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深緣淺
自從二胎政策放開之後，醫院婦產科的走廊幾乎每天爆滿，插腳的空都沒有。
產科病房又不能開空調，這麽熱的天真是讓人難受。
王慧這個婦產科的主任，工作一直很敬業。在這種情況下，她為了方便觀察病人的情況，這幾天都住在醫生休息室。
她雖然顧不上回家，還是時不時的給芊芊打電話，生怕女兒有什麽閃失。
“媽媽下午還有兩台手術，最遲後天就輕鬆點了，你這幾天在學校湊合幾頓吧，寶貝！”電話裏王慧愧疚的說。
“沒事的，媽媽，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了，你不用擔心我。”
“你那個臭爸爸，出差快十天了還不回來，我又那麽忙，媽媽實在是心疼你！”
“好了媽，爸爸也是忙啊，我明天要和林老師……”芊芊的話還沒講完，就聽到有人在電話那頭叫“王主任，產婦大出血！”，隨即電話就盲音了。
芊芊一臉的無奈，把手裏的書蓋在臉上。
還記得6歲的時候，有一天，爸爸正好不在，媽媽加班，眼看著班裏的小朋友一個個被家長接走，教室裏唯獨剩下芊芊失落的小身影。她眼巴巴的看著漸漸變黑的天，心裏期盼著爸爸媽媽能早點接她回家。
可是當媽媽從老師家把她接走的時候，已經是夜裏11點了。
芊芊迷迷糊糊之中看著媽媽偷偷的掉眼淚，那哀傷的神情和抽泣聲，芊芊這輩子都忘不了。
不一會爸爸回來，父母激烈的爭吵。
從那以後，芊芊就變得異常懂事。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入睡，在幼兒園裏受到欺負也不會告訴媽媽，因為她不想成為爸爸媽媽的拖累。
也許是出於對女兒的愧疚，王慧總是像愛護嬰兒般的疼著芊芊，捧在手裏，含在嘴裏。
芊芊想要的，她會給芊芊買，芊芊不需要的，她也給芊芊買，女兒的笑容才是對她最好的安慰。 父母不忍心讓芊芊住宿舍，就把原來的房子賣了，花高價在學校旁邊買了一套，他們上班卻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芊芊理解爸爸媽媽對她的良苦用心，所以從不違背父母的意思，喜歡的不喜歡的統統接受，還要表現出高興的樣子，隻有這樣，她才會安心。
“趙芊芊，把你的身份證送過來，我下午去取機票！”林誌突然來了電話
“哦，好的，林老師！”芊芊從沙發裏爬起來，回到臥室換了件幹淨的衣服，就出了門。
芊芊跑到林誌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可是裏麵沒有任何反應，又喊了兩聲還是沒有反應
“林老師，我到了，可是你的辦公室沒人啊。”芊芊撥通林誌的電話
“我在公寓。”
林誌的公寓樓和辦公室是相反的兩個方向，從辦公室到公寓樓幾乎要橫跨整個校區，芊芊知道公寓的位置，可是還從來沒有去過。
這麽毒的日頭，好像能把人曬化一樣！
她心裏抱怨“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在公寓，害的我白跑一趟 ”可是還是一路小跑，香汗淋漓。
“林老師，我到樓下了，你……”芊芊一手在紅紅的臉頰上扇風，再次撥通了林誌的電話。
“401”林誌一個多餘字都沒有，隨即掛了電話。
雖然是大白天，但是這是個老的不能再老的公寓樓道裏光線很暗，牆上的石灰片像牛皮癬似得一塊一塊的往下掉，還有一股發黴的味道，生鏽的鐵欄杆上還時不時有螞蟻爬過。
等爬到401 的時候，芊芊整個人都快癱倒在地上了。
不等芊芊敲門，林誌已經把門打開了。
“請進！”
“謝謝，老師”芊芊小心的進門。
“你先在沙發上等一下，茶幾上有水。”林誌轉身去廚房了。
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T恤，下麵是一條黑色的薄薄的長褲，腳上夾一雙白色一字拖，顯得特別休閑隨意，平時見慣了林誌襯衫領帶的裝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林誌，不自覺的多看了兩眼。
“哦”芊芊答應著。
房間是一室一廳，異常整潔，棗紅色的木地板上沒有任何灰塵，陽台上掛著洗好的衣服，書架上整整齊齊的擺滿了書，書架旁邊是一盆君子蘭，葉子濃密，看來平時受到主人精心的養護。牆壁上除了一副“天道酬勤”的毛筆字，再無其他。
沙發上的雜誌打開反扣著，茶幾上有一杯冰紅茶。
芊芊口渴難耐，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透過玻璃門，看著廚房裏林誌忙碌的身影，飯香四溢，芊芊感覺肚裏的饞蟲又要出來了。
她感覺自己這樣傻傻的等著，根本沒有必要，隨即走到廚房門口輕輕的敲敲門。
“林老師，我把我的身份證，放在茶幾上了，我先走了!”
