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優勝記略(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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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樹又驚恐又焦慮地鬆開手臂,隻看了劉敬平一眼就明白了,附在他耳邊輕聲說:
“大哥,這地方哪有肋骨啊……”
吳經理慌忙辯解道:
“我沒用多大勁兒啊?也沒碰你的肋骨!”
劉敬平眼珠一轉,帶著哭腔呻吟起來:
“哎呦,我的腸子可能被你踢斷了!好疼!疼死了!”
程嘉樹素來知曉劉敬平演戲的本領,見他演得賣力,便沒去拆穿,抬頭嚇唬吳經理道:
“你下手太狠了吧?要是把他打壞了,你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楊總見此情形,連忙給雙方搭台階:
“行了行了,吳經理打你了,你們也打他了,扯平了好嗎?都別計較啦!”
劉敬平嘴上認死理兒,不依不饒地強調:
“是他先動的手!”
楊總自知理虧,擺擺手說:
“算了,咱們各讓一步,你們快走吧!”
程嘉樹快速跑過去攔住正要開門脫身的他,倔強地說:
“還有一個人的工資,你還沒給呢!”
甲方代表一聽,就嚴肅地質問:
“你們怎麽能扣著人家的工資?”
孫經理怒火衝天,說話都不利索了:
“他,他倆可好,自從來到我們公司,一個煽動部門罷工,一個鼓動員工跳槽,楊總好心,還給他們一半薪水,要是我呀,一分錢沒有!”
“哼,你們敢不給,”劉敬平雖然坐在地上,氣勢卻有幾丈高,“那咱們就法庭上見!我連律師都找好了,想打官司嗎?我奉陪到底,說不定會打得你們傾家蕩產……”
楊總不屑地嗤笑道:
“就憑你?一個小屁孩兒?再狂妄的羊也是羊,想跟狼較量?沒聽說過。”
“你以為你是狼?其實你也不過是一隻羊,”劉敬平側頭看著他,“色厲內荏,你心裏實際上很慌吧?你們公司要被收購了,楊總你還能待多久呢?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們私吞薪水、毆打兼職大學生的消息傳出去,那可就熱鬧了!嗯,來調查的人順便再查查你們公司的賬目,沒準查出點不好看的,比如偷稅漏稅什麽的,那就更有意思了……”
楊總的臉沉得快滴水,程嘉樹發現劉敬平一個勁兒地激怒對方,擔憂不已,就擋在他身前,怕他吃虧。
誰料楊總長吐一口氣,緩步走到辦公桌旁,拉開抽屜,取出三捆錢,沒好氣地往地上一扔:
“懶得跟你們浪費時間,我忙著呢!”
劉敬平惱怒地命令道:
“什麽態度?你給我撿起來!”
程嘉樹輕輕一攔,蹲下去把錢拾起來,其中一捆被扔散了,他就從容地放在膝蓋上略微整理了一下。有一遝錢正好掉在吳經理的腳邊,被他惡意踩住,程嘉樹伸手捏著那遝錢的一角,抬起頭,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
“吳經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吳經理想了想,移開了腳。程嘉樹用修長的手指彈了彈那錢的表麵,又吹了兩下,將它和另外兩捆一起裝進書包。
辦公室裏的人各懷心事地沉默了,屋內的空氣有些沉凝。程嘉樹背好書包,沒看任何人一眼,徑直走到劉敬平身邊,劉敬平很自然地伸出手等著他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程嘉樹拍掉他的手,隨即一彎腰,將他整個人橫著抱起,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中毫不在意地走到門口,抬腳踢開房門,揚長而去。
站在電梯裏,程嘉樹仍然抱著劉敬平,好像懷裏的人是一個易碎的珍寶。
“放我下來吧,你的手不酸啊?”劉敬平兩腿一伸,輕快地跳落在地。
“你的肚子還疼嗎?”程嘉樹關切道。
“嗨,沒事,剛開始很疼,後來早就不疼啦,我故意說得嚴重點,免得吳經理訛詐你。”劉敬平揚眉瞪眼地對他說,“他要是敢跟你碰瓷,我就跟他碰瓷,誰怕誰呀?再說是他先動的手!我是不是很機靈?”
“委屈你了,跟著我受罪,”程嘉樹心酸地拉著他,“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去醫院檢查檢查?”
“真沒事,”劉敬平笑嘻嘻地說,“我的腹肌替我擋了一下呢!”
“喲,你還有腹肌?在哪兒呢?我摸摸……”程嘉樹邊逗他邊伸手去摸他的肚子。
“哎呀,你碰到我的笑肌啦!”劉敬平躲著他的手,笑個不停。
他倆嬉鬧著走出電梯,離開寫字樓。程嘉樹看到劉敬平的跑車時,猛地一拍腦袋:
“我忽然想到,你開車來完全沒用處啊!今天咱們算是被這幫家夥糟踐夠了。”
劉敬平扁扁嘴說:
“我從來沒學會過要怎樣耀武揚威,氣場太弱了是不是?”
“騙誰呢?”程嘉樹懟他,“你在我麵前炫耀可從來不慫,這會兒倒裝起謙虛來了!去年你都會‘不經意’地把車鑰匙亮給靜雪的媽媽看,今天倒不會了!”
