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楂
董香草固質地認為杜大毛就是她的愛情專利。杜大毛大約認為二娘才是他的愛情專利吧。杜大毛隻有在二娘麵前才有說不完的話,展露不完的笑。不過杜大毛很寵杜紅,小時候杜紅偶爾回一次三十四凹,杜大毛不管多累多忙都會去後山裏給杜紅采摘野草莓,山楂。
那是我最妒忌杜紅的時候,那時我真的認為杜紅就是公主,而我僅僅是個沒媽的灰姑娘。
童年我最愛看的一篇童話就是那個灰姑娘的故事,那個時候我一直認為沒有媽媽疼愛的我,長大就會象灰姑娘一樣嫁給一個非常疼愛自己的白馬王子。
從小,我就一直做著珍藏那雙水晶鞋的夢。從小,我就認為上帝造人時,肯定會留給我屬於我的那份愛。
長大了,我才發現自己連個灰姑娘都不如,我自始至終得不到那雙水晶鞋。自始至終在自己的情感世界裏演繹著獨幕劇,空曠的舞台下麵連個鼓掌的人都沒有。
陳子風帶著杜紅和鍾進屋的時候,我在網上聽一首《灰姑娘》的歌。
午夜的鍾敲了第十二回
我還是隻有影子和我作陪
連窗邊的貓都成雙成對
仿佛在嘲笑我落單的葉
人越孤單越是顯得怕黑
不知道失眠的夜還可以想誰
看街上戀人愛得那麽甜
難道說沒有人愛也是種罪
我的灰姑娘會是誰
一顆心該交給誰安慰
究竟還要等多少夜
才會在鍾聲響起前與我相會
我的灰姑娘會是誰
請天使聽聽我的告解
不想一個人孤單飛
我的心情有誰能體會
小姨,鍾還沒有吃晚飯。杜紅人未進門,聲音就先進來了。我隻好關掉電腦裏播放的歌,起身往廚房走,被陳子風攔住了。
我們一塊到吉慶街去吃吧。陳子風說。
好呀,小姨,我一直想去吉慶街逛逛,鍾就是沒時間陪我。杜紅表現得比所有的人都積極。
得了吧,武漢哪個玩的地方都不會少你杜紅的影子。
就是。買起衣服來,我簡直就陪不了。泡起酒吧來,比怨婦還較勁。鍾什麽時候說話也變得象我一樣刻薄。
馬屁精。我小姨說什麽都是好的。受不了你們。陳叔叔,我們走。杜紅跑過去拉陳子風。
好了,杜紅,別鬧了。我這就陪你去。我起身去臥室換了一套時裝。潛在意識之中,不希望杜紅在陳子風麵前如此熟絡。
吉慶街其實並不長,60米左右,兩排的大排擋店家也不是太多太雜,不過十家,但是規模都不小,店內加店外的桌子都可以坐上幾十人,上百人。一到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人群就從四麵八方擁了過來,張張桌子坐滿了人,人聲鼎沸,高峰期這裏根本沒有位子,一個桌子一晚上要輪3到4次。其實這裏吃的真沒有什麽東西,不外乎鴨脖子,魚蝦等武漢常見的小吃。
吉慶街人多的秘密就是一個字,熱。很適合武漢人的個性。武漢火熱的天氣造就了武漢人的火暴性格,在吉慶街這樣的地方,吃喝玩樂,對於武漢人來說,是一大樂趣。
穿梭在桌子間有無數的吹拉彈唱,賣花,插鞋,拍照無所不有。有年輕的小妹彈吉他唱通俗,有半老徐娘唱豫劇;有雲南的葫蘆絲,有洋人的薩克絲;有個人獨奏,有2人,3人到5人的不同樂器組合;有站著唱,有坐著談;有豪爽的大唱大跳,有羞答答剛出道的靦腆。
我點了兩首薩克司:回家,獻給愛麗絲。
杜紅沒有說什麽,老是用眼睛四處尋找著什麽。
吉它,鍾,看,那些彈吉它的,還不如你呢。叫過來,你來露兩手。杜紅揮著手,歡快地招呼不遠處一組彈吉它的青年男女。
