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灌醉了
迷離的眼神隨著那輕晃的燈籠,身子也不由得跟著開始晃了起來……
皇甫博冷眼看過去,隻見那倚在夏錦文懷裏的小老虎顯然已經被方才的那一勺酒給放倒了,小小的身子忽悠忽悠地晃著,看起來還挺有規律。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原先最喜歡眨巴眨巴的大眼如今眯成縫,憨憨地傻笑著。
夏錦文輕笑著低下頭,問著懷裏的洛兒:“還要喝酒嗎?”
小老虎癡迷的模樣,倒活脫脫像是一隻醉酒的老虎。他雙手探向桌前,想要撈撈那個酒杯,手上卻是空空的,什麽也碰不到。不由得心生沮喪,有些懊喪地抬頭,眯眼看著開口道:“爹……喝……”
夏錦文點點頭,順勢伸出手,居然真的是去拿酒杯。
一旁看著的皇甫博直皺眉,冷聲道:“侯爺……”他冷眼睨著那拿著酒杯的手,心裏生出一絲不悅:“小公子已經醉了。”萬沒有想到,這夏錦文竟然先把這小孩子給灌醉了!
“哦……”夏錦文慢吞吞應著,手裏拿著酒杯往自己這邊移動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他慢悠悠地將酒杯置在小老虎的唇邊,輕聲哄道:“洛兒,酒……”眼見懷裏的孩子聽話地張嘴喝酒,他不禁地笑眯了眼,一抬頭卻見坐在自己對麵的男人一對濃眉已經擰成麻繩了。於是笑著解釋:“洛兒醉酒的模樣真是可愛……”
皇甫博聞言胸口一股氣就滯住了,怒氣上湧,聲線拉得筆直:“不是侯爺自己的孩子,果然……”
夏錦文聞言挑眉:“哦?原來殿下還記得前些日子本侯說與殿下聽的話啊!”
皇甫博聲音一窒,輕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平白覺得這北齊國的清逸侯什麽的果然令人討厭!
夏錦文也不深究,隻是笑著晃了晃懷裏的小老虎,輕聲道:“洛兒,可是困了想睡?”
小老虎嘟囔一聲,原本眯著的眼睛費力睜開一點,一看見在自己眼前的人的臉,下意識又露出個憨笑,喊道:“爹……”
哼!還叫他爹!皇甫博聽得心裏不舒服,冷眼一瞥,徑自端起酒喝了。這樣蠢笨的小孩子,當真是識人不清,誤把壞人當好人了!將酒杯往桌上一放,皇甫博冷著臉揚聲道:“來人!端醒酒湯來!”
夏錦文笑眯眯地和懷裏的小老虎低聲嘀咕著什麽,全然不在意那皇甫博。待那下人端著醒酒湯過來放下,他才一揚眉,笑著拍拍小老虎的腦袋,雙手輕移,將那小老虎放在地上。在皇甫博的驚訝目光中,雙手摸摸小老虎的老虎耳朵,低聲道:“洛兒,去吧!”
隨後,就見憨憨傻笑的小老虎一步三晃地邁著步子,整個人搖搖晃晃的扶著石桌居然是向著皇甫博那邊走去。
在皇甫博的注視下,洛兒昏頭昏腦地走過去,眼看就要走到那冷著臉的人麵前,腳上一軟,整個身子一顫就要摔下去。皇甫博皺著眉頭快速伸手捉住那下落的小身子,瞪眼看向那邊失職十分、十分失職的夏錦文,剛要開口,就聽懷裏的小人兒軟軟的聲音響起。
“舅舅……”
舅……舅!
皇甫博猛地一低頭,瞪向那個小臉蛋紅彤彤的醉老虎,雙眼淩厲地幾乎要將他生吞活剝,到最後喉頭一緊卻是澀聲問道:“你說什麽?”
那軟軟糯糯的身子全然放鬆地倚著他,雙手抱著他的腿,洛兒笑眯眯地就要開口,卻陡地打了一個酒嗝。小臉皺了皺,才繼續開口:“舅舅……洛兒有個、舅舅……”
淩厲的目光在那張渾然不覺的小臉上掃過,皇甫博眼見對方的眼漸漸合上,連帶著抱著自己腿的力道也鬆懈了,不由得咬牙,手上用勁提起那個小身子,眼刀急急地射向那邊悠然品著酒的男人,硬聲道:“侯爺,家教要嚴,這般隨便見著人就叫舅舅的實在是好笑!”
夏錦文微眯著眼,轉動著手上的酒杯笑得輕鬆:“殿下又何必裝糊塗。洛兒的身份我早已說與殿下知道了。這一聲舅舅,我們的小皇子又哪裏叫錯了?”
皇甫博麵色冷凝地讓人不敢直視,他沉默地瞪著擺在桌上的那一碗醒酒湯,溫熱的水汽騰起,與空氣中的那股濕意實在不同。而他如今的心境,竟也如這溫溫的水汽氤氳著,與亭子外的大雨實不相符。而這樣的陌生的情緒,居然也不讓他討厭,隻是覺得複雜莫名。
“縱是你北齊國的小皇子,也與我無關。我身為大夏國唯一的皇子,何來的外甥?這一聲舅舅,隻怕侯爺吩咐錯了!”皇甫博冷聲道,雙手微動就要從那小老虎身上撤開。卻在撤走的一瞬間立刻察覺那小身子失去倚靠就要下滑,一驚之下居然又重新抓住那毛茸茸的老虎衣服。一時間,心裏又騰起厭惡的情緒,忍氣道:“侯爺還不快接過去!”