“.……”林誌並沒有回應，芊芊不知道是不是該離開，隻在客廳裏打轉。
片刻之後，隻見林誌端著兩個盤子走出來。
“一起吃吧，一不小心做多了！”林誌徑直走向餐桌，淡淡的說。
“我，我吃過了。”芊芊想到上次他們倆單獨吃飯的窘境，明明饞得要命，還要拚命抑製自己的唾液腺分泌，就趕緊拒絕。
“真吃過了也不要緊，再吃一口！”林誌已經擺好兩個人的碗筷。
芊芊走到餐桌緩緩的坐下，規規矩矩的塞著米飯。
“下個學期，我隻帶你一個學生，這樣單獨吃飯的機會會頻繁一些，你提前適應一下。”
“啊，哦”芊芊短暫的驚訝，但是隨即一想導師帶她一個也沒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林誌看著拚命扒飯的芊芊，嘴角揚起，似笑非笑。
“明天機場會合，九點。”
“好的。”
晚上，芊芊一人在家躲在書房裏看書，正打算回臥室睡覺的時候，突然聽到微信的提示音
“師姐，在嗎？”醉琉璃
“在，有事嗎？”
“沒事，就是有個問題想不明白，腦子疼。”
“說說看，看我能不能幫助你”芊芊向來對於幫助別人解答問題都很熱情。
“人身上會不會出現兩組不同的DNA？”
“導師課題？”
“不是，我偶然看到的。”
“哦，我沒有研究過，沒有根據給你解釋，無能為力了。”芊芊認真的說。
“沒事的師姐，我明天去圖書館查查資料。”
“明天我還有事，要準備一下，有空再聊，好嗎？”
“好的，師姐。”
結束了和醉琉璃的聊天，芊芊回到臥室開始收拾行李，拿了一個筆記本和洗漱用品。
衝了個熱水澡就去睡了。
翌日，在機場，當芊芊看到林誌的時候，瞬間發現哪裏不對，眼睛幾乎不敢目視前方。
芊芊上身穿了一件短袖白襯衣，脖頸間是一個黑色絲帶綁成的蝴蝶結，下身穿了一條黑色的包臀齊膝一步裙。而林誌上穿白色的襯衣，脖頸間係一條黑色的領帶，下身穿一條黑色的西褲。
簡直就是情侶裝！
林誌似乎也發現了這個巧合，不過他嘴角微動，什麽也沒說。
飛機呼嘯而起劃破長空，芊芊靠在舒服的椅背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等她睡醒的時候，發現旁邊的林誌正在看著雜誌，而自己身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條空調毯。
飛機降落，芊芊拖著行李箱緊跟在林誌的後麵。走到出口處，一位留著黑色短發的美女笑盈盈的向他們走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職業套裝無法掩蓋的魅力。美女不但身材一流，臉蛋更是迷人，立體感的五官，晶瑩剔透的膚色，一雙碧波盈盈的桃花眼更是看的芊芊目眩。
林誌放下行李箱和那個美女簡單的寒暄了幾句，然後轉頭向那位美女介紹芊芊。
“我的學生，趙芊芊，這是我大學和美國留學時期的同學雪莉。”
“你好，芊芊！”
“你好，雪莉。”芊芊禮貌的向她點頭。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熱絡的聊天，很感人的久別重逢，可是為什麽她有種被人從雲端推下懸崖的感覺？
路上兩人依然有說有笑，一會回憶他們的大學生活，一會又聊到美國人的生活習慣，一會聊B市的天氣……
芊芊坐在後排，隻能做最“忠實”的聽眾了，為了掩飾內心的失落，隻扭著頭看著窗外。
她在心裏不住的提醒自己，林誌是自己的老師，她對他的感覺和欣賞都是出於一個學生對老師的敬愛，心中的觸動是正常的，“打住，打住！”她心裏一萬遍的默念。
轎車停在一個很普通的三星級酒店門口，酒店隻有八九層，外牆色彩已經斑駁，裏麵的裝修也透著曆史的滄桑感，“勤儉”這一優秀品質在學術界體現的尤為明顯。
