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被分手
日子一天又一天,無波無瀾地流過去,湖邊不同種類的花次第開放,清新的綠色漫延開,塗抹著美麗的校園。
蕭靜雪上完課,想去找程嘉樹,電話那頭的他好像犯了什麽大罪似的,戰戰兢兢地解釋:
“親愛的,今晚我在實驗室有事,就……不去你們學校了……對不起,以後我一定補上,好嗎?你千萬不要生氣啊,都怪我,都怪我!先欠著吧,你記好賬,留著今後跟我算,想怎麽罰我都行!”
“嘉樹,”蕭靜雪苦笑著說,“你再因為太忙而說對不起的話,我就真的生氣了。你是我的,這輩子都是,我還在乎現在這一分一秒嗎?”
“寶貝,你可真好!我去忙啦,愛你!”程嘉樹對著手機響亮地親了一口。
飯後,蕭靜雪在三教找了個小屋,專心地做著PPT,忽然劉敬平在微信上問她:
“妹妹,你還好嗎?”
“挺好啊,我有什麽不好的?”她詫異地回複。
“哥知道你臉皮薄,但我是你哥哥呀,咱們之間有什麽不能說的?你心裏有氣要發泄出來,不能憋壞了,哭一場也行。你要哥做什麽,哥就去做什麽,隻要你指令一下,我可以立馬到隔壁把那小子揪出來教訓一頓……”
“敬平哥,你在說些什麽?”蕭靜雪糊塗了。
“你和程嘉樹到底怎麽了?他又欺負你了?”
“什麽都沒有啊,”她皺眉打著字,“一切都好好的呀。”
“那為什麽,我去隔壁玩的時候,聽他班同學說你們分手了?”
“哈?”
“不是真的?”
“誰說的呀,”蕭靜雪吃了一驚,“當事人都不知道……”
“哦,我也混亂了……他班裏有同學悄悄問我,我說這是謠言吧。後來去實驗室找程嘉樹時,他的師兄師姐們都說他失戀了。還有,他的室友也說他最近很反常,大概是和女朋友分手了。”
“哥,你不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嗎?”
“我也想直接找程嘉樹確認一下,但我感覺吧,他不想說肯定有原因,而你也不說,這事兒是不是很複雜?妹妹,跟哥說句實話,別有什麽顧慮……”
“傳言不可信,我和嘉樹好著呢——他哪裏反常?”
“他平時就相當用功,這個倒沒什麽不對勁兒的,關鍵是,課餘時間他在實驗室裏表現得非常熱情,簡直熱情過了頭,再枯燥無味的活兒都幹,還不知疲倦,好像還樂在其中,就跟瘋了似的。問題就在於,他似乎沒有一點兒功利心,學長問他是不是要保研,他說不知道,沒想過;又問他會不會是為了去大公司實習做鋪墊,他也說沒考慮過;還有人問他想不想得到老師的推薦,以後申請出國留學,他很坦率地說並沒有出國的打算。我們都不清楚他瘋狂地幹活是為了什麽,可他好像還樂嗬嗬的。最可怕的是,每次老師交代的任務他都提前完成,而且保質保量,以致有一次老師很不理解地問他急什麽。最最可怕的是,有一回老師給他一個很艱巨的debug的任務,臥槽那一大堆不知道特麽誰寫的代碼惡心到家了,老師可能覺得有點難吧,就讓他慢慢來,可以延遲幾天再交,他竟然感激涕零,把老師嚇了一跳。人家老師還納悶地說謝我幹什麽,是你在幫我,應該我謝謝你才對。妹妹,你說,他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
“我沒刺激他啊,哥,你最近有沒有刺激他?”蕭靜雪質問。
“妹妹你這樣說就太冤枉我啦,”劉敬平發個哭哭的表情,“在你心裏,我就是那種惡人嗎?”
“反正你對他不怎麽好就是了。”
“天地良心啊!”
“可……這些事和分手不分手有什麽關係?”
“你男朋友突然這麽反常,除了失戀,還能有什麽緣故呢?隻有失戀的人才會產生如此強大的爆發力啊。據我們分析,他很有可能分手後萬念俱灰,於是拚命做事忘記過去,就是說,關注的重心轉移了,很多工作狂就是這樣造就的。他的熱情轉移了,在別處找寄托,像雲姝和哲學家談戀愛那樣,程嘉樹開始跟代碼談戀愛了!”