“哦……”夏錦文卻是懶洋洋應了一聲,自斟自飲居然又端著酒杯湊近唇邊去。渾然不覺空氣中的緊繃,笑笑開口:“非親非故的,本侯不過是北齊國的臣子,說起來也是小皇子殿下的臣子,如何敢冒犯龍子貴體?”
皇甫博不敢相信這男人居然厚顏到這種地步,能睜著眼睛說出這樣的瞎話!一時氣憤,眼見那小老虎小臉熱得通紅,心裏升起莫名的心疼,冷哼一聲抱起那小身子,移過桌上的醒酒湯舀起一勺遞到洛兒唇邊喂下。
一時安靜。
待半碗醒酒湯喂下,那小老虎也安生不少,靜靜地似乎睡著一般,一直安靜坐著喝酒的夏錦文這才笑著開口:“殿下方才才說何來的外甥,這照顧起來倒是細致十分哪!”
皇甫博原本微舒的眼一眯,狠戾起來,揚聲喝道:“來人!”
“殿下!”候在不遠處的侍衛連忙過來。!
皇甫博將懷裏的小老虎一揚送出去,冷聲交代道:“送回侯爺房裏!所有人,都給我退下!”
“是!”
回廊處候著的侍衛婢女通通離開,隻剩坐在涼亭中沉默對峙的兩人。
皇甫博拿過酒壺替夏錦文倒滿一杯酒,靜聲道:“侯爺居然這樣就喝醉了!”
正接過酒杯要喝的人動作一頓,酒杯就唇輕抿了一口又放下,笑道:“酒不醉人,我又怎麽會醉!倒是殿下糊塗了,連自己的妹妹都不記得了!”
皇甫博冷冷一挑眉,縱使心裏不平靜,麵色卻隻是冷淡:“世人皆知,父皇隻我一個皇子,我又何來的妹妹?”
“哦?那大燕後生下的帝女,難道不是殿下的親妹妹?”
皇甫博一瞬間動作僵硬,手中的酒杯捏緊,硬聲道:“侯爺要說什麽還請直言。帝女早已被害,舉國上下誰人不知!還是說,侯爺要說替我大夏國尋回了帝女?”
夏錦文輕應一聲:“唔,正是如此!”也不管同桌的男子麵色有多難看,徑自說下去:“殿下以為當日,本侯何德何能能夠帶著我北齊國的小皇子出使貴國呢?本侯奉我國陛下旨意,一邊是為殿下大婚送上賀禮,另一邊,卻是為了尋回我國的皇後,也就是貴國的帝女雪茜!”
縱使皇甫博早有料想,但夏錦文這般毫不保留地說出這樣的話來,仍然讓他驚訝。手上巧勁一錯,隻聽“卡擦”一聲,隨即是酒液潺潺流下來的聲音。冷眼看過去,皇甫博手上一揚,將手中破碎的酒杯甩出涼亭外,冷聲道:“侯爺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眉眼不動,坐在他對麵的男子輕聲笑了起來,看眼手中的酒,淡聲道:“殿下這酒確實是好酒,但本侯還沒有醉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本侯住進皇子府,就是為了和殿下做筆交易。”
“什麽?”
皇甫博撇開眼,靜靜看著亭外的雨幕,心思沉靜地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今夜的雨,竟好像迷惑人心神一樣,讓他置身這裏,確如做夢一般。對麵的夏錦文再說出什麽樣的話,他都不會覺得奇怪了!今夜,注定是混亂的!
“當日定陽王娶王妃時並不知道王妃身份,隻道是雪家罪女。後來,因故登上了皇位,也因為誤會讓王妃遠走他國。如今,既已尋到王妃的下落,陛下隻想迎回自己的皇後,並無他意。”夏錦文說得雲淡風輕,好似嘴裏所說的是與自己全然不相關的事情:“既派本侯,不過是想安殿下的心,也為她的安危護駕。我們隻想要回皇後,其他的與我們不相幹!”
皇甫博冷笑:“侯爺說得未免太過輕巧。萬事若真的如個人所願,也就不會有那麽多遺憾了!”
“貴國接下來由誰繼承大統,本侯自然說不準。但本侯能夠確定的卻是,我們陛下並不想要他國之君做自己的皇後。想來殿下也知道,若真如此,恐怕我國後位得虛空著了!”夏錦文撈過酒壺,笑眯眯地給自己滿上。“殿下這酒果然難得!不介意本侯自斟自飲吧……”
皇甫博冷淡點頭,心裏卻還想著夏錦文剛剛說的話。
聽他言下之意,倒也合情合理。北齊國流傳的定陽王妃的事情,他自然知道。那北齊國如今的君主宇文拓對自己的王妃一往情深,自然也不是假。男人的心理,若是定陽王妃一躍成為大夏國的女帝,到那時候,宇文拓別說迎回自己的皇後,恐怕非得斬斷情緣了!
兩國之間如此錯綜複雜的關係,又怎麽可能輕易地就讓兩國君主遂了心願結為夫婦呢?到那時候,必定是老死不相往來!而以那宇文拓的用情之深,難保這夏錦文說的不是實話……
皇甫博冷靜下來,一時間居然也覺得夏錦文所說在理。當下沒有再反駁,隻是沉默地看著那個男子靜靜喝酒。直到那一壺酒儼然已經空了,皇甫博才淡聲開口:“侯爺可是有煩心的事?酒不醉人,又為何喝得這麽急?”
這一壺酒基本上可以算是夏錦文一人喝光的。
夏錦文笑了笑,沒有接話,反而問道:“殿下可是認同本侯所說?”
皇甫博不動聲色,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