他們三人坐上電梯上了七樓，芊芊不想聽他們繼續旁若無人敘舊，她提起行李，有點生硬的說“林老師，我不打擾你們了，哪個是我的房間？”
林誌指著她左邊的門“這間是你的，你稍微休息一下，傍晚帶你去吃飯，我在國際飯店定了位置。”
“好的，我先休息了。”芊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睡醒了，到隔壁703找我。”
“嗯”
她進門，順手帶上門，無力的丟下行李，撲向房間的大床閉上雙眼，她隻想休息，讓自己矛盾的心暫時平複一下。
芊芊不知抱著被子躺了多久，隻知道天花板越來越模糊，最後什麽也看不見。
再後來，她感覺嘴唇發幹的難受，喉嚨發疼發癢，她摸索著下了床，找到行李箱，才發現自己忘了帶水杯。她本想去樓下的超市買瓶水，但經過703的時候，發現門半開著。
她感歎道，果然戀愛中的男人都會變成白癡，連林誌這樣做事極度要求完美的男人也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可悲，可歎！
芊芊剛要偷偷溜過去，門被人意外的打開了，她站在原地無處遁形！
“醒了？”林誌極力表現的很平常，可是他急促的呼吸出賣了他。
“林老師，我，隻是路過.……”她張口結舌，咽了咽口水
“進來坐吧。”
“您不用客氣，您忙，我去樓下買水！”她剛要逃命，林誌一把拉住他，硬生生的把她拉了進去
，看著微微詫異的雪莉，急忙道歉：“對不起，打擾了！”
“沒關係!”她的表情顯然不是沒關係這麽簡單。
“我們去吃飯吧，在等你！”林誌說
“我不餓，你們去吃吧！我去買水！”
“房間不是有嗎？給！”林誌轉手遞過來一瓶礦泉水，這下芊芊更覺得無所適從。
“林老師，我今天坐飛機有點不舒服，真的不去了，你們去吧，我去樓下隨便吃點，一會還要回來睡覺！”芊芊努力編著借口，她偷看一眼林誌，見他的眼神倏然沉寂，隻好讓語氣聽起來更加誠懇一些：“你看，你和雪莉老師多年未見，怎麽著也要敘敘舊，我一個電燈泡這個時候怎麽能出現呢，嗬嗬，我走了，晚餐愉快哦！”芊芊不等他們搭話，微笑著退出他的房間，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酒店。
酒店的旁邊就有飯館，芊芊點了一碗牛肉麵，邊玩手機邊吃起來。
她努力不去想林誌和極品美女在高級飯店用餐的畫麵：暗光，紅酒，悠揚的小提琴，還有俊男靚女有說有笑.……
她用力搖搖頭：人家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你還是吃你的牛肉麵吧！
沒有參加過國際會議，不了解自己的膚淺，沒見過林老師做學術報告，不知道什麽才是男人的魅力！
黯淡的光線下，幻燈片的冷光灑遍全場，林誌優雅的走到最前方，在這特殊氣氛烘托下，他獨有的清雅更加閃耀！
一串串複雜的公式，一條條複雜的曲線，配上他圓潤富有磁性的美式發音，不僅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也吸引了芊芊的視線。芊芊看著他無比的自信和冷靜，讓她忘了呼吸，忘了眨眼！
這樣的男人太完美，如夢幻一般不真實。
講完報告，林誌和芊芊單獨到外麵的休息去喝茶，林誌對於芊芊的問題一一解答，他時而皺眉沉思，時而眉飛色舞，時而在紙上寫寫畫畫。芊芊，拿著一支筆認真的聽著，希望時間在此刻凝固！
不可以！芊芊屏住呼吸讓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
