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堡的暗影之篇：第二十幕 丑角

  「把鋼索給我！」

  穆孝明最先發現了范布倫的異常，明顯剛才的攻擊似乎給范布倫帶來了極大的負擔，他面部緊繃咬緊牙關，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滾落，當攻擊結束時他已經近乎於虛脫。

  就在范布倫覺得自己要無力地墜落深淵時，穆孝明抓住了他的手臂，帶著他擺向岩壁停止了他的下墜。

  「請不要這麼勉強自己！我們還需要您！」穆孝明拉住范布倫的手臂帶著他掛在岩壁上，鋼索和粗糙的岩壁摩擦灰燼和碎石從他們頭頂掉落。

  「拉我們上去！」穆孝明大喊。

  「哈，我也老了啊。」范布倫自嘲。之前釋放的魔法所耗費的精神超過了他的預期，在過去他絕不會因為這種程度的消耗而脫力，可現在無力感和虛脫感已經湧上心頭，他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別放鬆警惕，戰鬥還沒有結束。」被攙扶著回到地面的范布倫發出警告。

  震驚的眾人這才緩過神來看向幽邃的深淵。

  范布倫之前的攻擊如神話中的巨雷將敵人摧枯拉朽地化為灰燼，同時深淵四周環繞的岩壁也受到了影響，目光可視之處的岩壁都留下了被巨大雷鞭抽擊過後的痕迹，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抽擊得千瘡百孔，碎屑與大塊的岩石稀里嘩啦的落入深淵但許久許久都聽不見落底的回聲。

  一名執行官緊張地吞了一口唾沫，漆黑的深淵之中透出一股詭異的靜謐感，剛剛敵人們如山呼海嘯般的攻勢在范布倫的攻擊之後陡然間消失，像是他們全都已經在那耀眼的雷光之下化為灰燼，但范布倫知道還沒有，那些在陰影中伏行的怪物們有著令人作嘔的頑強生命力，一定還有殘餘的怪物沒有被清除。而且它們竟然懂得利用風聲掩護進攻說明一定有人在背後指揮它們，那個頭目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眾人越發感到不安，空洞的深淵之中一片寂靜，凝望著深淵未知的恐懼逐漸蔓延開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什麼東西正在接近，但又找不到任何證明這種感覺的跡象，沒有攀爬的聲音，沒有籠罩在黑暗中的輪廓，只有那種未知的恐懼在不斷上升。

  「照明。」穆孝明發出命令。

  一名執行官鼓起勇氣站在了懸崖邊，對準深不見底的落穴發射了一枚照明彈，他這麼做不是因為他不會照明魔法只是為了節省魔力。鎂粉和鋁粉在氧化劑的作用下劇烈燃燒，在彈底吊傘的作用下，明亮灼人的白光如同沉落的太陽般驅散黑暗，把四周的一切照得亮如白晝。

  這時眾人才完全看清了那次如同浩劫般的攻擊所留下的痕迹。

  無數漆黑焦糊的怪物在爆炸中被轟碎或是嵌入岩壁，它們的殘肢被掛在突出的鋒利岩錐上隨風晃動，它們扭曲的身體還保持著最後一刻面對審判的恐懼姿態，這幅地獄繪卷般的景象從眾人腳下一直延伸到照明彈照亮目光可及最深處，這些可憎的怪物們如所有傳說中被釘死在地獄苦痛之牆上的惡鬼。

  在照亮了數以千計的怪物殘骸之後，照明彈也隨著時間推移慢慢沉入了泥沼般的黑暗之中。

  「……什麼，都沒有？」那名發射照明彈的執行官開口，他一發出聲音就把自己給嚇了一跳，他的聲音乾澀嘶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過度的緊張讓他的聲帶收縮成了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形狀。

  「忽略別人可不禮貌。」

  不知是從何處傳出的話語聲響起，在下一瞬間抓住了那名執行官的腳踝將他拖入深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警戒——！！！」

  墜入深淵執行官凄厲的慘叫聲將所有人的神經緊瞬間綳到極點！眾人紛紛遠離斷崖尋找掩體，前衛組則在前後兩面組成陣線準備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強襲，穆孝明等執行督查聚集在范布倫身邊把他團團圍住緊張地注視四周的任何異動。