“別瞎說,代碼怎麽會比我漂亮,比我溫柔,比我善解人意……”
“呃呃……”劉敬平發來頭上挨錘子的表情,“好了,既然你倆沒事,我就放心了。”
“哥,你不要擔心,嘉樹對他的專業癡迷是好事啊,我支持他,哪怕他沒時間陪我呢——”
她腦海裏閃過一道光,就趕緊問:
“敬平哥,他說今天在實驗室忙著,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兒吧?他沒時間過來,我可以過去看他呀。每次都是他載我去,我完全沒帶腦子,不記路啊!”
“哈哈,這不行啊,程嘉樹要是把你賣了,你連回來的路都找不到……”
“哥!說正事呢!”
“對了,我一會兒去找他,跟哥走吧!”
清涼的夜色下,劉敬平在前邊騎車,蕭靜雪在後麵緊隨著,他時不時體貼地停下來等她。走到路口等綠燈時,她笑道:
“敬平哥,你以後有了女朋友,就不能騎這種沒有後座的自行車啦!”
“你說得很對。”他認真地回答。
“嘉樹有一次黑我,說他買自行車的標準是結實,因為總要帶著我嘛。他在影射我胖,氣死我了!”
“你不胖啊,我覺得偏瘦!哎,若璿和你比,誰重一些?”
“這個我可不知道,”蕭靜雪想了想,“女生之間不能比較體重的。”
劉敬平低聲咕噥著:
“沒有參照可怎麽買車……”
綠燈亮了,蕭靜雪沒注意他的話,跟著車流向前騎去。
他們到了目的地,遠遠地看見程嘉樹站在他的車子旁邊,背對著他們和一名女生聊著什麽。他們就放慢了速度,緩緩地靠近。
“程嘉樹,”那名女生嗓音清脆,“我喜歡你很久了,從入學起,我就看上你了。我找你,就是想問問,你覺得我怎麽樣?”
“你很好啊,”程嘉樹一笑,“可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你們不是分手了嗎?”那女生很驚訝地說。
“這都是誰造的謠啊?”程嘉樹自嘲道,“我隻聽過‘被代表’、‘被自願’,頭一次聽說‘被分手’的。是誰在傳這些沒影兒的事?”
“啊,不是啊……”對方十分失望,“原來是這樣,那……我和她可以公平競爭嗎?”
“真的不好意思,我不能給你這個機會,”程嘉樹誠懇地說,“我隻有一顆心,給她了,我就做不了主了,所有權和使用權都在她那兒。你這樣優秀的女生,一定要找到完整的屬於你的那顆心,別人的東西再好也是別人的……”
那名女生看看他,沒說什麽,轉身走進黑暗裏。
“嘉樹,”蕭靜雪蒙上他的眼睛,“瞅你說的,好像感情也是私有財產似的,太俗了嘛!”
他轉過來抱住她:
“你怎麽來了?——感情確實有一個特點和私有財產很相似啊!”
“什麽特點?”
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
“神聖不可侵犯。”
蕭靜雪快活地扭頭吻上他的嘴。
“喂,”劉敬平不滿地嚷道,“我不是個電燈泡嗎?這樣發光,你們都看不到我?”?蕭靜雪如大夢初醒,害羞地撤到一邊。
“哎,我今天速度很快,提前做完了,”程嘉樹衝劉敬平一揮手,“正要偷偷溜到你們學校,給靜雪一個驚喜呢!”