鍾很會彈吉它,他彈,陳子風唱,兩人倒是配合得很默契。把賣藝的人給擠到一邊去了。杜紅雙手拍得通紅,一個勁地叫我,小姨,小姨,拍呀,你怎麽就不拍呢,要有掌聲,鼓掌嘛。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杜紅活得真好。活得自在,活得真實,活得有自己的個性和天地。雖然我隻比她大五歲,可我們畢竟不是一個年代的人,何況我是她的小姨,更多的時候,我真的就是一個長輩,一個處處遷就依順她的長輩。
鍾彈完吉它後坐到了我的身邊。小姨,我們來喝酒,怎麽樣?鍾挑戰地望著我。
你會喝酒嗎?我感興趣地問他。
當然。東北的大老爺們,哪一個不是海量。來,喝。不醉不歸。鍾在開酒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陳子風的酒,不喝白不喝。
鍾喝多了。杜紅一邊象個小女人一樣護著鍾上車,一邊怪我,小姨,就是你,你怎麽可以讓鍾喝這麽多酒呢。
杜紅,你講不講理,你要搞清楚,是鍾要跟我喝酒的,不是我要跟鍾喝的。再說,我以為東北男人喝酒都是一流的,我怎麽知道鍾的酒量這麽小。
你總是有理。杜紅不理我。轉過頭去問陳子風:陳叔叔,你管管我小姨,以後別讓她在外這麽鬧酒。
陳子風象個地道的車夫一樣,在前麵開著車,一言不發。我記起來了,從我和鍾鬧酒開始,陳子風就沒有說過多少話,看來這男人一個比一個小氣。鍾認識陳子風的第一天,對陳子風也是充滿了敵意。
陳子風把車開到小區以後,從車上把喝多了酒的鍾背在了身上,一言不發地上樓。杜紅跟在陳子風後麵,一個勁地提醒陳子風,慢點,小心點。
小姐,這兒我比你熟悉。陳子風沒好氣地抵撞了杜紅一句。杜紅不再說話,用手在我的身上狠命地揪了一下。
陳子風氣喘籲籲地爬到了我居住的小屋子裏,把鍾放在沙發上後就準備走。
哥哥。我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句。
你們早點睡吧。我沒事。陳子風拉開了門。
杜紅衝我使了一個眼色,我跟著陳子風下了樓。
你生氣了?黑暗中我問。
陳子風沒說話,轉身把我拉進了他的懷抱裏,他的嘴唇壓在了我的嘴唇之上。
我不能言語,努力地掙紮,沒用,陳子風越抱越緊,越吻越凶,恨不得把我整個地吞進他的皮囊裏,才肯罷休。
我放棄了掙紮,任憑陳子風發瘋一樣地狂吻。我失去了思維能力,大腦裏一片空白,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的吻,那一刻,我甚至在想亞當也是這樣吻夏娃的嗎?甚至在想,董香草被杜大毛這樣吻過嗎?
有時候,我對自己的思維方式感到百思不解。我不明白,自己是誰?不明自己要什麽?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愛情,就象不明白為什麽會和鍾鬧酒,為什麽要讓陳子風如此強暴地吻自己一樣。
陳子風是怎樣發動他那輛奧迪車,怎樣開出小區,又是怎樣離開我的視野範圍裏,我一無所知。我頂著一片空白的大腦回到了小屋,杜紅正在笨手笨腳地給鍾擦洗身子,水灑了一地。
大小姐,別弄了,讓他睡吧。睡一覺就好了。我端起杜紅幾乎潑灑得沒剩多少水的盆子去了洗手間。
小姨,杜紅跟著我去了洗手間。陳子風怎麽一點也不高興?
搞藝術的人十之八九都是這樣古裏怪氣。
知道了。和你一樣,都是神經病。杜紅說完自顧自地去睡覺了。
我沒法入睡。陳子風的吻象電影裏的特大鏡頭一樣定格在我的大腦裏。直到這個時候,我的感覺才慢慢地有所蘇醒,才慢慢地感覺到了陳子風的一點點愛意。
我一直認為親吻是愛情的表現,做愛是欲望的放縱,沒愛也可以做,沒愛我不會讓男人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