，柔軟的嗓音中已然帶了一絲沉啞：“你這樣，我怕自己會……控製不住……”
聞言，宇文拓嘴角翹得越發高了，鳳目中的興味也更濃鬱起來。他自然是知道這個小女人話裏的意思的，能讓她控製不住的，聽她說過，似乎是他的“美色”。縱然他不喜歡那一句“美色”，不過既是出自她口的讚美，他也樂於聽了。
宇文拓絲毫不在意雪茜嘴裏嘟嘟囔囔地說著“美色惑人”之類的話語，身子微微坐起，探手過去將她往自己懷裏一帶，一開口聲音中的低啞顯露無遺：“我並沒有氣消……”
雪茜眨巴眨巴眼睛，低頭迎上去，紅唇貼住他的嘴角輕語：“我知道……”輕輕地吻著他的唇角，美目中儼然染上一抹欲色，帶著幾分微亂幾分放肆咬上他的唇：“不如，過後再繼續生氣？”
宇文拓輕哼一聲，摟住她的身子站了起來。渾然不顧，將濕淋淋的腳套進鞋子裏，腳步一轉，朝著那層層屏風處走去。微啞的嗓音在這沉靜的夜裏響起，應和著屋外暴虐的風聲急躁的雨聲，倒顯得極具魅惑力：“臥聽風雨，果然應景。”
雪茜若非專注於吻他，定會毫不客氣地翻個白眼給他看的。臭男人！
也不等她回答，瞬間抱住她的人就鬆開了手。她一驚之下，一手勾住對方的脖子順帶也扯下了他。猛地陷進軟軟的被窩裏，順勢壓下來的男人實實在在地壓在她的身上，毫不介意她來承擔全部的自己一般。
“拓……”歎息般地喚了一聲，雪茜輕輕勾下他的脖子，嬌俏的小臉貼著他的，輕輕磨蹭著，宛若撒嬌的小貓一樣。“我以後，再也不了……”她為了他的那份小心與憂心，自然能夠放棄許多口舌之福。不過是甜食而已，她以後，定會克製……
宇文拓又是一聲輕哼。難怪過往爹曾說過再厲害的男人也敵不過女人！隻因心愛的女人那輕輕的一聲撒嬌，就能讓強硬的男人丟盔棄甲！而今，他居然已經淪落到被這小女人哄著的地步了……
並且甘之如飴……
宇文拓隱在暗處的臉上緩緩勾起笑，偏開頭來將吻落在她的頸上，輕輕地吻住微微用力地留下印記。聽得懷裏的人低低叫了一聲，他才滿意地鬆開口，低啞的嗓音又一次響起：“你若知錯，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
後麵的話含糊不清，卻聽得雪茜耳根子直泛紅，忙不迭地退開身子吻上他的唇，不讓他再說出更羞人的字眼。她怎麽會不知道，這個男人分明是難得尋到這樣的把柄，自然要加緊利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