“重色輕友的家夥!你今天約的是我!不是說好了和我討論問題嗎?”劉敬平假裝憤憤不平。
程嘉樹一看手機:
“咱們約的是十點啊,現在才九點,是我好不容易搶出來的和靜雪在一起的私人時間。”
劉敬平隻好氣哼哼地率先騎上車。
“你能不能騎靜雪的車?”程嘉樹向他解釋道,“我帶著她,你把她的車騎回學校,免得她明天沒車騎。你的車呢,就放在這兒,明天你走著來我們學校吧,多走兩步當鍛煉身體啦。”
“主意是不錯,”劉敬平瞪他一眼,“但突顯了你重色輕友的特質,毫不猶豫地出賣我的利益不說,還放出濃濃的狗糧味兒。要不是為了我妹妹,我肯定揍你解解氣。”
他們行駛在路上的時候,劉敬平拋出他的疑問:
“程嘉樹,你被什麽東西附體了嗎?這段時間你在實驗室顯得很不正常,大家才猜測你是不是和女朋友分手了,我至少聽到過三撥兒謠言。”
“我也隱隱約約聽過,沒當回事。有人很直白地問過我,當時王子墨在我旁邊,他從來不八卦,那次卻特別堅定地幫我辟謠。”?“沒想到他這麽夠意思地挺你……”
“並不是,”程嘉樹歎息道,“他說我根本沒有女朋友。”
“什麽?”蕭靜雪急急地說,“你們同學還不知道我的存在?好哇,你死定了!不用澄清傳言啦,它馬上就是真的啦!”
“靜雪,你怎麽能怪我呢?是王子墨罔顧事實,不相信我——”
“妹子,不要怪他了,”劉敬平尷尬地插話,“不是他的錯……程嘉樹,我問你啊,他對你說什麽了嗎?”
“說什麽?”
“噢,沒……沒事,他要是說一些稀奇古怪的話,你可別信……”
“當然不信,他否認了靜雪的存在,我就已經不大開心了。”
劉敬平不想再流連於這個話題,笑著問程嘉樹:
“你為什麽那麽積極地泡實驗室啊?你過分熱情了,別人都以為你有什麽企圖呢。”
“我有企圖嗎?”
“看出來了,完全沒有,你從來沒跟老師提過任何要求。不過老師誇你踏實肯幹,吃苦耐勞,也算認可你了吧。”
“那還有什麽好懷疑的?”程嘉樹沉聲說。
“就算你真有共產主義精神吧——從不利己,專門利人,一味付出不求回報,那動力何在呀?除了失戀,還有什麽?”
“你沒有這種感受——不對比就不知道,走出校門,我才發現學校裏的老師們都那麽寬容,那麽友好,我真的很感動啊!在實驗室幹活很舒服,至少老師不會隨便改需求,也不會把deadline提前,更不會強求我加班加點,反倒總是說:別急啊,不要太累啊,慢慢做啊……要說動力,就是一種深深的感動吧!”程嘉樹對著夜空幸福地笑了笑。
“不是吧,”劉敬平驚呼,“這就感化你了?就讓你死心塌地、任勞任怨了?你那麽容易滿足嗎?難以想象!你是不是抖M體質啊,天哪天哪。這不行,別人對你好一點點你就樂成這樣,可以想見,你被那個該死的產品經理摧殘成了什麽樣子!”
蕭靜雪坐在程嘉樹身後,無聲地抱緊了他。
“別提他了。”程嘉樹淡淡地說。
“靜雪,我要告訴你,”劉敬平笑了,“你男朋友相當勇猛。他完成了上一個項目,本來還想再接一個,我陪他去和那家公司交涉,本來老板都同意了,突然那個產品經理說了一句:‘他做事太拖遝了,能力又差,區區幾行代碼就寫了兩天,清華培養的學生就是這樣的啊!’程嘉樹當時就火了,把他整個人拎起來——沒錯就是腳離地的那種,特冷靜地說:‘不懂就不要亂說。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學校!’說完就把他甩到桌子上,走人。產品經理嚇呆了,後來說他想不到一個程序員有那麽好的體力,平時像個軟柿子,居然是個暴脾氣。然後程嘉樹說什麽也不接那個公司的活兒了。”
“放心,”程嘉樹側頭安慰蕭靜雪,“上次掙的錢也不少,我暫時不用兼職啦。劉敬平,你感覺老師對我的印象不錯?真的嗎?”
“騙你幹嘛?我有一次偶然聽你們實驗室的學長說,老師曾經對你讚不絕口,誇你有悟性又愛學習,做事穩重,進步得快,是個好苗子……”
程嘉樹樂得差點手舞足蹈,考慮到靜雪還在車子上,他才沒有撒開車把,但蹬車明顯有力了很多。
“我就知道,我的嘉樹錯不了。”蕭靜雪仰望天空,看到那深藍的幕布上,稀落的星星不畏寂寞,自顧自燦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