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彌留與失去
世上除了自己之外唯一愛我的人死了。
萬能的喬魯諾不僅兼職翻譯、導遊、司機, 甚至還幫忙畫背景！
野崎君真的好想包養他！雖然，這是不應該的，包養男孩子什麽的，但是, 這個人真的超級好用啊！
喬魯諾：“所以你們的目的, 真的就隻是旅遊跟取材而已？”
野崎君嚴肅的想了半天：“可能還有別的什麽, 但既然想不起來, 大約不是重要的事。”
小千代提醒：“是畫背景, 野崎君, 你想找一個能畫背景的人才！”
野崎君恍然大悟：“沒錯, 是找一個合適的畫背景的助手！喬魯諾, 真的不考慮成為我的長期助手嗎？你畫的一手好背景, 做導遊太可惜了！”
喬魯諾輕笑：“但是做導遊賺的更多呢，我親愛的金主大人~而且這個城市是我生長的地方。我的願望啊，是成為這裏的秧歌STAR, 是不會離開這裏的。”
——！！
秧歌STAR！！！
野崎君：“啊！”
小千代：“啊！！”
就說，忘記了什麽。任務！他們的任務！
秧歌STAR, 這是要成為巨星的男孩，任務的內容跟這個有關, 快讓他們看看回憶一下主線任務是什麽來著？
對了, 送一個尋找父親的少女成為巨星, 她的父親或男朋友就是男主要成為秧歌STAR。
野崎君猶豫：“喬魯諾，你有女兒嗎？”
喬魯諾：“……就算我想有, 這個年紀也太早了吧, 你想的太多了, 金主大人。”
野崎君：“那女朋友呢？”
喬魯諾：“沒有呢，在成就事業之前不準備找對象。”
野崎君：“那, 有沒有認識的人裏，叫做特莉休的？”
喬魯諾：“沒有呢，這是什麽人，你要找的人？”
野崎君一臉嚴肅：“這是一個，即將成為演藝圈新星的女孩，我們要找到她，捧紅她，幫助她進入演藝圈。”
小千代：“其實未必要進入演藝圈，不過野崎君說的路線也算沒錯。應該是走紅就行，模特也可以吧？”
喬魯諾：“真是怪人，不過，如果這是你的希望，有鈔票都可以解決的，金主大人。”
野崎君非常感動，在意大利，貌似喬魯諾小朋友非常的萬能！無論是什麽願望，給他錢，他就幫你搞定，區別就在於給的多少而已。這有什麽關係？肥羊野崎君他有的是遊戲幣！
小千代心疼遊戲幣，但沒辦法，誰讓她沒有實體幫不了野崎君。今天也是小千代想要實體的一天。
捏著鈔票的喬魯諾輕鬆的想，反正隻要找到叫這個名字，年齡差不多的女性就可以。這個名字滿大街都是，隻有名字都沒有姓氏，太容易找到好幾個了，隨便找一個交差鈔票就到手了，這麽好賺的錢不拿白不拿。
“那麽您就在酒店裏稍等，我想下午我就能幫您找到您要找的人，您可以瀏覽一下接下來要去的景點的路線圖。”
野崎君點頭：“我來畫之前構思好的原稿就行，辛苦你了，拜托幫忙找到人！”
熱情的BOSS收到了監聽的信息。
“什麽？那個漫畫家在找特莉休——特莉休？”
他想起本該被埋藏掉的記憶。
“若是將來成家有了孩子，男孩就叫多米奧怎麽樣？多娜的多米奧，聽起來蠻可愛。”
女子輕笑的對他說。
他——那時候的那個他，使用著其他名字，未成為真正完全惡魔的他，靦腆的笑著回答；
“嗯，女孩子叫特莉休。可愛的小公主，就跟你一樣，我的‘高貴’（特莉休的含義）女孩。”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在他放棄過去的時候，在他放棄過去的時候，在他放棄過去的時候——！！
他燃燒了整座島嶼。
除了她。
是的，除了她。
不該留存的過去，應該清理徹底的曆史，他沒有，他放走了她。
為什麽？她應該認為他死了，認為用著假名的某個少年隻是生命中的過客！為什麽，如果她有孩子，為什麽不打掉她而是把她生下來？為什麽要留下來自過去的陰影，留下讓他害怕的東西！我明明，我明明已經放過了你，為什麽要再次出現！
他拿出電腦，發出指令：去調查一個姓烏娜的女人——特莉休.烏娜，找到這個人的所有信息！
很快他就收到了回複。
的確有這樣一名十五歲的少女，她過著極為普通的生活，如任何一個單親家庭一般她從未思考過自己與其他人有何不同。唯一的問題是——現在她的母親躺在醫院的病床之上，病入膏肓，奄奄一息。
……
這是極為危險的決定，但他還是去了，托比歐離開了熱情BOSS所在的辦公室，以黑幫的一個小小成員這一身份遠行，悄聲無息來到了女人所在的醫院。
迪亞波羅其實對自己有關孩子這件事，毫無實感。對他來說這就像一個陌生人，外麵的貓貓狗狗，聽說有這回事，僅此而已。
他對這個曾經跟他交往過的女子，也沒有太真實的感覺。畢竟那是很遙遠，很遙遠，遙遠到失去真實感，如同仙朵拉的夢境一般不可思議的夢幻故事之中的人物。那是一個沒有黑暗與暴力，過於幹淨純真，他甚至還有普通人的夢想跟渴望的過去。
更別提托比歐了，可愛的托比歐，他怎麽會讓托比歐留有那樣的記憶？太過殘忍了，讓托比歐認為自己一直都是個黑幫的打手要幸福的多，不知道那樣的過去，自然不會有向往跟希望。
“啊，你來了……”
病床上的女人朝托比歐伸出手。