“我……那是因為……”劉敬平的舌頭直打絆。
“總之一句話,你跟我作對的時候可嗨了,特別放得開手腳。”
劉敬平被他懟得啞口無言,憋了半天才說:
“上車吧!”
寫字樓上,楊總、兩名經理和甲方代表站在窗前,想看看他們走沒走。劉敬平忽然一抬眼,瞥見了他們,就揚起胳膊對著樓上豎中指,心想:這回吳經理可拿我沒轍了!
孫經理仔細分辨了一會兒,不由得脫口而出:
“霧草,法拉利!”
“啊?”吳經理憤憤地說,“我去他奶奶的弱勢群體!”
“什麽?”甲方代表抓起剛放到桌子上的公文包,跑出門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電梯口,見電梯遲遲不上來,就心一橫,衝進了樓梯間。
辦公室裏,楊總有些發慌,打電話的手微微顫抖:
“人事部嗎?把程嘉樹和劉敬平的簡曆送過來。”
他將胳膊肘拄在桌上,揉著眼眶喃喃自語:
“希望是我想多了,希望隻是虛驚一場……”
孫經理忐忑不安地說:
“咱們會不會得罪了什麽人?”
“得罪不相幹的富二代也就罷了,北京的富豪這麽多,不過隔行如隔山,大概沒什麽事,”楊總還在揉著眼睛周圍,“就怕……唉,我有一種不好的聯想……”
劉敬平坐在車裏,並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麽。坐在旁邊的程嘉樹審視著他的臉:
“你生我的氣啦?哎,是我不對,不該老提過去的事。我要是真的介意你和我作對,怎麽可能跟你做兄弟?”
“你明白的,你什麽都明白,”劉敬平委屈得不肯看他,“我和你作對,氣你,刺激你,都是因為我動了感情……”
“我當然知道,剛才隻不過想逗逗你嘛。”程嘉樹一笑,趕緊轉移話題,“咱倆又跟別人打架了!要工資的時候,你不逞口舌之快,這架也打不起來。”
他拉過劉敬平的手指檢查了一下,既擔心又責備地說:
“你這樣子太不叫人省心了啊!一個人在外麵,還這麽愛惹事,你爸真應該給你配幾名保鏢。”
劉敬平轉頭看他:
“有你在,我還需要保鏢麽?”
“我可不是專業的!”程嘉樹鬆開他的手,抱起雙臂開始拿腔作調,“再說了,想雇我當保鏢?我很貴的,你雇不起。”
“我出價很高啊。”
程嘉樹唇角叼起一絲微笑:
“說說看,有多高?”
劉敬平凝視著他,認真地回答:
“生命誠可貴,友情價更高——和友情的價值一樣高。
“好吧,”程嘉樹心裏高興,便不再逗他,“你從小被保護得那麽好,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可能碰到這種爛事,說到底還是得怪我。啊,對了,你可別一生氣把人家公司買下來……”
劉敬平轉身正對著他:
“買不買公司我倒不感興趣,現在我隻想買一塊地。”
程嘉樹睜大眼睛:
“牛逼呀,買什麽地?哪裏的?”
“買你的死心塌地。”劉敬平“邪魅”一笑。
“哼,你拿什麽買啊?”程嘉樹整理著書包的肩帶。
劉敬平煞有介事地說:
“買賣……買賣說白了不就是交換嗎?用我的心,換你的心,換不換?”
程嘉樹沒有正麵回答,雙手無意識地接著整理肩帶,但偷偷上揚的嘴角泄露了他內心的歡悅:
“你說呢?劉公子就喜歡巧取豪奪,強買強賣……”
他定了定神,望著劉敬平喜氣洋洋的麵孔:
“你算是白白開車過來了,早知道還不如坐地鐵,咱們回去吧。”
“開都開出來了,走,我帶你兜風去!”
兩個人係好安全帶,劉敬平從車裏找出創可貼:
“疼不疼?”
“什麽?”
“你腦門兒上有傷。”
“是嗎?”程嘉樹趕緊對著擋風玻璃前的小鏡子照了起來,“慘了慘了,我隻覺得有點疼,沒想到還破皮了,這要是讓靜雪看見了可完了,她又該擔心了。”
劉敬平把程嘉樹的腦袋扳過來,小心翼翼地幫他貼好創可貼:
“你的後背呢,還疼嗎?”
“經理那棍子打在書包上了,”程嘉樹笑了笑,“幸虧裏麵有一本巨厚的《算法導論》。”
劉敬平哈哈大笑:
“我聽說過諾基亞手機擋子彈,頭一回聽到《算法導論》擋棍子!”
忽然,他神色黯淡了幾分,無言地撫摸著程嘉樹額前的創可貼。
“別擔心了,我皮糙肉厚的,挨打成習慣了,不覺得怎麽樣,”程嘉樹勸完他,又憐惜地說,“你從小嬌生慣養,肯定受不了,以後這種場合你別來了,我自己對付就行。”
劉敬平正要說什麽,甲方代表氣喘籲籲地跑到車前:
“對不起對不起,等不來電梯了,我就……就走樓梯……慌裏慌張地走到地下室去了,就又爬上來,耽誤了時間……幸好你倆還沒走……”