“他是我的老師，我的老師……”她一遍一遍的暗示自己，短短的三個小時對自己說了上百遍。
芊芊專心致誌的心裏默念咒語，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他是我的老師！”
“嗯？誰是誰的老師？”
她往後退了一下，避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我是說……”她語無倫次“您是我的好老師！”
他顯然很高興，難得的露出微笑：“我有事先走，張校長晚上請客，我六點來酒店接你！”
“好的！”
芊芊在學校是出了名的守時，林誌的守時的習慣也不輸給芊芊，一分鍾之內的掌握也是沒誰了！
六點整，林誌準時敲開芊芊的房門。
兩人到了酒店附近的一家酒樓，一看那奢華的裝修，芊芊就知道這裏價格不菲！
“林老師，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沒事的，有我在，張校長特意讓我帶你的。”
林誌看她還有些遲疑，又說：“以後免不了參加這種場合，你要學會適應。”
芊芊點點頭跟著林誌走進包廂！
張校長和其他幾位老師已經坐在包廂裏，見林誌進來，張校長忙過來招呼他們坐下。
“這位就是我們學校那位少年大學生吧，趙芊芊！”
“是的，張校長”林誌微笑，眼神閃爍一下，芊芊也禮貌性的點點頭
“啊呀，了不得，我的女兒和她的年紀差不多大，今年本科還沒讀完呢。”其中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師恭維道。
“她可是我們R大的驕傲，也隻有林老師這樣有才華的大教授才能帶好！”張校長附和
“過獎了，我也隻是盡了本分，芊芊確實是我們學校的人才！”林誌謙虛的說，寵溺的眼神投向芊芊。
“老師們，過獎了，我隻是一名普通的學生，如果有點成績也是學校培養的好！”芊芊有點羞澀的說。
“哎呀呀，這真是好苗子，不像有的學生有點成績就恃才傲物，眼裏容不下任何人。這孩子，才貌雙全，還那麽謙虛，以後前途無量啊！”一個白白胖胖有些禿頂的老師盛讚。
席間他們又聊到學校的待遇問題，教學樓的翻新工作，以及答辯的安排，還有他們的孩子……
芊芊有點無聊，給林誌打了聲招呼，就出來去了洗手間。
在洗溯台洗手的時候，旁邊一個三十多歲的女的正在補妝，白色蕾絲的連衣裙勒出她豐滿的胸部，她看著鏡子補妝的檔口和芊芊的視線有瞬間的對接。
那女的出門的時候，芊芊從打開的門縫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個男人很像芊芊的爸爸趙誌國！
“他不是去S市出差了嗎？怎麽在B市？”芊芊剛要上前看個真切，可是發現那個男的把那女的攬在懷裏朝樓梯口走去，芊芊想跟上去，仔細看看，可是卻打消了這個念頭，“怎麽可能，爸爸媽媽感情很好，他怎麽可能做背叛家庭的事情呢？一定是和爸爸長的相似的人，一定是！”芊芊思索著，又時不時看看那人的背影，這時他們已經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林誌看著站在那發呆的芊芊，走過來，順著她注視的方向。
“趙芊芊！”
“啊！”芊芊緩過神來，看著林誌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臉。
“看什麽呢？飯局快結束了，你來和各位老師打個招呼吧。”
“沒什麽！”芊芊若有所失，跟著林誌進了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