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5章
「行，那走了。」蘇慕言素來簡言少語，如果不是因為駕車翻了，也不至於多說這些話，自認有些啰嗦。
梅仙瑤坐在馬車上，掀起車簾，倚靠著門板坐著，午後的風吹過來，幾縷頭髮遮擋住了面龐，在雪色面紗之上，輕輕搖擺著。
美艷的眉眸間，隱隱約約泛起絲縷憂愁，凝望著蘇慕言的背影，眸底里皆是疲倦。
忽然，他開口詢問道：「蘇小姐，你累不累？」
「不累。」蘇慕言目視前方，緩步而行，顧自輕嘆了一聲。
剛剛把別人甩到了草溝溝里去，害得別人一身是傷，現在，蘇慕言哪裡還能說累？她得擔負起一個責任。
「哦。」
梅仙瑤的聲音聽起淺淺的，似乎睡著了一般，帶著一個婉轉的話尾，不再說了。
蘇慕言心裡藏著事，她在考慮到底幾天才能返回秦安縣城，畢竟走路和趕車還是有些區別的，速度太慢。
蘇慕言擔心傾城包子鋪的生意會降下去，也擔心明玉軒的滷菜跟不上貨底，幾番顧慮，終究是走了神兒。
「蘇小姐？蘇小姐？」梅仙瑤起先問了一句什麼，結果，蘇慕言沒有回他，他便又一連接著問了好幾句，輕聲喚著蘇慕言的名字。
「嗯？」蘇慕言好不容易回神兒，一不留心，腳下絆了一塊石頭，險些絆倒了。
梅仙瑤擔心不已，立刻睡意全無，「蘇小姐，你還是坐車吧？我可以嘗試一下。」
「不用，沒關係。」蘇慕言不好意思地說道：「此時天色正好，我們一邊走路，一邊觀賞風景倒也不錯。」
「也好。」梅仙瑤沒轍了，他又勸說不過蘇慕言，不過，心底里有一個想法，是從剛才就想說了：「蘇小姐，不如我給你唱一首歌？」
「歌？什麼歌？」蘇慕言一瞬間想到梅仙瑤是一個喜歡唱戲的人，應該也是給她唱些古代的戲曲，聽聽倒也無妨。
「靜觀思。」梅仙瑤說出了一個很古風的名字。
蘇慕言聽到這個名字心頭一震，腦海里浮現一個畫面。
畫面里，有個少女執筆研墨，伏在案桌前寫著一首古詩。
另外一個身影走過來，在燭火飄蕩的光影間，那個身影並不明晰，只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是個身段優美、纖細的男子。
男子俯下身，攤手握住少女執筆的手，兩個人一起在桌案上書寫什麼。
偶爾，彼此間相視一笑，眉眼裡儘是說不清的濃情蜜意，數之不完的曖昧情愫。
蘇慕言甩了甩頭，思緒逐漸清晰過來。
她握緊韁繩，將手掌心都勒出一股紅痕，才慢慢安靜下來，穩定心緒。
那個畫面里的人，應該是梅仙瑤和蘇眉，只不過，那個時候，兩個人大概還沒有鬧翻，是彼此喜歡的一段好時光。
梅仙瑤發現蘇慕言一直沒有回應，心裡有些沒底，等了一會兒，問道：「蘇小姐，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換一首。」
梅仙瑤明白，有些傷害已經造成了嚴重的後果，就算他有心思想去挽回，但是，一朝一夕也不可能了。
「不必，你可以唱。」蘇慕言沒刻意去迴避梅仙瑤和蘇眉的那一段過往，相反，惟有承認這些過去，才能夠往前邁一步。
「好。」梅仙瑤不再多說，眼底里湧現出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逝，緩緩唱起來。
不得不說，梅仙瑤的聲音非常靈動，而且好聽，一旦開口，彷彿每個字都跳躍在人的耳朵邊，不知不覺隨著音符而旋轉，融入其中，忘記了此時身在何處。
而且，這一首『景觀思』明顯就不是舞台上的戲曲，僅僅是一個編了旋律的小調，類似漁人在捕魚之後，隨意而場的捕魚曲之類。
如此情景，蘇慕言心中暗暗蒙了一層汗水。
她猜測著，也許，梅仙瑤不僅僅是試探著『原主蘇眉的情義』，同時，他也再一次試探著蘇慕言的身份。
蘇慕言料想這首歌應該是蘇眉和梅仙瑤的定情曲子，否則，不會在這種時候單獨唱出來。
幸好蘇慕言剛才說的話是『可以唱』，這句話的意思足以抵消梅仙瑤的猜測。
為什麼？
因為，既然是彼此間的東西，自然要得到對方的同意，才可以唱。
這首歌，涉及到了兩個人共同的過去，類似信物。
惟有兩個人都同意了，才能夠再次把過去的情絲重新翻開。
一曲唱完，餘韻悠長。
梅仙瑤安靜地等待著蘇慕言的回應，然而，蘇慕言卻是沒有什麼反應，彷彿早就不在意這首歌的含義，因此，對於那個唱歌的人，也就沒什麼想法了。
梅仙瑤眼神一暗，顧自憂傷。
他靠在車板上，心裡有些委屈，已經如此示好了，難道蘇眉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管是什麼情緒，哪怕是責怪、惱火、痛恨他曾經做過的一切都可以，給他一點反應，只要別再這麼沉默就可以了。
然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蘇慕言都沒有說話。
蘇慕言只是牽著馬兒往前走，一步一步，徐緩行路，什麼都不說。
梅仙瑤等了很長時間，心裡所有的委屈都變成了怒火，才來了幾分精神，直呼其名，說道：「蘇眉，你、你就不想和我說點什麼？」
「你希望我說什麼？」蘇慕言一直在暗中醞釀情緒，嘗試著用『蘇眉』的心情，去看待梅仙瑤，去聽著一首歌。
梅仙瑤黯然神傷，他也不願意主動提起過去那件事，便說道：「算了，我不問了。」
氣氛沉默下來，比傍晚的風還涼了一些。
梅仙瑤落下車簾，往裡挪去，再也不想看蘇慕言，心裡越發堵的慌。
他終於印證了心裡的猜測，果然，一直都在生氣。
馬車外，一輪斜陽照射下來，渲染著橙色的光影。
時間近乎傍晚，天馬上就要黑了。
不知不覺間，馬車已經行走了一整個下午，馬兒們也該停下來，吃些草兒睡睡覺了？
「梅公子，天色不早，今夜就在這裡歇息吧。」蘇慕言勒緊韁繩，停下馬車。
她把馬兒牽到路邊樹旁，繩子特意鬆了一些，足夠馬兒走來走去，自行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