  就在眾人都被冷汗浸濕衣衫，心臟狂跳不止時，他們聽見了悠揚歡快的笛聲，那笛聲的節奏輕快如流，宛如古代慶典集市上小丑吹響的喜樂，這輕快的樂曲很快就感染了眾人緊繃的神經，讓眾人沉浸在慶典活動中般的喜悅當中，他們腦中紛紛浮現出了幼時的自己與父母一起去參加慶典玩耍的歡快時光，小丑們身著誇張的服飾拉響風琴，小丑們組成的樂隊奏響歡樂的樂章，五彩冰粉的氣球乘風飛上天空，漆黑的夜空下絢麗的禮花在空中炸響，金色與紅色的煙花呈現出一幅幅美麗的圖案，空氣中都瀰漫著如棉花糖般甜膩的香氣，愉快的一幕幕畫面讓眾人都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

  「別聽那個聲音！」范布倫的咆哮蓋過了笛聲將眾人拉回現實。

  這時眾人才發現無數在黑暗中蠢動著向自己逼近的東西，那是無數只碩大的老鼠！它們嘰嘰喳喳地叫著從四面八方湧來像是黑色的潮水，它們猩紅的眼睛黑暗中跳動閃滅，嘴角還殘留有被它們啃食的怪物殘骸的碎屑。

  「哦哦哦啊啊啊啊啊！」前衛小組的一員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懼發了瘋似的吼叫著對鼠群開火。

  這本來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他們都是治安局的精英經歷過無數慘烈的修羅場，過硬的心理素質讓他們應該不至於因此而驚恐萬狀，但這種情況的發生反應出另外一個可怕的事實。那歡快的笛聲除了帶給他們幻覺之外還將他們神經逼入了一種極限的狀態，他們被精神污染了！

  瀰漫的硝煙與火藥之後霰彈槍的彈藥從槍口迸發，無數細小的鋼珠落入鼠群把逼近的老鼠打得稀碎，可如海潮般涌動的鼠群立刻填補了前部的空缺，那些被擊碎的老鼠濺出的血液令鼠群更加興奮，它們的屍骸也迅速遭到同類啃食。

  前衛組的槍響立刻引發了連鎖反應，其他成員也全都開始了瘋狂的攻擊，誰都不再節省魔力，大規模的殺傷性術式被展開，空中火焰飛舞噴吐的火舌無差別的攻擊前進道路上的任何活物，狂風被掀動，無數纖薄刀刃般的疾風從中飛出狂亂地攻擊，甚至重傷了數名前衛組的成員，而那些在前方倒下的人迅速被湧上的鼠群覆蓋啃食，他們短促地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喊，鼠群極快地咬斷了他們的喉嚨鑽進他們的身體把他們的聲帶內臟全部啃食殆盡，只留下一堆白骨。

  「冷靜！都冷靜下來！」范布倫大聲命令。

  驚恐和絕望迅速在眾人心中騰升，像是黑色的火炎般無法撲滅。任憑范布倫如何叫喊咆哮，如驚弓之鳥的眾人也無法聽從命令重整陣勢。

  突然一枚黑色的手雷被扔到了眾人的頭頂。

  「破！」

  刺眼的銀輝劇烈閃耀，細長尖銳的爆破聲震撼眾人的耳膜，他們被猛地拖出了那種狂亂的狀態，但同時伴隨而來的還有一種剝離感，像是從身體中突然隔離開了某種感官，空中飛舞的火焰與狂風在突然間消失，他們的魔力被『遮斷』了！

  「做得好！」范布倫出聲讚揚穆孝明的正確判斷。

  在剛剛局勢即將失去控制的瞬間，穆孝明投擲出了一枚「銀輝」炸彈，其中包含的物質被釋放，短時間內遮斷了幽界和魔力，也讓眾人從精神污染中脫離出來。

  「冷靜下來，重整陣線！」

  他們不愧是治安局的精英，僅管剛剛從混亂中解脫出來還沒有從精神污染的影響中恢復，但是一得到命令還是立刻做出了反應，迅速後退據守在崖邊重整陣型，用手中的霰彈槍鋪設彈幕與鼠群之間始終保持距離。

  「誒呀，誒呀，誒呀，噴火的香腸們落進了老鼠堆，這是要把自己烤熟嗎？」不知從何處歡愉如歌曲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鼠群的躁動停止了，在鼠群的背後隱約浮現出了一個身穿滑稽的小丑服飾的男人，他穿著誇張紅色與黑色相間的及地長袍，怪異黑色的翹頂長靴，那根烏黑的短笛正在他手中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