托比歐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也要伸出手，他握住女人的手，輕而易舉的判斷出她的雙目並無焦距。
其實她根本看不見。
大約是類似熟悉的氣息，或者將死之人的直覺之類的東西，讓她這樣說吧。
托比歐想對她說，我不是你所以為的人。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說。
或許內心深處，他已經知道了什麽。他隻是握著女人的手，僅此而已。
他——迪亞波羅——沒有在這個時候呼叫托比歐，僅僅是安靜的看著，僅此而已。
啊，自己就是個膽小鬼，口口聲聲說要保護托比歐，其實一直被托比歐保護的人是他，譬如現在，膽小怯懦的他甚至不敢出來與過去的女友麵對麵相見。他就是這樣無能又懦弱的男人，被可愛的托比歐保護的怯懦的BOSS。
女人似乎有很多的話想說，她本應該訴說多年以來的思念，她本該請求這個人保護照看自己的女兒，她本該，有更重要，更多的話要說。
但是她預感到了，自己並沒有力氣說那麽多的話。
隻能說一句，隻能在此時對這個人說一句，她理解了自己所麵對的現實。
她，已經在彌留之際。
她試圖張一下幹裂的唇，但什麽聲音都沒吐出來。
托比歐驚覺，他連忙拿出自己來醫院時順路買的礦泉水——巴黎產的，她不喝其他地方的水。
就像公主一樣，高傲的公主大人，一如既往。
礦泉水的溫潤順隨著托比歐的手指，擦上她的唇，熟悉的味道讓她的內心輕鬆起來。
淚水從那隻汙濁的眼中滑下。
“好高興。”她說。“我很幸福。”
我這一生沒有什麽好懊悔的。
有過屬於我的青春，熱戀過，還有一個愛情的結晶。
哪怕是隻有一個夏季的短暫的愛情，那永遠的少年，依然未曾在我心中褪色。
真是幸福啊……我這一生，沒有什麽值得遺憾之事。
最後還能見到你，我真是一個幸福的女人。
“滴——”
心電圖變成了直線。
那永遠的少年，雀斑臉的紅發少年托比歐，站在病床邊緣。他手中的礦泉水瓶掉落，灑在地上。
“嗚嗚嗚，嗚嗚嗚嗚……為什麽……淚水……停不下來……BOSS……為什麽我……”
為什麽我會這樣的難過？
像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這個男人，一生之中，無論以哪種姿態，從未如此宣泄過自己的感情。
他甚至不能理解這樣的情感從何而來。天生的惡魔不應該冷酷殘忍嗎？就連自己母親，就連自己養父，就連自己生長的家鄉都能全部舍棄之人，為什麽，為什麽會……會因為簡單的一句話，如此觸動？
托比歐想起來那個漫畫，他才剛剛看過不久的，那個故事原稿之中的情節。
少女對口是心非的男孩說——
“那有什麽！我不在意你的過去，我喜歡的就是現在的你！我甚至感謝過去的你，因為他將你塑造出現在這個你，我熱戀中的人，沒有過去我也見不到現在的你，與你墜入愛河！我愛你，愛你的全部，無需害羞，你的過去與現在還有未來全部值得驕傲！”
“嗚嗚嗚，嗚嗚嗚……原來，那是我，那就是我，那的確是我，BOSS，那就是我托比歐！我原來曾經愛過，也曾被愛過。原來我也曾被人如此的愛著。”
我卻不知道你。
我卻忘記了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真是……我真是太笨了！
為什麽現在才知道這樣的事，太晚了，一切已經太晚了，我……我……
……我已經是一個手染鮮血的黑幫。
而我永遠不可背叛之人，就是我的BOSS。
BOSS唯一相信的人是我，唯一重視的人是我，BOSS總叫我可愛的托比歐，哪怕我辦事情笨手笨腳，也從未責怪我。我不能違背BOSS，他是我這世上唯一的重要之人。唯有我，決不能離棄他。其他人還有別人，可BOSS隻有我，隻有我！
【我可愛的托比歐，不要傷心難過，這本就不該是你應當記得的事。忘記吧，就像從前一樣把她忘掉，與她相處交往的是從前的迪亞波羅，不是你，托比歐，不是可愛的你。可憐又可愛的你，可以忘記這些，繼續快樂的生活。】
內心深處，BOSS是這樣告訴他的。
托比歐抬起手，合上女子的雙眼。
“沒關係的，BOSS，沒關係的，我不想忘記。我想，變得堅強，保護你啊，BOSS。我失去了除了您之外，這世上最後一個愛我的人，這沒什麽。我，可以做到，嗚嗚嗚，我，是BOSS的助手，這點小事，這點小事……完全沒問題！”
迪亞波羅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他甚至羨慕跟嫉妒起來。明明是自我保護而產生的少年的自己，這樣一個天真到可笑的人格而已，不如自己冷酷，強大，替身也不如自己用的順手，除了耿直跟堅定忠誠之外沒有別的特色。明明是這樣一個，被他保護起來，小心愛護的另一個自己……
……竟然如此堅強。
竟然比怯懦的迪亞波羅，更加精神上的強大。
啊……被托比歐保護的，一直都是自己。
【謝謝你，我可愛的托比歐。】
這世上唯一愛著我的另一個我。
隻要你還在，我就不是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